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那些用在臉上的基本都不是中文，而且阮賢云也沒有給自己化妝的經(jīng)驗，鄒楠粵有所顧慮，擔(dān)心她沒化好反而看著奇怪，視頻通話指導(dǎo)她化妝也不太方便，于是說：“也行，等我明天回來教你怎么化妝?！?/br>
    阮賢云聽了心里熨帖，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學(xué)會?！?/br>
    鄒楠粵也笑：“不怕，熟能生巧嘛，我剛開始時也化得不好，眉毛像兩條毛毛蟲一樣，多化幾次就好了?！?/br>
    阮賢云說：“那你要耐心教我?！?/br>
    鄒楠粵答應(yīng)她：“好?！?/br>
    掛了電話，阮賢云挑了一支顏色不那么夸張的口紅往嘴唇上涂，她涂得很仔細(xì)，最后用紙擦掉邊緣溢出來的部分，滿意地抿了抿嘴唇。

    阮賢松來接她們時，發(fā)現(xiàn)jiejie的變化：“姐，你打扮一下看起來跟平時真不一樣?！?/br>
    鄭暇君嫌他不會說話：“打扮了還跟平時一樣不是白打扮了么?！?/br>
    阮賢松笑，他看見鄒楠粵發(fā)的朋友圈，又說：“粵粵還是跟著岑岑他們一塊兒有生氣些，我看她這兩天玩得挺開心，今早還去看日出了?！?/br>
    “可不是嗎，畢竟從小就天天一起玩，跟那些普通的同學(xué)朋友當(dāng)然不一樣?！编嵪揪謫柸钯t松在哪里看見的。

    阮賢松說朋友圈，他翻出來給老太太看，鄒楠粵沒發(fā)她和梁和岑的合照，不過發(fā)了他的背影，高高大大的年輕男人，結(jié)實又挺拔，真想讓人多看兩眼。

    阮賢松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他說：“雖然林林有女朋友了，但岑岑還沒對象，他可是個優(yōu)質(zhì)股，我覺得粵粵應(yīng)該把握住他，近水樓臺先得月，咱們粵粵條件也不差?！?/br>
    “他倆應(yīng)該都沒有這種心思吧?！比钯t云叫他不要瞎指揮。

    阮賢松不認(rèn)同了：“這怎么叫瞎指揮，我看這兩個孩子挺配的，你自己女兒的人生大事你都不上心？”

    “她才二十六歲，著什么急，而且我不會干涉她的人生大事，她想要什么她自己知道，怎么選擇，是她的自由?！比钯t云認(rèn)真說。

    這是她生下鄒楠粵后暗暗對自己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她不想讓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

    事實上，當(dāng)初因為生了個女兒，婆婆對她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丈夫受到攛掇提出再生個兒子，阮賢云沒答應(yīng)。

    那會兒國家早已實行獨生子女政策，不過因為老家偏僻，天高皇帝遠(yuǎn)的，藏著躲著也能生。祖上幾輩子都屬于社會底層人口，兒子比女兒強的認(rèn)知根深蒂固，家中兒子多，勞動力多，不受人欺負(fù)。

    阮賢云堅決不同意。

    孕期丈夫外出工作，婆婆壓根不照顧她，她是個勤快的姑娘不假，可肚子都七八個月大了還要干臟活累活，她為此偷偷哭過很多回。她記得最傷心的一次是她太攙了，又舍不得花錢買零食，只能去田埂上摘自己種的番茄解饞，或許是番茄還沒熟透，滋味實在太酸，她只吃了一口，就迎風(fēng)流淚，還留了個眼睛不能吹風(fēng)的毛病。

    她自己受點委屈沒什么，如果真的聽了婆婆的話再生一個，如果還是個女兒，難道要一個接一個的生下去？如果是兒子，婆婆重男輕女，丈夫愚孝，今后粵粵豈不是得不到她爸爸全心全意的付出？假如粵粵有個弟弟，她會過得不好。而且以后她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會知道他們違反政策生二胎，問她為什么，難道要赤裸裸地告訴她，因為你是個女兒才有弟弟的嗎？如果你是個兒子，就不會有弟弟了。那她該有多傷心呀。

