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第5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芳齡六十歲、開局先花一個億[娛樂圈]、搶走主角攻的道侶以后、七零女配嫁給大佬男配、此間桃花照玉鞍、重生皇后一睜眼,虐死渣夫奪江山、星際第一治愈師、守寡后我復(fù)刻了亡夫、試謀未遂、殷勤咬鉤
第58章 、感動 萬歲之聲, 山呼海嘯。 云舟在高臺之上,被蕭錚擁在懷里,看著高臺之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臣服身影, 那一刻她忽然間明白,她的父皇為何看起來總是那樣遙遠(yuǎn)疏離。 小的時候,她在宮宴后排的角落偷偷遙望她的父親, 不明白為什么一個父親與兒子說話時, 嘴角雖勾出微笑, 笑意不達(dá)眼底。 她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冷漠,仿佛御座上的那個人與這個世間都是格格不入的。 可是她明明聽當(dāng)時還在世的皇后娘娘說過,父皇年輕些的時候, 不是這樣的, 剛登基時候的他得到第一個孩子景陽公主的時候還是很喜歡的, 曾親自抱著她在御花園游湖,那種還能稱得上慈父的樣子, 像云舟這樣晚生的孩子是沒見過的,也想象不到。 魏帝是逐漸變成后來那個樣子的, 先是從人變成了神, 而后又變成了鬼。 現(xiàn)在云舟從蕭錚的視角看著底下這上萬的將士, 有些明白了。 帝王身上那種高高在上的冰冷, 就是這樣在一浪一浪的呼聲之中, 在一次一次對其他人的生殺予奪之中被沉淀出來的。 而鮮活的rou身和靈魂, 也最終被封禁在冰冷的王座上, 那是一種獻(xiàn)祭, 是無上王權(quán)的代價。 云舟心中, 忽然莫名地升起一種悲戚之感。 她不由得向后靠了靠, 靠在背后之人那身穿鐵甲的胸膛上, 感受到身后之人在她頭頂吐納溫?zé)岬暮粑?/br> 還好,不管以后他會不會變,起碼現(xiàn)在蕭錚還是溫暖的。 巡視過后,晚上是在圍場的最后一場大宴,蕭錚犒賞將士,滿圍場都是熏烤牛羊rou和美酒的香氣。 小釵在帳中收拾東西,她十分寶貝的把那件玉甲妥善疊好收了,念道:“這東西可是立了奇功?!?/br> 云舟道:“也沒有用上,怎么是奇功?” 小釵反駁道:“怎么不算?若沒有這玉甲做底氣,公主哪能決定以身誘敵?你若不去,陛下怎么抓住這次機會逼北燕那些臭老頭們推舉您做皇后呀?” 云舟打量小釵:“你這小腦袋是越來越好使了?!?/br> 小釵得了夸獎,得意道:“我自然得長進(jìn)些,不然怎么在鳳梧宮伺候皇后娘娘啊?!?/br> 云舟笑了,她想了想道:“這玉甲是薛尚宮勸我?guī)淼模瑢嵤撬墓?。?/br> 小釵點頭:“這回回去,公主可以和陛下提提,薛尚宮應(yīng)該可做渭宮總領(lǐng)尚宮了?!?/br> 云舟點頭:“我正有此意?!?/br> 第二日皇帝起駕回程,返程一路平順,沒有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在正式到達(dá)胤都的前日,云舟收到了李相著人送出來的消息。 李相收到烏鵲營送出來的信,立刻查了一遍府邸中的家丁仆婦,用了一個引蛇出洞之計,抓住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廝,一審發(fā)現(xiàn)竟是冕圖王安插進(jìn)來的細(xì)作,那細(xì)作招認(rèn),自己曾將上次李相往南茲所送之信熟記謄寫給了宮中的青茵郡主。 