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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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此一回,岷山王府表明于儲位無心,態(tài)度激烈堅決, 大臣也不好再提。 此類的異議和壓力時常有之, 落在少女儲君纖弱的肩膀上都如千鈞沉重。 升平臨窗支頤時輕顰皺起的眉心紋路偶爾會落到勒桑騰炎的眼睛, 可是她一句也不曾吐露過什么, 這份承擔(dān)重壓的能力, 叫這位一向驕傲的將軍也自嘆弗如。 而升平也不是不知道緊隨在身后護(hù)衛(wèi)她安全的身影頻繁投來的目光, 只是每每她回頭去看, 發(fā)現(xiàn)那位年輕英俊的將軍,目光正望著周遭,并沒有在看自己。 勒桑騰炎在東宮的第二年,南茲國國界山脈的另一邊,異族人一直反復(fù)茲擾,漸成不可小覷的勢力,童憲向南茲女王請命出兵壓制,但考慮到童憲作為南茲攝政王不好長時間離開王城,皇后決定從大胤軍中請一位將領(lǐng)帶著大胤的援軍南下,幫助南茲打敗敵軍,蕭錚便將此項事物交給了皇女升平去安排。 升平不僅是大胤的皇太女,還是暮云舟的女兒,也是南茲未來的國主,如果此戰(zhàn)告捷,那么無疑是為她添了一份大大的功績,有利于她在南茲的聲譽(yù),也有利于減少她在大胤承位的阻力。 滿朝文武的目光因此都紛紛落在了升平的身上,其中也免不了一些暗中的窺探。 雨夜,少女在案頭寫字,窗外的風(fēng)聲忽然緊了一緊。 筆尖在紙上停滯一瞬,少女又繼續(xù)安然地寫了下去。 直到寫完一本折子,她終于撂筆,打開了身側(cè)的軒窗。 “勒桑將軍,外頭有什么事嗎?” 窗外高大可靠的身影矗立,聞聲回頭,朝她一笑,朗聲道:“殿下放心,幾只蒼蠅,有我在,傷不了殿下半分?!?/br> 勒桑騰炎的甲胄在月下閃著寒芒,他一身都是逼人的英氣,那無形的氣場將少女籠罩,讓人安心。 升平抬眸望月,聲音幽幽:“若只是來偷聽些消息的,就放了吧,在考量本宮的人有很多,不必與此類朝臣結(jié)怨?!?/br> 勒桑騰炎問道:“若是有想對殿下不利的呢?” 升平琥珀般的淺色瞳仁一動,目光挪到騰炎臉上,看住他深邃的眼眸,朱唇輕啟,淡淡道:“殺無赦?!?/br> 少女重新將窗關(guān)上,勒桑騰炎站在廊下,看著那扇窗上被燭火投出的柔美側(cè)影,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了贊美的笑容。 鳳梧宮中,升平與母后喝茶,端著小小茶盞一時陷入沉思。 “平兒,再不喝茶都要涼了?!被屎鬁芈暤馈?/br> 升平這才回過神抿了一口茶水。 “阿娘,你說我該派誰去南茲?朝中老將未必肯服我,我是不是應(yīng)該啟用新人?” 皇后看著女兒的神色:“我猜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安排,可是勒桑家的小將軍?” 升平毫無意外地看著母親:“阿娘果然了解我,那阿娘看,勒桑將軍如何?” 皇后道:“他本事不錯,可以派去試試,重要的是,他是你的人,你需要歷練出屬于你自己的左膀右臂?!?/br> 升平道:“阿娘說得對,我需要有自己的人?!?/br> 皇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我昨日與你父皇說起你到定親的年紀(jì)了,你父皇不大舍得你,我說升平定親和尋常嫁女兒又不一樣,成了親也不過是家里添個新人罷了,他這才說給你好生挑一個好管教的夫君?!?