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這段時間的睡眠質(zhì)量奇差，下午在動車上也沒有睡得著，坐在梁和岑的車里，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居然成功入睡。

    中途有很多個等紅綠燈的時刻，有的紅燈時長達到 120 秒，借著這個空隙，梁和岑轉(zhuǎn)頭瞧鄒楠粵。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大四上期那個春節(jié)，自從她初中畢業(yè)離開海城以后，因為不再每日相處，逐漸變得疏遠，也可能是進入青春期的女孩有了男女之別，和他們這些臭小子再難玩到一塊，畢竟小學和初中時她并不怎么愛美，剪短頭發(fā)，穿長褲子，后來她再回海城看望外婆，卻變成長發(fā)飄飄長裙翩翩的模樣，皮膚白了許多，說話也文靜多了，與他們拉開距離，喻柏林還悄悄和他感嘆，女大十八變，粵粵越長越漂亮了。

    印象中最后見面那個春節(jié)他們短暫地聚了一下，喻柏林非要叫上他們?nèi)ニ叶返刂?，盛情難卻，鄒楠粵半推半就參與。那時候的她是亮麗的，對即將參加工作展現(xiàn)出滿分期待，像一只即將出籠自由翱翔的小鳥，眼里神采奕奕，臉上笑容也多，和現(xiàn)在的模樣天差地別。

    想想也知道，她這段時間過得很煎熬，大概沒睡什么好覺，眼下一圈青黑，面容疲倦。她完全沒有化妝，眉尾較疏，嘴唇?jīng)]什么血色，看起來更是沒精神。

    梁和岑在心中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幫助她走出喪父之痛。

    作為子女，不是不知道父母會先離開這個世界，在他們的認知里，那至少是幾十年后才會發(fā)生的事情，那樣才是正常的。但她爸爸的死，不屬于人類衰老之后自然死亡的流程，提前了這么多的時間發(fā)生，對于任何一個子女來說，那都是巨大的痛苦，是難以承擔的。

    其實他對鄒父沒什么特別深的印象，只不過是小時候春節(jié)見過，甚至對他的面容都絲毫想不起來。他唯一記得是比起她mama，鄒楠粵似乎和她爸爸的感情更好一些，因為有次他看見鄒楠粵挽著她爸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在街上，而她和她mama沒有這種親密的時刻。

    是有著深厚感情的父親，這種痛苦更會成倍放大，他陷入對鄒楠粵的憐惜情緒，就連綠燈跳出來都忘了收回目光，直到后車不耐煩鳴笛催促，他才反應(yīng)過來，松了剎車往前開，同時用余光看副駕駛，還好她未被吵醒。

    鄒楠粵確實連續(xù)一個月沒有睡過好覺了，爸爸去世后，她每晚都難以入眠，就算睡著了，半夜也會被噩夢驚醒。她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如果能一次性睡足二十四小時，也不見得能把她這段時間缺的覺補回來。

    大約四十分鐘，車子駛?cè)胍粋€居民小區(qū)，直到梁和岑停好車，鄒楠粵還未醒。他熄火后，解開安全帶，想了想，還是決定叫醒她。

    鄒楠粵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在停車場，她清醒過來，頓時有些過意不去，還真把他當司機了，跟坐網(wǎng)約車似的，自顧自睡了一路。

    梁和岑十分善解人意：“最近都沒休息好吧？”

    鄒楠粵“嗯”了一聲。

    “現(xiàn)在辭職了，給自己一段放空的時間，好好調(diào)整一下心情?！绷汉歪f。

    “其實有工作打發(fā)時間還好過一些?！编u楠粵解開安全帶，她說，“我不確定能不能閑下來，無所事事的，腦子空下來，或許會覺得難熬?！?/br>
    “這還不簡單？”梁和岑笑了一下，“要是你不想無聊，我有什么活動叫上你，別一個人悶著，多跟朋友一起玩，小時候我們在一塊多開心，還記得有次我們?nèi)チ至帜棠碳彝?，上山下河，真是無憂無慮?！?/br>
    他刻意引導，鄒楠粵也想起來童年那段快樂的時光。

    那次還有件事情她記得很深，大概是五年級，那時候的五一勞動節(jié)整整七天假，他倆跟著喻柏林去鄉(xiāng)下玩，鄒楠粵爬樹不行，挽起褲子跟著他們下河倒不亦樂乎，河水最深的地方超過成年男子身高，有天鄒楠粵不慎跌落進去，她不會游泳，還是梁和岑和喻柏林合力把她拉了出來，相比她，反而是他倆嚇壞了，接下來連著一段時間都對她異于平常的好。想到此事，鄒楠粵不禁也笑了，這刻真心實意得多，她說：“如果你不怕玩伴無趣掃興?！?/br>
    “哪兒的話?！绷汉歪f。

