“皇后……皇后娘娘她……”

    “皇后到底怎么了？”徐嬤嬤不悅地看著她，“太后面前說話吞吞吐吐，你這條賤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宮女一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全說了：“皇后娘娘查到戶部尚書貪贓枉法的證據(jù)，派御林軍去抄……抄了戶部尚書的家?！?/br>
    什么？

    太后驚得坐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徐嬤嬤：“這件事你不知道？”

    徐嬤嬤面色凝重，連忙搖頭：“奴婢方才去鳳儀宮時，皇后娘娘看起來沒什么異常，一點都不像剛剛發(fā)落了官員的樣子。”

    “太后……”宮女遲疑地開口，“還有件事?！?/br>
    “能不能一次說完？”

    “攝政王方才出現(xiàn)在殿上，說……說先皇有遺詔，若皇上無能，皇后擁有攝政之權(quán)，攝政王還當場拜了皇后為攝政皇后?！?/br>
    太后一僵，臉上青白交錯：“這個老昏君，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第100章 太后駕到

    “陳屹然，此次前去寧州責任重大，但也危險重重，你心中若有顧忌，本宮不會勉強?！?/br>
    勤政殿里，晏姝看著眼前一身墨綠色官袍的男子，語調(diào)清冷平靜，帶著幾分威嚴自持。

    “微臣身為朝廷官員，在其位謀其政，愿承皇后陛下旨意，前往寧州完成使命?！标愐偃还虻霉P直，語調(diào)沉穩(wěn)，“微臣心無忌憚，必不負皇后信任，萬死不辭?！?/br>
    晏姝嘴角溢出一抹淡笑：“本宮不需要你萬死不辭，只要你無懼即可?！?/br>
    陳屹然道：“謝皇后陛下?！?/br>
    “前去寧州路途遙遠，你不必著急?！标替患膊恍斓卣f道，“路上會有人不定時地把消息傳遞與你，細細了解吳家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和所有惡行之后，再按計劃行事亦是不晚?！?/br>
    “臣遵旨?！?/br>
    “先回去準備吧?！标替溃氨緦m會給你備足人手，三日后出發(fā)。”

    “是，臣告退?！标愐偃黄鹕黼x去。

    晏姝站起身，走到殿門處，望著陳屹然離去的身影。

    瘦削挺拔，斯文溫雅。

    一個融合了剛直和溫潤的四品文臣，是她決定自己掌權(quán)之后，第一個真正重用的人。

    南歌站在晏姝左側(cè)靠后的位置：“他應該不會讓皇后失望?！?/br>
    “本宮也這么想?！标替Γe步跨出殿門，“我們也該回去了。”

    南歌安靜地跟上。

    剛回到鳳儀宮，晏姝一身朝服還沒換下來，就聽外面有人高喊：“太后娘娘駕到——”

    鳳儀宮內(nèi)外，宮人齊刷刷跪了下來。

    晏姝慢條斯理地褪去鳳袍，換上一身寬松輕便的衣服。

    正好太后走了進來，看見這一幕，眉頭微皺：“自古后宮不得干政，皇后是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還是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之？”

    晏姝命人奉茶，隨即在鳳榻上坐下來：“明知不可為而為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太后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還是那句話。

    西楚開國以來還從沒有宮女生的兒子能坐上皇位的，偏偏晏姝就扶持了一個宮女生的坐上了皇位。

    這件事是太后、貴太妃和淑太妃三人心里的痛和恨，她們幾乎恨死了晏姝。

    夜容煊的登基昭告了一個她們不想承認的事實。

    三個在后宮中斗了一輩子的女人，臨了卻輸給一個乳臭未干的臭丫頭，這讓她們感到恥辱。

    若說傳位給夜容煊只是先皇的意思，完全沒有晏姝從中做手腳，晏姝只是一個大家族出來的，進宮為后的小皇后。

    她們?nèi)齻€在深宮半輩子的女人，拿捏她就跟拿捏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偏偏這個皇后膽子大得要死，強勢得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囂張跋扈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

    讓人氣得心肝脾肺都疼。

    太后不想與她爭執(zhí)，爭贏了勝之不武，爭輸了顏面盡失。

    她在晏姝對面坐了下來，壓抑著情緒說道：“哀家今日過來，是聽說最近宮中發(fā)生了一些事?！?/br>
    晏姝喝了口茶：“臣妾如今身為皇后，后宮發(fā)生的事情都能處理，前朝發(fā)生的事情也能幫助皇上排解一二，不敢勞動太后親自過來問詢?！?/br>
    太后握著茶盞的手微緊：“皇后能力固然不錯，但是宮中不比外面，皇后到底年紀小了些，做事難免不顧大局?！?/br>
    晏姝緩緩點頭：“年輕人就是這點好，不必時刻想著周全，若前怕狼后怕虎，顧忌太多，皇上只怕坐不上這個位置?！?/br>
    這句話簡直是拿刀往太后心口扎。

    太后任是再好的修養(yǎng)，此時也忍不住臉色發(fā)青，笑意看起來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似的：“皇后如今是皇上正妻，后宮之主，理該賢惠穩(wěn)重一些，動輒發(fā)怒懲治旁人，只會讓人心悸于皇后手段狠辣，心胸狹窄，日后怕是會影響大臣們對皇上的忠誠度?！?/br>
    “太后多慮了?！标替桓焙闷獾臉幼樱托呐c她解釋，“但凡是臣妾出手打壓的，那一定是不能為皇上所用之人，或者是愚蠢無能之輩。這種人就算留在朝中也難當大任，出手懲治他們，正好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頓了頓，晏姝微微一笑：“日后若有忠心耿耿又能干卓絕之人，臣妾自會用心收服，讓他們無后顧之憂地替朝廷辦事，為天下百姓辦事。”