/br> 升平聽母親說起自己的婚事,并不似尋常女兒羞怯,態(tài)度頗為認(rèn)真考量: “阿娘,好管教的夫君不如有用的夫君,父皇文武雙全,女兒不會武,難以帶兵,需要一把忠誠的利劍,幫我穩(wěn)住大胤的國土?!?/br> 皇后聞聽此言,忽然饒有趣味地打量起自己的女兒來,她問道:“平兒,聽安榮說,你第一次見到勒桑騰炎是在馬球場?” 升平點頭:“安榮領(lǐng)著他拜見我,我在高臺上看他,他騎著馬過來,我遙遙望著,覺得這人長得頗為英俊。” 她說著,抬起頭來,正對上母親帶著了然笑意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莫名:“阿娘,你這么瞧我干什么?” 皇后笑著搖頭。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形容的這一幕頗為熟悉,似曾相識。” 升平道:“阿娘必是如此般見過阿爹,才覺得似曾相識?!?/br> 皇后似乎想起一些回憶,淡淡笑著,過了會,說道:“照平兒的要求,這位勒桑小將軍不止適合出征支援南茲,也很適合做你的丈夫,他的父親勒桑族長這些年來也一直很忠誠于你父親,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升平輕點著茶席案面,不置可否:“看他打不打得了勝仗吧……” 不久后,勒桑騰炎被蕭錚親封為平南將軍,領(lǐng)兵南下。 出征的前一晚,高大的將領(lǐng)身著鎧甲跪于嬌小的帝女身前,向少女低下素來驕傲的頭顱,等待她的吩咐。 “將軍,此去一戰(zhàn),不要給本宮丟臉,本宮只要捷報?!?/br> 升平雪白的小臉上露出威嚴(yán)的神色。 勒桑騰炎抬起頭,凝眸望著這位東宮的主人: “末將定不辱使命,不勝,不還?!?/br> …… 當(dāng)平南將軍的戰(zhàn)馬踏出朱雀門,他回望皇城。 在她身邊待久了,這一離開還有些不習(xí)慣,不過沒關(guān)系,他雖不能冒昧的給皇太女寫私信,但他有大把的軍報可以送回至她的手中。 他可以隨報附上種種只有他知道心意的花朵,然后在軍報末尾寫上自己的名字——發(fā)誓效忠于殿下的勒桑騰炎。 他收回遙望的目光,一抖韁繩,率領(lǐng)軍隊朝南而去。 他不能給他的殿下丟臉,此去,不勝不還。 作者有話說: 大家元宵節(jié)快樂哦!感謝在2023-02-04 23:28:11~2023-02-05 22:17: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100章 番外【愿此天下見升平3】 胤軍從南茲凱旋至胤都城外時, 是夜。 勒桑騰炎本打算此夜駐扎城外,整肅軍容,明日一早再入城去,但先頭的傳信兵折返回來, 說皇太女殿下已經(jīng)在城外相迎。 勒桑騰炎聞言抬頭, 看了看空中高懸的那輪月亮,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越近城門, 迎候的人就越多, 勒桑騰炎認(rèn)得, 那是屬于東宮的禁軍。 此刻他們執(zhí)著火把在城門外等候, 恭敬地為即將行來的平南將軍讓出了一條道路。 火把又多又密, 一路燃燒蜿蜒而去,將深沉的墨色天幕都耀得發(fā)紅, 像快紅燙的烙鐵。 其實勒桑騰炎不太想這個時候見到那個人, 他風(fēng)雨兼程回來得很匆忙, 來不及洗沐更衣,渾身都是血與火的氣息, 臉上亂七八糟的胡茬還來不及刮干凈, 實在有些邋遢,他怕這個樣子唐突了她。 但她既然愿意來迎接他,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 他的心中還是為此雀躍。 勒桑騰炎騎馬向前, 經(jīng)過兩旁那一團(tuán)團(tuán)的火焰, 心中覺得自己此刻仿佛是在穿過奈何橋, 從戰(zhàn)場的地獄一步步重回人間的殿堂。 