    就在這時，鄒楠粵的手機鈴聲響起來，這次是mama打來的，她接起來說：“到了，在樓下。”

    兩人下車，梁和岑取出她的行李箱，他聽她外婆的意思，鄒楠粵今后就長居海城了，于是問：“你就這點東西？”

    “其他的我寄過來?！编u楠粵告訴他。

    梁和岑點了下頭。

    外婆家就住一樓，鄭暇君已經(jīng)搖著輪椅到了門邊，她開了門，等待外孫女出現(xiàn)，等到鄒楠粵走進樓道，見到她喊了一聲“外婆”，她瞇著眼睛笑，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xiàn)出心疼，拉過她的手，說：“怎么瘦了這么多？”

    因為多年不見，梁和岑對她的體型倒沒什么評判，她小時候就不長rou，竹竿一樣?，F(xiàn)在聽了外婆的感嘆，不由打量她，她看起來確實太單薄了，紙片人似的，至少一六五的個子，也不知道有沒有一百斤？

    “外婆，你也瘦了?！编u楠粵看她的腿，“現(xiàn)在還疼不疼??？”

    “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輕輕一摔就成這樣，疼倒不怎么疼，我能走了，但你媽不許我下地?！编嵪揪箻酚^，笑呵呵的，她望向梁和岑，“岑岑，今天謝謝你接粵粵回來，快進來吃飯?！?/br>
    “鄭奶奶，那我就不客氣了，今晚就在你家蹭飯?！绷汉歪?。

    鄭暇君就喜歡梁和岑大方直爽的性格，她笑意更濃：“千萬別客氣，就怕你客氣?！?/br>
    第三章 不麻煩

    鄭暇君是個很愛干凈的老太太。

    她的祖輩曾是地主家庭，盡管后來落魄了，財力一落千丈，但骨子里的教養(yǎng)并未改變。在鄒楠粵印象中，外婆永遠是講究的。

    鄭暇君已經(jīng)七十歲，年輕的時候，她嫁給了三代貧農(nóng)出身的丈夫，因為沒有錢，地里活多，苦過來的女人到了這把歲數(shù)，風霜都刻成皺紋長在臉上。可是不難看出她曾經(jīng)很美，她的五官形狀都生得好，尤其是眉毛和鼻子，就算老了也出彩，皮膚白凈，頭發(fā)成了銀絲，卻十分茂密，剪成齊耳，梳得一絲不亂。她坐在輪椅上，背卻挺得直，儀態(tài)很好。

    三室一廳的老房子，被外婆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連頂上的燈具都是不染灰塵的，光線明亮。

    “粵粵，你給岑岑找一雙干凈的拖鞋?！编嵪揪χ鴮︵u楠粵說，“豪豪的腳大，岑岑能穿?！?/br>
    豪豪是鄒楠粵的表弟，她舅舅的兒子，全名阮晟豪，他比鄒楠粵小兩歲，前年結(jié)了婚，去年冬天有了一個女兒。

    鄭暇君獨居的情況也很具體，其實前些年，她與兒子兒媳還有孫子一起生活，不過豪豪大學畢業(yè)后，她拿了點拆遷老本出來——

    現(xiàn)在住的房子就是當年享受到了國家建設(shè)的紅利，以前農(nóng)村老家土地全都被征用，得到不少補助。

    再加上鄒楠粵的舅舅舅媽這么多年也有積蓄，就在新城區(qū)給豪豪購了一套房。豪豪和他老婆都要上班，兩個年輕人白天沒時間帶娃，主動請爸媽搬過去幫他們。

    如果只是這樣，鄭暇君摔了腿，倒也能抽出一個人回來照顧她，但豪豪的丈母娘已經(jīng)到了腦癌晚期，生活不能自理，孫媳婦是離異家庭的孩子，她由她mama一手撫養(yǎng)長大，這個關(guān)鍵時期，還需要兩位長輩搭把手。

    同時，在女婿的葬禮上，發(fā)生了一些混亂狀況。女兒倒能和她講些知心話，能證實她婆婆罵的那些難聽話里，有兩分是真實的。文棟發(fā)生意外之前，她的確提了離婚的事。

    鄭暇君記得，那會兒粵粵還不到一歲，阿云過年回娘家，也向她提出要和丈夫離婚，沒想到現(xiàn)在粵粵都二十六了，她又舊事重提。對于丈夫的去世，阿云倒看不出幾分傷心，只是她在婆家的境地不樂觀，大家都因為她之前鬧了離婚，對她頗有意見。而外孫女的悲痛是rou眼可見的，平時那么乖巧懂禮的孩子，在靈堂與她的奶奶以及大伯小叔吵起來，鄭暇君實在擔心她的精神狀態(tài)，怕她想不開做傻事，干脆趁此機會，將女兒與外孫女都召喚過來，她們都需要換一個地方。