    所以阮賢云第一次狠狠發(fā)脾氣，如果想要兒子，那就離婚另找，她要女兒，粵粵跟著她生活。她不是開玩笑的，甚至有次被逼急了，偷偷帶著女兒回了娘家。后來很多年她都在想，自己的運氣真是不行，如果那年阿松已經(jīng)結(jié)了婚，或者還沒有談上對象就好了，偏偏撞上他談婚論嫁的時候。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她更加確定自己不會再生。她心目中，鄭暇君算是大環(huán)境中相對公正的mama，對她和阿松的態(tài)度不偏不倚，可阿松也是她的兒子，遇到需要做出抉擇的時候，心里的天秤也會有所傾斜，只有一個孩子，就不會發(fā)生這種情況。

    同時她也發(fā)現(xiàn)，在這段婚姻中，她必須強勢一些，原來離婚可以威脅到丈夫，讓他在她和他媽中做出正確選擇。不知不覺的，她就變成了一個自己內(nèi)心里也隱隱覺得討厭的妻子，失去了她少女時的純真和善解人意。

    阮賢云從未因為自己在夫妻關(guān)系中變得尖銳而后悔過，至少，丈夫知道女兒對她的重要性后，不敢輕視女兒，慢慢的，也做了一位好父親，所以在鄒楠粵的記憶中，她爸是個合格的爸爸。老家有許多女孩子沒能完成學(xué)業(yè)，他們也聽過“讓女兒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以后反正要嫁到別人家”的話，但是丈夫的父愛只能全部放在粵粵身上，所以每次都笑呵呵說“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只要她愿意讀，想讀到什么時候都可以”。

    她想，她讓女兒順利讀完大學(xué)，就是要讓她有自己的本事，無論處于什么境地，都不必期待男人或家人解救，永遠(yuǎn)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

    鄭暇君聽了這句話，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人生中后悔的事情不多，但是對女兒阿云，始終存有愧疚之心。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幾年，阿云也從未開口說她怨恨她，自從她離家出走后隔了兩年帶著另外一個男朋友回來，與家人慢慢修復(fù)關(guān)系，她以為那件事過去了，原來她始終心有芥蒂，只是藏得很深。

    阮賢松也訕訕的。

    他想起那一年，jiejie帶著小小的外甥女回來，說她不跟他姐夫過了，他是愿意接納的，但是當(dāng)時還是女朋友的妻子話里話外表達(dá)了她媽不滿意，大姑姐帶著小孩住回來算什么事呢，本來家中房子就不寬裕，又增加兩個負(fù)擔(dān)，日子簡直沒盼頭。當(dāng)時他雖然對女朋友強調(diào)自己和jiejie感情很好，以前他上學(xué)，jiejie還寄錢給他用 ，現(xiàn)在她遇到難處了，都是一家人，他必須包容她?？墒钱?dāng)姐夫追到家里，向jiejie保證以后全聽她的，jiejie點頭時，他心里未嘗沒有松一口氣。

    那時他在姐夫面前的氣勢很足，擺出了jiejie有娘家人撐腰的態(tài)度，可是，他知道jiejie過得不幸福，他卻沒有向她開口說一句“這個家永遠(yuǎn)是你的家，你想回家住就安心回家住”，所以后來jiejie托mama照顧粵粵，剛開始妻子有些不高興，也不是妻子的錯，她也有她的立場，但阮賢松因為心里的歉意，努力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讓粵粵在家里一待就是十幾年，她這個舅媽平時做得也算過得去。

    同一時間，鄒楠粵對mama與外婆舅舅的晦澀心情一無所知，她現(xiàn)在很高興，真想迫不及待回到家中，好好教mama化妝，讓她成為一名時髦的中年mama，走在街上，多有回頭率。

    梁和岑見她接了電話后，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忍不住問：“很開心？”

    鄒楠粵點點頭，烏黑的眼睛亮亮的，她說：“我特別開心?！?/br>
    第三十四章 吸引

    天尚早，何家家喻柏林還睡著，目前整個營地見不到幾個活動的游客，鄒楠粵與梁和岑去了餐廳，點了兩份可頌、火腿和牛奶。

    露天就餐區(qū)，草地上支了巨大的船型棚，兩人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鄒楠粵解開系在腰上的外套，隨意搭在凳子上。她喝了口牛奶，問梁和岑：“你不好奇我為什么很開心嗎？”