而那個高貴的身影正在路的盡頭等他。 光是望著東宮那輛熟悉的馬車, 堂堂的平南將軍提韁的手心就微微發(fā)了汗。 此去已經(jīng)整一年了, 他已經(jīng)有一年沒有見過那少女的模樣。 他將戰(zhàn)馬停在馬車三步之外, 聽見里頭傳來的聲音:“將軍辛苦,不必下馬行禮?!?/br> 車簾被侍女掀開,露出里面嬌麗的身影,升平還是那樣,從不刻意用濃烈的顏色襯托自己,總是隨心穿淺色的衣裳,她穿著月白繡淺金的裙衫,頭上帶著金鑲玉的常服冠冕,眸色淺若琉璃,微笑著看著眼前風(fēng)塵仆仆越發(fā)威武的凱旋將軍。 “好樣的,沒給本宮丟臉?!?/br> 火光悅動,掩住了將軍銀色帽盔下臉上騰起的紅云。 英武而冷峻的將領(lǐng)心中此刻正活蹦亂跳著一只因被夸獎而歡悅不已的大狼狗。 那看不見的尾巴在瘋狂欣喜地?fù)u動。 升平捕捉到他眼中閃爍的星芒,道:“今日進(jìn)城之后好好休整,父皇明日朝后要單獨召見你?!?/br> …… 承天殿里,朝后,只有皇帝和勒桑騰炎二人,那至高的王座上的聲音宣布了一項恩典,騰炎謝恩之后,殿內(nèi)便陷入了死寂。 勒桑騰炎跪了一會,幾乎要以為剛才自己是聽錯了,陛下給的不是恩賞,而是治了他什么罪。 但他不可能聽錯,皇帝陛下剛才分明說的是要將升平公主許配給他。 不,是將他許配給升平。 這明明是好事,可殿內(nèi)的氣氛為何如此嚴(yán)肅而壓抑…… 又過了良久,皇帝終于開口:“勒桑,升平是朕自小親自教養(yǎng),你可知在朕的心中,這世上任何男子都配不得升平一根手指頭?朕給你們賜婚,你可知對你最大的要求是什么?” 勒桑騰炎瞬間明白了皇帝為何情緒不悅,他身子伏得更低,答道:“回陛下,忠誠?!?/br> “你明白就好?!?/br> “請陛下放心,勒桑一族永遠(yuǎn)忠于蕭氏,末將此生愿為陛下與升平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蕭錚磨了磨牙齒,道:“升平還算滿意于你,成婚前還叫你隨侍東宮,你要記得,你們永遠(yuǎn)先是君臣才是夫妻,不可得意忘形,不可無禮僭越?!?/br> “末將謹(jǐn)遵圣命!” 再次見到升平時,勒桑騰炎的心情無比的復(fù)雜。 眼前這位少女,是他需要鞠躬盡瘁去輔佐的未來君王,但同樣也是他未來同睡一帳,可擁可親的嬌美妻子。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想著皇帝的警告,只好按下喜悅不表,依舊執(zhí)君臣禮數(shù),保持距離。 升平暗暗觀察他,覺得有些好笑,問道:“我父皇與你說了什么?是不是叫你不許僭越?那我告訴你,也不必太死板,有時候也可以僭越?!?3?5?3?9?0?2y 私下里她不再稱本宮了,這讓勒桑騰炎心中越發(fā)亂了,英挺的眉眼少見地露出無措來。 可此時升平朝他伸出了手:“扶著我?!?/br> 那只手比他的大手小整整一個指節(jié),那樣白而柔軟,似托著一捧新雪。 勒桑騰炎小心翼翼,輕輕合攏手心帶著她在池塘邊散步。 他昨天剛在承天殿中對皇帝信誓旦旦,現(xiàn)在就摸到了升平殿下的手,若叫陛下看見了不知會不會砍了他的頭。 可他不想撒手。 “為什么在軍報里夾各種花朵給我?”升平倒是不扭捏,由他扶著,邊走邊問他話。 騰炎道:“覺得光是軍報不好看。” “就這樣?” “嗯……”騰炎摸摸鼻子。 “我以為你知道那些花的意思,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鄙剿坪跤行┛上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