    阮賢云這會兒在廚房里盛板栗雞湯，梁和岑進去洗了手，主動接過：“阮阿姨，交給我來吧?！?/br>
    梁和岑這樣陽光明朗的年輕男孩子，不論誰家的長輩都會喜歡，阮賢云也不例外，她叮囑他：“你小心，別燙了手?！?/br>
    阮賢云今年四十八，當鄒楠粵和她出現(xiàn)在同一個空間時，即便是陌生人也能憑長相判斷出她們是母女關(guān)系。她比女兒矮一些，大約一米六出頭，身材很瘦，穿著版型利落的深色外套，也不像其他中年婦女那樣耳朵脖子和手上都戴金飾，她通身上下，沒有任何一種飾品，比起她的mama和她的女兒，阮賢云皮膚要黃一些，臉上生著淡淡的斑，是被曬出來的。

    鄒楠粵也進廚房洗手，她沒有作聲，沉默地任由冰冷水流淌過指間。

    阮賢云看了她一眼，將水龍頭擰到熱水的方向，問：“你租的房子還沒有到期，押金退給你了嗎？”

    鄒楠粵“嗯”了一聲，不待水變暖，她就關(guān)了水龍頭，濕著手取了四個飯碗出來盛飯。

    阮賢云依然看著她：“再過三天就是清明節(jié)了，我本來以為你會回去給你爸燒了紙再來?！?/br>
    “你不回去？”鄒楠粵反問，又說，“我倆一起?！?/br>
    “你奶奶……”

    阮賢云剛說了三個字，梁和岑再次到廚房，于是她閉了嘴，畢竟，家丑不可外揚。

    餐桌上的氣氛還行，話題圍繞著梁和岑，他回答外婆的問題十分坦然，在證券公司任職，目前處于單身狀態(tài)。老太太故意打趣他，說大家還以為他要帶個外國媳婦回來，梁和岑也配合地說，他以前的確交往了一個美國女友，不過人家不愿意跟著他來中國，雖然不知他這話有幾分真實性，不過由此順利打開話題，聊了一些他在國外的事情。

    鄒楠粵倒不怎么開口，吃完飯，她收碗進廚房，按了電燈開關(guān)后，廚房里的燈只亮了一下就熄滅，她反復(fù)按了兩次開關(guān)，確認壞了后，抬頭看了看集成吊頂，問：“外婆，廚房的燈怎么換？”

    “我來吧?！绷汉歪哌^來，“我有經(jīng)驗?！?/br>
    他個子高，踩在凳子上，要躬著背才不會撞上天花板，他取下 led 面板燈：“我出去比著買新的回來。”

    鄒楠粵自己才是這家的外孫女，剛才看他cao作，她知道怎么做了，他怎么卸的，她就怎么裝，她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我出去買吧，今天已經(jīng)夠麻煩你了?！?/br>
    “不麻煩，我剛才吃那么多飯，應(yīng)該做點什么?！绷汉歪瘺]有與她糾結(jié)這個問題，他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很快回來。”

    他拿著壞掉的燈換鞋出門，見他離開，鄭暇君頗奇怪，她問鄒楠粵：“你們小時候玩得那么好，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怎么現(xiàn)在變得客客氣氣的?！?/br>
    阮賢云一邊收拾餐桌上的骨頭一邊說：“長大了，哪能和小時候一樣隨便?！?/br>
    鄒楠粵則回答外婆：“我回江城讀高中后就慢慢和他生疏了，這么多年，早就不熟了?！?/br>
    外婆笑說：“現(xiàn)在你又回來了，慢慢就熟起來?！?/br>
    鄒楠粵順著她的話點了下頭：“應(yīng)該吧?！?/br>
    她回房間收拾行李，還是她小時候住的那間屋，那會兒她和外婆一起睡，家里兩個孩子，由于性別不同，但房間只有三間，于是舅舅舅媽住一間，外公和豪豪住一間，她和外婆住一間。鄒楠粵很喜歡房間的格局，她拉開卷簾式的竹窗簾，外面有兩棵高高的榕樹，年頭愈久，愈發(fā)枝繁茂密，天氣好的時候，坐在窗前呆呆地望著外面被太陽照得閃閃發(fā)光的綠葉，也是一種享受。

    為了方便她做作業(yè)，外婆還請木匠上門量尺寸定制了書桌，和窗臺完美連在一起，她從行李箱中取出筆記本和顯示器，先把電腦裝上，又慢慢地將近來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掛在衣柜里。