云舟眉頭蹙著,自語道:“怪不得太后鐵了心要殺我,想是因為知道我試圖聯(lián)系南茲,以為我想與我兄長的勢力勾結(jié),于陛下有害?!?/br> 她立刻撩開車簾,吩咐道:“我要見陛下?!?/br> 她要見皇帝,隨車的人立刻通傳給徐勿,云舟坐在車中等信,可不一會,車簾一挑,蕭錚竟親自過來了。 “外頭刮北風(fēng)呢,你別下去折騰了,我過來和你說話?!?/br> 小釵下車去,給他二人密談的空間。 云舟簡略的將此事告知蕭錚,說到重點:“我特意囑咐過李相轉(zhuǎn)達(dá)我阿娘,讓我阿娘遠(yuǎn)離我的兄長,且與我來往書信只述日常,不論政事,以免橫生枝節(jié),但想來,那細(xì)作謄寫的真實內(nèi)容沒有被太后知道,不然即便不信任我,也還不至于冒著風(fēng)險痛下殺手,應(yīng)該是青茵郡主在中間做了隱瞞?!?/br> 蕭錚聽著云舟的話,猶豫了一會,想要開口說什么,聽云舟先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不好真的牽扯出太后來,論公冕圖王回了北燕,北燕派已經(jīng)元氣大傷,若大胤初年就出一場大案,搞得朝堂勢力失衡,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論私,太后是你的母親,此回行事雖狠了些,畢竟是為了你,做兒子的處置母親,以后還怎么向天下人講仁孝,至于冕圖青茵,借刀殺人畢竟是借,罪不至死,你把她從皇宮打發(fā)出去也就是了?!?/br> 云舟這番話,道盡了蕭錚的為難,她主動用先退一步的方式來解決他方方面面的處境和難題。 蕭錚望著眼前這個過分懂事的少女,心疼極了,甚至自己都開始替她委屈起來。 他抱住云舟,幾乎是嘆息道:“謝謝你的體諒?!?/br> 其實云舟也不是出于絕對的善良和大度來做出這種讓步,而是都已經(jīng)注定了的事情,如果她非要鬧個明白,蕭錚為她將北燕派的臉面都撕盡,最后他們之間也會埋下怨懟的種子,愛情的根基不夠穩(wěn)定,她不能讓他的心中留下以后隔閡的隱患。 此次之后,太后應(yīng)該不會再對她動手了,至于一些小打小鬧的針對,要做皇后就得承受得住那鳳冠的重量,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而且蕭錚一個皇帝,為了她身負(fù)箭傷,她也瞧得見他的真心…… 此事后來史書里不輕不重地記了這么一筆: 太宗元年,御駕由皇家圍場回都城途中,皇帝于馬車中下口諭,命傳寧和宮。 帝命冕圖郡主受五十杖刑后押解離城,至北燕鴻雁寺帶發(fā)修行,終生替大胤祈福,無召不得出。 那令傳下去,云舟在馬車中靜默。 雖然青茵視她為敵,對她欲除之而后快,但蕭錚處置了她,云舟也并沒有什么高興的情緒,那樣一個美貌聰敏的女子,一輩子鎖于寺廟之中,不是不令人惋惜。 但青茵欺瞞太后,挑唆皇帝的親眷內(nèi)斗,以至于皇帝受傷,本是死罪,如今放她一條生路已經(jīng)是天恩,所以云舟也不多說什么,不去干涉蕭錚的決定。 倒是蕭錚,傳令之后注意力都轉(zhuǎn)到云舟身上,只聽他道:“以后聯(lián)系你阿娘還是我來替你傳信吧。” 云舟摳著手指:“我只太想我阿娘,沒想到傳個信引發(fā)了這樣的事端,我從小在宮中學(xué)繡花,也未曾涉足過權(quán)謀,思慮不周?!?/br> 她說著抬起頭,看著蕭錚,語氣別有一番嬌柔:“陛下就不要怪我吧……” 這帶著微微撒嬌般一句,令蕭錚的心柔如棉絮,他摟著她道:“誰人行事能永遠(yuǎn)滴水不漏?