    太后呼吸急促：“所以皇后的意思是，武王不堪重任？”

    “武王？”晏姝面上浮現(xiàn)訝色，“原來太后是為了武王而來?！?/br>
    太后皺眉不語。

    “武王是個例外。”晏姝淡道，“他在朝上公然辱罵皇上，臣妾不罰他怎么立威？難道皇上被他指著鼻子罵，也只能忍著？”

    第101章 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太后當然不在乎武王挨打。

    她在乎的是，晏姝對武王動手這件事意味著什么。

    貴太妃母子的身份比起太后和鳳王，雖有嫡庶之別，可在當時爭儲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雙方勢力幾乎算是旗鼓相當。

    何況不管怎么算，貴太妃生的武王都比夜容煊尊貴得多。

    晏姝今日敢命人杖打武王，明日就敢用同樣的方法或者手段對付鳳王和其他親王。

    這件事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是什么？

    是皇后膽大包天，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是皇后絲毫不顧全大局，沖動莽撞，毫不手軟地鏟除異己。

    一次，兩次，三次。

    滿朝文武就算不會被嚇破膽，也多多少少會生出懼怕，朝中大臣都是以利益為先，一旦有了懼意，還敢跟她抗衡嗎？

    “晏姝。”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波動，以一種平靜到近乎無情的語氣提醒著她，“你身為皇后，理該從容大度，寬容賢明，否則只怕有損國母聲名。”

    晏姝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

    “武王在殿上公然辱罵皇上，確實該打，若是先帝還在世，這種行為直接被剝奪親王爵位，打入天牢都不為過?！碧笳Z重心長地開口，“但是身為皇后，皇帝的正妻，你是不是應該更賢惠寬容一些？”

    “臣妾自以為還算賢惠?！标替畔虏璞K，嘴角浮現(xiàn)一抹譏誚，“皇上登基還不足三月，臣妾已經(jīng)給他選了四個嬪妃，如今還有一位也即將進宮，太后覺得臣妾還不夠賢惠？”

    太后忍著冷笑的沖動，陰沉沉說道：“可是哀家聽說你對皇上動手，扇皇上耳光，只因為皇上跟林云珠在御書房調(diào)情？”

    晏姝抬眸看著她，眼神有些不可思議：“太后覺得在御書房調(diào)情是正確的？”

    太后一噎：“哀家不是這個意思……”

    “御書房是處理朝政的地方，肅穆莊嚴，代表著皇帝的絕對權(quán)威，不是用來廝混的腌臜之地！”晏姝語氣凌厲了一些，“臣妾一直提醒皇上，臨幸妃嬪就該去后宮，或者傳旨召見，斷然不該在御書房莊嚴神圣之地胡來！”

    太后冷道：“你那天一大早帶人沖進流云殿，灌了云妃避子湯又是怎么回事？”

    晏姝皺眉：“太后這是聽誰說的？”

    “哀家自然——”

    “這些流言都是臣妾故意讓人放出去的。”晏姝淡淡說道，“太后不必盡信?！?/br>
    太后神色微變，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晏姝。

    “皇上不近女色，臣妾給她選了那么多家世清白，且都是朝中重臣之家的女兒入宮，一來是為了給皇族開枝散葉，二來也是想幫皇上拉攏朝臣，可皇上死活不愿意踏足后宮?！标替潘缮眢w，斜斜倚著靠背，“皇上心里只有晏雪，本宮心寒至極?！?/br>
    太后瞇了瞇眼，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徐嬤嬤。

    徐嬤嬤也是納悶。

    難道這才是皇后急著把晏雪杖殺的理由？

    晏姝嘴角勾起冷笑：“臣妾心里清楚，皇上是對臣妾處理晏雪的事情心有不滿，但晏雪行為有損，本宮沒把她趕出宮去已是網(wǎng)開一面，打發(fā)她去清秋殿抄經(jīng)反省更是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可皇上都做了些什么？偷偷去私會一個不檢點的女人，身邊連個護從都不帶，夜半三更被人偷襲，打得渾身是傷，簡直是西楚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一番話疾言厲色，氣勢十足，太后動了動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晏姝會如此強勢。

    當然，更多的是對皇上強烈的不滿。

    雖心里半信半疑，無法判斷晏姝這番話到底是真心發(fā)怒還是裝腔作勢，但無疑的，她很樂見晏姝和皇上之間生出隔閡。

    皇帝剛登基就如此對待晏姝，甚至絲毫沒有一國之間該有的氣度和擔當，晏姝心寒失望也是正常。

    最好在皇帝坐穩(wěn)皇位之前，兩人就撕破臉反目成仇才好。

    這樣一來，或許晏姝會選擇放棄夜容煊，重新扶持一位皇帝？

    心里閃過這個想法，太后面上不悅的情緒緩緩收了起來：“皇后心里的委屈，哀家其實也明白。”

    晏姝面上如罩寒霜，聞言忽然就沉默了下來，眉眼泛起疲憊陰郁之色。

    “不管是皇族還是外面的世家大族，對于正妻的要求都極嚴，不但要求家世顯貴清白的嫡女，更重要的是必須端莊賢淑，寬容大度，要容旁人不能容之事?！碧笳f著，忍不住跟著嘆了口氣，“哀家也是從你這個時候過來的，深知做好皇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朝后宮多少雙眼睛盯著呢?！?/br>
    晏姝默默看了她一眼，甚至是敷衍地應了一句：“太后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