    剛才他聽到她的答案，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有任何后續(xù)。

    梁和岑放下可頌，他慢條斯理咽下口中的食物，說話的時候注視著她：“我聽到你電話的內(nèi)容，你一直都想你mama過得好，她愿意打扮自己，就是邁出了第一步，我知道你為什么開心?！?/br>
    他還記得上次那通電話的內(nèi)容，鄒楠粵面上浮起一層熱意，但她現(xiàn)在不覺得難為情了，在她接受自己對梁和岑動心的那個瞬間起，她既想變成一個更好的人，也不愿他面前隱藏自己的隱秘的心思。

    她笑了，為了看日出，上山下山消耗不少體力，她兩頰泛紅，沒有化妝，面部一切都是原生態(tài)的，陽光下細(xì)碎的絨毛、下巴長著兩顆小小的痘，彰顯自然健康的美，在梁和岑眼里，比她化妝后無懈可擊的樣子更有吸引力。

    她說：“還記得上次我們討論mama付出更多時我提到過的家長會么？”

    梁和岑點頭：“你說你mama比同學(xué)的mama生活辛苦一些?！?/br>
    “我mama只給我開過那一次家長會，那天她其實已經(jīng)穿上她自己最好的衣服，但我同桌的mama穿了一件毛亮順滑一看就很昂貴的皮草外套，她們坐在一起，對比很鮮明。我同桌的mama其實遠(yuǎn)遠(yuǎn)沒有我mama好看，但是因為她的穿著打扮，給人感覺她好看得多?！编u楠粵停了一下，她問他，“你知道我上班賺錢后給我媽買的第一份禮物是什么嗎？”

    梁和岑試探著說：“一件皮草外套？”

    “對，花了兩千多塊錢，我實習(xí)一個月才四千呢，雖然不算貴，但也不廉價了，那件衣服的毛色很漂亮，摸上去又順又柔軟，我mama穿上真的特別有氣質(zhì)?！编u楠粵臉上表情生動，本來眉毛眼睛都彎著，忽然又嘆口氣，挺無奈的樣子，“但她只穿過兩三次，她舍不得，總想把好的壓箱底?！?/br>
    “他們經(jīng)歷過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能夠理解?！?/br>
    鄒楠粵想說他mama就不這樣，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因為他mama是公職人員，工作性質(zhì)不同，當(dāng)然和自己mama有區(qū)別。

    “我以前總是想長大以后就讓我媽什么事都不做，但是我沒做到。我最大的能力就是給她買她自己舍不得買的衣服，但她總是只在比較重要的日子才拿出來穿，其實我覺得沒必要，穿壞了再買就是，可我媽一件衣服穿十年，很舊了她也舍不得扔?！编u楠粵說著，又笑了起來，“我曾經(jīng)有個念頭就是，等我有錢了，我要悄悄把她所有的舊衣服全部丟掉，給她換上一柜子新衣服，到時就算她不舍得穿，也非穿不可?！?/br>
    梁和岑跟著笑，他望著她，感受著她柔軟的心，這得有多么細(xì)膩的感情，才會在意mama對待衣服的態(tài)度。他mama當(dāng)然也有一兩件心里非常喜歡、平時卻又不怎么穿的衣服，梁和岑沒有想過這件事有什么不妥，他現(xiàn)在覺得，他也應(yīng)該告訴他媽，不就一件貴一點的衣服而已，想穿就穿，不要被價格束縛。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mama根本就不需要你為她做什么，養(yǎng)孩子不是為了養(yǎng)老。比如，像你外婆，和我奶奶，她們根本不需要子女每月給贍養(yǎng)費。又像我們這一代的大多數(shù)父母，全力為子女買房買車提供經(jīng)濟幫助，基本上沒有多少年輕人為父母養(yǎng)老，他們甚至都不需要我們的陪伴?！?/br>
    鄒楠粵也同意他的觀點：“大多數(shù)父母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不過，我自己覺得mama為我付出了這么多，我應(yīng)該回報她。但我現(xiàn)在能力有限，不足以讓她過得很滋潤，因為我也要滿足我自己的欲望，我想攢錢買屬于我自己的房子。所以我mama現(xiàn)在眼里能看得見她自己，我真的挺高興，可能我的想法還是有些自私，mama自己把日子過好了，我能力差一點也沒關(guān)系，至少不會對她感到愧疚?！?/br>
    她能坦然告訴他這些話，就是在心底把他當(dāng)作最信任的人了，梁和岑知道，不管他，還是其他人，在人際交往中總是更愿意將自己包裝得美好，但她在他面前沒有屏障，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她，在梁和岑眼中，鄒楠粵是有魅力的，他肯定她：“你真該把你這些想法告訴你mama，她一定非常欣慰，而且我覺得你給你mama的已經(jīng)比她想從你這里獲得的更多了，她不會認(rèn)為你差。”