是因為有人盯著你,等著抓你的錯處才會如此,不是你的錯,以后也無需事事如履薄冰的?!?/br> 見蕭錚高興,云舟順勢來了個錦上添花,她低頭在袖中翻找,說道:“你瞧瞧這個可還能帶?” 說著將連夜趕出來的,打五谷豐登結(jié)的新荷包拿了出來。 “學(xué)刺繡能給你繡些小玩意,也不算無用。” 這支荷包雖趕得急,但繡功很好,荷包上的五爪金龍騰云穿霧,栩栩如生。 蕭錚一見荷包,心花怒放,若那花朵能瞧見,只怕已經(jīng)開了滿頭,但面上收斂許多,看起來只是微笑著: “光給我看著,還不給我戴上?” 云舟湊前,手指靈巧,將那香囊上的細(xì)繩往蕭錚的玉帶上系去。 蕭錚目光微垂,就看到云舟俯首時纖細(xì)潔白的后頸。 據(jù)說女孩子通常都是六七歲就開始學(xué)女紅,他想象著,她六七歲大,第一次拿起針線的時候,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日后會為誰親制衣物,親繡香囊,定親之后,或許想的是那劉家的郎君,可是最終是叫他戴上了。 想到這里,蕭錚的得意之情滿到了頭頂上,那些看不見的美妙花朵結(jié)成了繽紛的花環(huán)。 得意忘形之下,一時不察,云舟抬頭,他沒躲開,她的后腦勺剛好磕到他的下巴。 蕭錚差點樂極生悲咬壞了舌頭。 云舟關(guān)切時他道無事,但其實暗中在心里又給她記下一筆賬。 等吃兔子的日子,要多咬一口…… 此次回宮,封后大典雖未行,但蕭錚下了封后的旨意,闔宮上下,都已經(jīng)提前改口,喚她一聲娘娘。 且她此番回來,也不再居于雙鳶閣,而是正式移駕鳳梧宮,但云舟說雙鳶閣是她的閨閣,還是不要隨便叫人進(jìn)去亂收拾,保持原樣的好,蕭錚應(yīng)了,將雙鳶閣好好給她留著。 身份一變,諸事皆有不同,按定制,皇后宮中,大宮女八個,分管奉茶,掌衣,寶飾,梳頭等等諸多事宜,其中一個掌事宮女,一個隨身宮女,隨身宮女自然是小釵,掌事宮女需得更沉穩(wěn)些的來。 因云舟的提議,已經(jīng)升為總領(lǐng)尚宮的薛采儀把承天殿的春錦給云舟調(diào)了過去。 想當(dāng)時,云舟為了使苦rou計淋雨高燒,春錦忙前忙后的照料,云舟將這些雪中送炭的恩情都記在心里。 春錦姓于,升任一宮掌事,底下的小宮女便得稱一聲于尚宮,她與小釵見了,一眼便知道,這小丫頭心里事少是個天真爛漫的,她少不得得多盡心些了。 好在云舟是個好說話的,她倒也不覺得難做。 皇后除了侍奉皇帝,管理后宮,還有一項不得不做的,那便是——侍奉太后。 入鳳梧宮后,云舟依禮去拜見太后,在寧和宮外遇見了即將出宮的冕圖青茵。 因太后求情,冕圖青茵的五十杖刑得以免除,雖然答應(yīng)了冕圖王,但蕭錚是動了殺心的,五十杖若打得重些,很可能就打死了。 此時死不了,便要去北燕鴻雁寺終身修行。 冕圖青茵素著一張臉,不戴釵環(huán),與來時大不相同,但身上那種傲氣還是依舊。 她看著從鳳輦上下來的云舟,笑了一下,道:“既然離宮前有幸碰見你,那我就邀請你與我說說話吧,你我之間連命都搏上了,竟然還沒有認(rèn)真說過幾句話呢?!?/br> 云舟看了看還早的天色,道:“好?!?/br> 作者有話說: 陛下心眼子實在是不大,這么記仇呢…… 還有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吃兔兔! 第59章 、野心 春風(fēng)亭里, 春風(fēng)還未至。 樹梢上偶爾抖落一點殘雪,云舟捧著手爐,與冕圖青茵對坐著。 