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魘目光冷漠，并不言語。

    “你說，如果我告訴他真相，他還會對你這么親近嗎？”洛九歌臉上帶著惡意的笑。

    “你很嫉妒嗎？”宋魘突然問。

    洛九歌臉上笑意一僵，嗓音也陰沉下去：“你說什么？”

    宋魘轉(zhuǎn)頭，微笑著問他：“真沒辦法，即便我虛偽、惡毒、滿腹心計，可阿識就是愿意同我親近?！?/br>
    這般不要臉的話，令洛九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冷笑一聲道：“你讓他恢復(fù)記憶，再對他說這句話試試？”

    這場較量，宋魘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他并不在乎洛九歌說了什么，也懶得理會他強(qiáng)撐的駁斥。

    宋魘粉色的眼珠映出遠(yuǎn)處蠢蠢欲動的黑沼，說道：“如果想讓鮫人族活下去，你最好老實(shí)點(diǎn)?！?/br>
    他的話，輕到幾乎散在海里，沾染上深海之地的冰冷。

    “——可千萬別讓它發(fā)現(xiàn)了。”

    第二十七章 無盡?！な?/br>
    【宿主，請盡快詢問琉璃心下落?！肯到y(tǒng)發(fā)出提醒。

    謝識提出疑問后，只在鏡中看到一個模糊場景，還未曾將鏡中情形看清楚，鏡面便突然散開。

    后來不管他再怎么問，觀世鏡都卻如死了一般，不再吭聲。

    正當(dāng)謝識猶疑著，腦海中便傳來了系統(tǒng)的催促聲。

    謝識一頓，隨后撇撇嘴道：【急什么？觀世鏡在這又不會跑。】

    系統(tǒng)冷聲道：【不要忘記你的任務(wù)，鮫人一族的命運(yùn)與你沒有關(guān)系?！?/br>
    謝識也冷道：【難道你要我看著他們?nèi)ニ?？?/br>
    【等你完成任務(wù)，找到琉璃心，這個世界的一切自然會復(fù)原?！肯到y(tǒng)道。

    紅娘局一直都是這么個冷漠精明的風(fēng)格。

    謝識懶得再同它爭論，面向觀世鏡，問道：“觀世鏡，你知道琉璃心在哪嗎？”

    觀世鏡中沉默許久，鏡中濃霧翻滾，隨后慢慢散開，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

    這回謝識看清了。

    冰棺如林，幽深詭魅，開裂的海溝之前，是蠢蠢欲動又鋪天蓋地的黑沼。

    這是……彌留之冢。

    謝識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愣道：“彌留之冢？琉璃心在彌留之冢？”

    話音一落，觀世鏡中濃霧翻滾，鏡中場景被拉近、拉近、拉近……

    彌留之冢的場景褪去，數(shù)座冰棺消失不見，鏡中只余下滾滾黑沼。

    這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黑沼？

    謝識又問：“……在黑沼？”

    哼。

    他聽見一聲細(xì)細(xì)地如嬰孩般的哼聲，像是在埋怨他怎么猜不透別人意思。

    謝識感覺自己頭又疼了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在還是不在？

    他眉頭擰起，思索片刻，腦中電光閃過，突然想到什么，問道：“你是想說……我必須要封印黑沼，你才能告訴我琉璃心在哪里？”

    觀世鏡靠近他，蹭了蹭他的掌心。

    謝識：“……”

    這場景真是挺詭異的。

    不過看來，他也是猜對了。

    問到琉璃心的下落果然沒那么容易，謝識在心中輕嘆一口氣，不過好在，他本來也打算傾力相助。

    “可我要怎么做呢？”謝識說道：“我只有金丹期修為，你到底是因何選中我？”

    觀世鏡久久不語，鏡中濃霧也散開，映出謝識削瘦卻挺拔的身形。

    卻是著的一襲青衣。

    ……他平日里確實(shí)愛穿青衫，袖內(nèi)乾坤里的衣裳無一例外都是青色。

    可觀世鏡映出他本來身影，是想說什么？

    不待謝識思索，觀世鏡表面忽然震顫起來，猶如被狂風(fēng)吹過的水面。

    謝識大驚，瞪圓雙眼，眼睜睜看著觀世鏡化作一道流光，鉆入他的眉心。

    他瞬間失去意識，眼前發(fā)黑，昏倒在地。

    *

    境外，彌留之冢。

    宋魘與洛九歌各自端坐在兩邊，一道水鏡浮現(xiàn)在兩人身前，里頭映出謝識昏睡的身影。

    他眉頭緊鎖，臉色緋紅，額頭冒出細(xì)汗，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淡淡的銀光浮現(xiàn)在他身上，充斥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流淌過經(jīng)脈與血rou，恢復(fù)著他的身軀骨骼。