    “她對我沒有太大的要求，這我知道。”鄒楠粵吃掉火腿腸，問他，“你爸媽對你有什么要求嗎？”

    梁和岑回答：“他們也不期望我做出什么成就，活得健康和幸福就夠了，如果我未來有小孩，我對他/她也只有這兩點希望?！?/br>
    鄒楠粵抓住關(guān)鍵信息，她找準(zhǔn)切入點：“你想和什么樣的另一半組成家庭呢？你會要求她和你有相同的工作能力，差不多的薪資水平嗎？”

    “我這么現(xiàn)實？”梁和岑感到好笑。

    “現(xiàn)在大家不都這樣嗎，以前社會總是批判我們女孩子現(xiàn)實，但其實很多男的比女的更現(xiàn)實?！编u楠粵其實心里很緊張，但她故作輕松，表現(xiàn)得自己不怎么看重他的結(jié)果。

    “如果對方符合這兩條，那她當(dāng)然很優(yōu)秀。”梁和岑說，“我選擇的人，肯定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生?！?/br>
    鄒楠粵的心往下墜。

    “但是，”他進(jìn)行轉(zhuǎn)折，“我定義優(yōu)秀的原則并不是她賺了非常多的錢，優(yōu)秀是多面性的，她能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很優(yōu)秀，在我看來，她能吸引我更重要?！?/br>
    她的心又提起來，覺得他的標(biāo)準(zhǔn)實在模棱，自己想找邊靠上去，也并非不行。她又問：“那你會被什么樣的異性吸引？”

    只是話一出口，鄒楠粵就感到后悔，自己太急切了，不該這么迫不及待的。

    梁和岑明顯愣了一下，然后他深深看她一眼，說：“我們相處的時間很久，待在一起感到舒服，彼此了解，又能坦誠相對，我會被吸引。”

    他說“我們”的時候，鄒楠粵的心狠狠一跳，但是當(dāng)他說完，她也不敢對號入座。若說相處時間久，他們小時候一起玩的時光的確漫長，可是若說彼此了解，高中后也有長達(dá)十年以上的分開的日子，這是一個人個性定性的關(guān)鍵時期，有了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從一張只畫了幾筆的白紙變成一幅色彩多姿的畫，她不清楚他下筆用意的地方也很多。

    不過，鄒楠粵暗暗松懈下來，她不想探究他的以前，她能確定，目前，梁和岑沒有深交的異性。周末他安排了戶外活動，或者與她在一起，也不怎么看手機，如果有 date 對象，絕不是這種情況。要論相處時間，她挺有個人優(yōu)勢，而且，他們之間相處的狀態(tài)，不是挺舒服的嗎？

    鄒楠粵心情平和下來，不再抱著企圖，像朋友一樣與他交流：“我也不會一見鐘情，如果只是因為外貌動心，最后不說 100%，90%會失望。只是短時間相處，看臉就夠了，如果要長久地相處下去，臉反而不那么重要，他的個性如何，有沒有責(zé)任感，兩個人的習(xí)慣是否一樣，或者能不能包容，兩個人在一起有意思嗎，比一個人時過得更好嗎，有太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了，所以我也很難談戀愛?！?/br>
    梁和岑笑看著她：“時機到了，會自然而然的?！?/br>
    鄒楠粵也笑了，她說：“對，我不急?！?/br>
    梁和岑吃掉最后一口面包，看了一下手機，群里沒有動靜，說：“看來他倆還要睡一陣子，上午你想怎么玩，好像有手工活動可以體驗，要么我們再去森林轉(zhuǎn)轉(zhuǎn)?！?/br>
    “去森林吧。”鄒楠粵立刻做出決定。

    他倆進(jìn)森林的時候，阮賢云鄭暇君也出門了，阮賢松啟動車子，剛才在家里以沉默結(jié)束對話，這會兒為了放松氣氛，他回頭看了阮賢云一眼，對她說：“姐，你沒事做要不去考個駕駛證。靜靜去年才考的駕照，她說駕校好多四十多五十多的阿姨一起練車，我覺得你也可以去拿個證。就說我們這輩的幾個堂表姐，三姐和五姐都會開車，五姐的車技比我們男的都還好，她上路那叫一個彪悍，你也去考個證唄，兩個輪子的三個輪子的你都會開，就差四個輪子的了。”