    “我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來你房間寫作業(yè)?！?/br>
    梁和岑迅速買了同樣的面板燈回來裝上，得知鄒楠粵在整理房間，他找過來。

    站在她房間門口，不禁感慨，在特定的地點，觸發(fā)兒時記憶。因為鄒楠粵的書桌很長，靠著窗臺的那面墻，書桌占據(jù)從墻頭到墻尾的位置，他們?nèi)齻€人并排坐著也不會擁擠，因此是他們?nèi)齻€最佳的寫家庭作業(yè)的地點。因為那會兒年紀小，他和喻柏林也不覺得待在女生房間有什么，也許如果她高中也留在海城，在某一天，他們會恍然覺得不合適。但也許，如果他們在進入大學之前沒有那三年重要成長期的分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不會有什么改變，現(xiàn)在他也不會感到男女有別，只停步于房間門口邊。

    他突然出聲，鄒楠粵嚇了一跳，她回過頭：“你這么快？”

    “小區(qū)門口就有一家廚衛(wèi)電器店?！?/br>
    “多少錢？我微信轉(zhuǎn)給你?！?/br>
    “幾十塊而已，不用了。”梁和岑對她說，“我過來和你說一聲，我回家了?！?/br>
    “今天太麻煩你了?！编u楠粵放下手里的衣服。

    “正想告訴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聯(lián)系我。”梁和岑望著她，“既然我們都回海城了，以后會經(jīng)常見面了，好朋友之間別這么見外，我不覺得麻煩?！?/br>
    鄒楠粵為這話怔了怔，點頭：“好?！?/br>
    “那我走了?！?/br>
    “嗯?！?/br>
    鄒楠粵在臥室待了一會兒才出去，阮賢云已經(jīng)洗好碗，她陪著鄭暇君看電視劇，地方衛(wèi)視播的，是一部家庭劇，她毫無興趣，進了衛(wèi)生間洗漱。

    洗完澡出來，她問外婆：“現(xiàn)在洗腳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打了熱水出來，外婆脫了襪子后，她見她的腳指甲有些長了，想到老太太以前是非常愛潔的一個人，手指甲和腳指甲永遠修得短而干凈，想來是最近受了傷不方便動腿，所以才沒有剪。

    “外婆，我給你剪一下腳指甲吧?！?nbsp;鄒楠粵不由說。

    “好啊?！编嵪揪芨吲d，她在客廳里滑倒的那天，做完清潔就是打算把腳指甲剪短的，摔了之后自己就沒法剪了，現(xiàn)在過了大半個月，又長長了一些。還是外孫女貼心，回來第一晚就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她媽跟她一起住了大半個月，卻壓根沒注意到這事。

    鄒楠粵找了指甲刀出來，她蹲在地上，握住外婆的腳，耐心地為她剪指甲。不知道為什么，做這件事的時候，她的心情很平靜，她只需要專注做好這件事情就可以了，剪完了，她抬起臉朝老太太笑了笑：“手指甲要剪一下嗎？”

    鄭暇君伸手給她看：“你瞧瞧剪不剪?！?/br>
    “也長了，順便剪一下吧?！编u楠粵說。

    她從小跟著外婆生活，知道她放置物品的習慣，拿出酒精擦了一下指甲刀，又細致地為她剪手指甲。

    阮賢云在一旁看著她們祖孫和洽的畫面，心里多少有些發(fā)澀，她一直知道，女兒和她外婆更親。

    甚至可以說，全家人里，她最愛的就是她外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會答應(yīng)辭掉工作回海城呢？

    回，自從二十八年前嫁給她爸，雖然每次也是說回娘家，但“回”之一字總是沒有歸屬感，二十八年過去，她終于真正意義上回到她的家鄉(xiāng)，不再短暫探親后離開了。

    第四章 口是心非

    看著鄒楠粵給自己剪指甲，鄭暇君笑著，眼睛瞇成一道縫。她不由想起以前，粵粵小的時候，每到剪指甲，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身前。一晃就是二十年，現(xiàn)在反過來，輪到外孫女照顧她。

    她真是老了。

    似乎人到了她這把年紀，總愛回顧過往，那些漫長歲月中微不足道的事情，本來以為都忘得一干二凈，如今卻非常容易浮現(xiàn)心頭。

    鄭暇君注意到阮賢云神色復(fù)雜地望著她們祖孫，阿云和粵粵母女兩人并不怎么親密， 她知道阿云其實很渴望得到女兒的關(guān)愛，于是在鄒楠粵準備收起指甲刀的時候，說：“你給你mama也剪一下吧，我看她的指甲也長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