    “吼——”

    黑沼突然躁動，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嘶吼。

    滾滾洶涌，驟然沸騰，宛如突然被掀起的巨浪，猛地朝彌留之冢襲來。

    洛九歌猛一抬眸，目光冰冷，盯上那片張牙舞爪猛撲而來的黑沼。

    他冷笑一聲：“來得倒是快?！?/br>
    黑沼來勢洶洶，卻撞上了彌留之冢淡藍(lán)色的結(jié)界，數(shù)次不得成，于是發(fā)出更加暴跳如雷的咆哮。

    在謝識進(jìn)入觀世鏡后，洛九歌便再一次聚集全族，請愿亡靈，加固了彌留之冢的防御。

    黑沼即將踏破鮫人海域，里面所有的生靈都會死，宋魘卻沒有半點(diǎn)緊迫感，反而轉(zhuǎn)頭，看著洛九歌因?yàn)檫^渡請愿，而蒼白泛青的臉龐。

    “若你再請愿一次，亡靈陰愿反噬，便活不成了。”宋魘淡淡道。

    五臟六腑翻滾絞痛，口腔里全是血沫腥氣，洛九歌下意識用手背蹭了下嘴角，卻沒蹭出血跡來，嗤一聲笑道：“你很希望我死吧？”

    “不止?！彼昔|回答。

    洛九歌一愣，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他什么意思，猛地轉(zhuǎn)頭看他，幽藍(lán)瞳孔中藏著驚怒與警惕：“你想做什么？！”

    難道想要他們?nèi)逯怀?？?/br>
    宋魘不是沒這么想過。

    在這世間，好像誰都能得到謝識一二垂憐。

    他與其他人別無二致，只是偶然得了那人灑下的一點(diǎn)光，便想將他獨(dú)占。

    藏進(jìn)府中，吞進(jìn)肚里，叫他再也看不見別人，只能垂憐自己才好。

    宋魘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這些人不存在就好了。

    最好整個修仙界只剩下他與謝識二人。

    在沒有旁人打擾。

    他并不是做不到。

    可是……

    宋魘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眸中陰暗。

    沉默良久，最后也只輕輕道了一聲：“不做什么?！?/br>
    可是謝識想救他們。

    謝識既然想救，宋魘便會乖乖收起利爪，幫他去救。

    惡欲之魔的頸上套著枷鎖，他在枷鎖之下疼痛難忍，卻又甘之如飴。

    他只要阿識高興就好了。

    洛九歌聽到這個回答，怔愣許久，神色古怪地盯著宋魘看了許久，才啞然失笑：“當(dāng)初真是我看走眼了?！?/br>
    宋魘當(dāng)初，一介柔弱魅魔，低賤如塵土，只能依附他人而生。

    眼中明明藏著厭惡與不忿，卻又朝人甜甜笑著，甜言蜜語地哄得人心馳神迷。

    偏偏旁人卻看不出來，洛九歌常被氣得心堵。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曾經(jīng)最低賤、最柔弱、最不值一提的魅魔，如今卻成了魔淵尊主。

    成了……救世之人。

    洛九歌苦笑一下，隨后啪地將三株返魂草甩進(jìn)宋魘懷里，語氣里仍是帶著難以消磨的惡意：“留著吧，小心死了。”

    宋魘也啪地甩回去，目露嫌惡，嗓音低沉，語含警告：“拿開，惡心?！?/br>
    洛九歌：“……”

    堂堂鮫皇，雖然不是海中霸主，可好歹也算一方海域之主，什么時候被說過自己的東西惡心？

    洛九歌齜出尖牙，幽藍(lán)瞳孔猛地望向宋魘，透出憤怒。

    可宋魘靡艷的臉上不見半分懼色，只是眨也不眨地望著鏡中昏睡的謝識。

    洛九歌突然覺得有些沒趣，將口中尖牙收起，返魂草也收了回去，轉(zhuǎn)頭去看鏡中的謝識，冷哼一聲：“你死了最好?！?/br>
    宋魘行至如今，不知聽過多少貶低輕視之語，洛九歌這點(diǎn)詛咒，不痛不癢，無法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跡。

    但他仍是轉(zhuǎn)頭，盯著洛九歌，冷漠的粉眸沒有看見謝識的半點(diǎn)溫情：“就算死了，他也是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