不知道為什么, 云舟覺得比起香氣馥郁,溫暖如春的靜室內(nèi),她和這位青茵郡主之間, 更適合由著冬日的寒風(fēng)從二人面目間凜冽的穿過, 倒有一種坦白清冽的痛快。 “我一直在想, 你是一個前朝公主,國破家亡難道你就不恨嗎?為什么還能心安理得地等著蕭錚把你抬上皇后的位置?這位置對你來說應(yīng)該是作為敗寇的恥辱?!?/br> 果然,冕圖青茵一開口, 就有風(fēng)刀霜劍的意味。 但刀劍襲來, 越發(fā)讓云舟想要暢快地談話。 云舟望向料峭枝頭上一只跳躍的小麻雀, 想了想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有人覺得這是莫大的恥辱, 我的長姐景陽就是你說的那樣,她是一只潔白的孤鶴, 受不得一點污濁,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當(dāng)我們從云端被打入泥里, 她是絕不肯偷生的, 可以說, 她是我們大魏皇室在這世間的最后一點骨氣?!?/br> 云舟轉(zhuǎn)回頭來平靜地笑了笑:“但是, 大魏沒了, 剛烈的人去了, 剩下的人怎么辦?我的那么多同宗姐妹, 世上千千萬萬魏人怎么辦?他們不可能都去成全大魏的骨氣, 他們想活著,上天給我這樣的機緣,給我圣心的垂憐,絕不是為了讓我在蕭錚面前血濺三尺,拿一條命去震撼一下帝王心,換一個貞烈二字,而是讓我去保護(hù)我的同族,做他們的依靠的。” “我的父皇不是一個好皇帝,他把大魏一步一步推進(jìn)了火坑,但大魏的余燼里必然還有一縷值得珍惜的殘魂,文臣的治世之道,魏女的柔中有堅,大魏幾百年風(fēng)華,千萬魏人之心不該被你們北燕貴族逐漸高漲的貪欲一道踏死在馬蹄之下,我不覺得后位是我的恥辱,相反,成為皇后我才有可能將那殘魂拖出灰燼,拖著它繼續(xù)向前走,不至徹底湮滅?!?/br> 云舟的語聲平靜而溫柔,也并無為自己辯解的迫切之態(tài)。 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使命感,最初,她也曾跟著景陽的帶領(lǐng)打算殉國,可是當(dāng)那些可怕的人沖進(jìn)慈航殿的瞬間,她發(fā)現(xiàn)她一點也不想死,她不明白她為什么要死,她親眼看見她的父皇親手把本來就已經(jīng)走向衰頹的大魏更快地推向深淵,百姓怨聲載道,起義一波又一波,她到底要拿命去殉什么? 后來她活了下來,待在蕭錚身邊,也只是心心念念想救她的阿娘,再然后是晨霜和劉娘娘,現(xiàn)在因為她即將冊封為后,那些散落在各處的旁的姐妹因著她的原因也都受到了優(yōu)待。 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親近的人,可是越往前走,她發(fā)現(xiàn)她能影響和庇護(hù)的人就越多。 當(dāng)她在圍場見到那個被無辜欺辱的小內(nèi)侍的時候,好像看到了許許多多同樣因為身份就要被區(qū)別對待的魏人。 那一刻,她忽然像個將士那樣想要戰(zhàn)斗,用她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她不打算退,她打算盡她的所能去做皇帝與魏人之間的紐帶,去盡量庇護(hù)更多的人,直到她無能為力為止。 就像薛尚宮說的,天下權(quán)力都在皇帝手中,如此,就不能羞于通過從他那得到寵愛的方式得到力量。 冕圖青茵聽了云舟的話,寒冰似的臉上終于有一絲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