    阮賢云倒從來沒有這個念頭，她說：“我這把年紀(jì)了學(xué)車沒用途?！?/br>
    “怎么沒用途？你可以買輛便宜的二手車，帶媽出去玩，反正你們閑?！比钯t松說，“趁著粵粵還沒結(jié)婚，還不需要你幫忙帶孫。我和阿秀如果不是要幫忙帶妞妞，還有靜靜她媽快不行了，也要出去自駕游?！?/br>
    阮賢云就問：“靜靜她媽真沒多少日子了？”

    阮賢松說：“現(xiàn)在就靠一點湯湯水水吊著，我瞧著，也就這個月了。”

    阮賢云嘆口氣：“得了這種病真是，她自己痛苦，靜靜也不好受，不過，至少有點心理準(zhǔn)備?！?/br>
    她心里還有句話沒說，不像粵粵，她爸走得突然，打擊是一下子襲來的。

    阮賢松說：“是啊，她媽現(xiàn)在就像一歲的小孩，拉屎拉尿都要人管，靜靜白天上班，阿英幫她護(hù)理一下，下班回來她自己服侍她媽，也遭了些罪。有時候我也忍不住自私地想，走了也好，她解脫，靜靜也解脫?！?/br>
    阮賢云沒接這話，人哪能沒個陰暗念頭呢。不過，倒是提醒她了，未來幾十年，她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絕不要生什么大病，不給粵粵造成任何麻煩。

    第三十五章 昔日戀人

    去酒店的路上，阮賢云看見好幾隊婚車。到了酒店，大門口立著五對新人的巨幅婚紗照，看來今天真是個結(jié)婚的好日子。

    阮賢云找到他們該去的廳，迎賓婚紗照上面有指示，寫著第二層，她扶著鄭暇君進(jìn)大堂乘電梯，里面已經(jīng)有幾個人了，老太太走得慢，她本以為趕不上這趟，沒想到有人一直按著開門按鈕等待，進(jìn)去后，她說了聲“謝謝。”

    她沒太注意對方的長相，轉(zhuǎn)了身面向電梯門，反而是這個看起來儀表堂堂的中年男人從一開始就把目光定在她身上，眼里先是震驚，慢慢變得復(fù)雜，直到她出去以后，他猶豫片刻，急急按開快合上的電梯門，快步跟上去，出聲叫住她：“阿云?！?/br>
    阮賢云停下腳步，她詫異地回過頭，看清他的臉，一顆心被緊緊攥住。

    她想張口，但嗓子異常干澀，這瞬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太突然了，怎么會在這里遇上他？她以為這輩子永遠(yuǎn)不會有交集的人，甚至認(rèn)為已經(jīng)將他徹底遺忘，原來見了面，塵封的記憶卷土重來得這么快，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她恍惚地望著他。

    鄭暇君和阮賢松也認(rèn)出這人，面上微微變色。隔了一分鐘，阮賢云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對他們說了一句：“阿松，你先帶著媽去春華廳?！?/br>
    待兩人走后，她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局促，也盡量使自己表情輕松，問他：“你也來參加婚禮？”

    曾佑青點頭，他不動聲色往她手上掃了一眼：“朋友的女兒結(jié)婚，你呢？”

    “我表侄。”阮賢云說。

    曾佑青問她：“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阮賢云竭力鎮(zhèn)定道：“挺好的?！?/br>
    她也不用多余問他，拋開朱庭容提過的他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就看曾佑青此時的形象，也能感覺得到他這些年過得不錯。

    他比她大兩歲，他們那時候，同班同學(xué)年齡相差四五歲的也有，這倒不奇怪。曾佑青已經(jīng)五十歲出頭，他看起來居然還不算老，個頭高，再加上肩寬，身材挺拔強壯，頗有氣勢。雖然眼角有些皺紋，但眼神還是深邃的，臉上的rou沒有松弛，五官線條依然凌厲，反而比年輕時看起來更有味道。

    阮賢云忽然感到慶幸，自己舍得買了身上這條裙子，脖子上戴了粵粵送她的金項鏈，也畫了口紅，不會讓自己太難堪。

    曾佑青沒見到她手上戴戒指，剛剛和她一起那個男人他還有印象，是她弟弟。他問她：“你家那位呢？怎么沒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