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衍看出她的不自在，伸手把她往懷里摟了摟，又低頭親親她臉頰，手臂環(huán)繞在她肩膀上。

    他什么都沒說，就那么無聲地向她傳遞著力量，告訴她，他在呢，有他在。

    宿窈心中的陰影，慢慢地因周時衍的安撫而淡褪，緊攥著他的手，跟他檢完票上了飛機(jī)。

    等飛機(jī)開始運(yùn)行，平穩(wěn)上了高空，宿窈才開口問：

    “我的手機(jī)，是再也拿不回來了嗎？”

    周時衍說：“別惦記了，早就被銷毀了，回家以后給你買新的?！?/br>
    宿窈又試探著提：“我的那幾個同事……”

    周時衍道：“窈窈，我昨晚沒睡好，有點(diǎn)困，你讓我睡一會兒，有什么事我們回家再聊。”

    說完，他就給自己戴上了降噪耳機(jī)和眼罩，拒絕溝通的意思十分明顯。

    宿窈微怔，以為周時衍逃避話題是因?yàn)闆]辦法救下其他人，心中未免有些酸澀。

    卻又忽然一僵，掌心里，男人的手指，在輕輕劃過的感覺那么明顯。

    兩人相處這一個月，周時衍都會毫不避諱地在外面大肆張揚(yáng)地表現(xiàn)對宿窈的親昵。

    不過那都是特別浮于表面的，夸張又吸引人眼球，仿佛故意要讓什么人看到一樣。

    像現(xiàn)在這種，暗戳戳的小動作，卻是從來沒出現(xiàn)過。

    宿窈不自在地躲了躲，卻又忽然反應(yīng)過來，周時衍應(yīng)該不是在撩撥她，他是在她掌心寫字！

    共處了一個月，某些默契還是有了的，宿窈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睛，在腦海里隨著他的動作勾勒起相應(yīng)的文字來。

    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

    這個字好像有很多筆畫。

    不，不是很多筆畫，宿窈突然反應(yīng)過來，徹底明白了周時衍的意思。

    他寫的，是“人”！這個飛機(jī)上的人有問題，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想明白那一瞬，宿窈的呼吸都重了幾分，另一只手也緊緊地握住了周時衍手腕，示意她懂了。

    周時衍手臂攬了下宿窈，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

    “睡一會兒吧窈窈，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br>
    宿窈沒有睡意，她的精神是緊繃且高度集中的，這一個月她都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tài)。

    但她還是配合著周時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時間，漫長，不知煎熬了多久，終于到了盡頭。

    回到祖國的土地那一瞬，宿窈看著熟悉的機(jī)場，熟悉的人和景，聽著廣播里熟悉的鄉(xiāng)音，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從周時衍找到她，到后續(xù)那一個月，宿窈整個人都表現(xiàn)得像個木頭似的，相當(dāng)?shù)穆槟?，沒有哭過哪怕一次。

    但此時，她站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看著高掛在空中，冉冉飄動的五星紅旗，感覺靈魂都在吶喊，一直以來沉睡的神經(jīng)，也終于在呼吸到熟悉的空氣后，得到了震撼的洗禮。

    宿窈的情緒崩的很快，眼淚唰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她的哭向來是那種大顆大顆掉淚，但是一點(diǎn)聲音都不會發(fā)出的。

    周時衍在領(lǐng)著她出了檢票口，準(zhǔn)備打出租車時才發(fā)現(xiàn)宿窈的不對勁。

    低頭看見她哭了，他頓了下，體貼地停下了腳步，把宿窈摟進(jìn)懷里，在自己的懷中給她圈出了一個可以依靠，讓她流淚的空間。

    宿窈的脊背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很快就打濕了周時衍的衣襟。

    “周時衍，我們終于回家了，是不是？”

    周時衍輕輕地嗯了一聲，輕拍著她的后背：“對，我們到家了?！?/br>
    他后面那句話，又讓宿窈的情緒再崩了一次，她一直在哭，周時衍就一直耐心地陪著她。

    周圍來來往往，數(shù)不清的行人與過客，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對奇怪的男女，又匆匆與他們擦肩而過。

    多數(shù)人以為是小情侶要分別，傷心無法自抑，沒有人會想到，這是一對夫妻與自己國家的久別重逢。

    世界很大，但只有生她養(yǎng)她的故土，才能稱之為家。

    宿窈在剛回到a市的前半個月，精神都非常差，周時衍放下了所有工作，一直在陪著她，陪她聊天，陪她散心，帶她去游樂場玩，領(lǐng)著她去看心理醫(yī)生。

    忽然有一天，周時衍拿著手機(jī)給宿窈，對她說：“你要我辦的事，成功了?！?/br>
    宿窈不解地看著他：“什么成功了？”

    周時衍把手機(jī)打到免提，電話里，一個壓抑著哭腔的女聲傳出來。

    “宿窈姐?！?/br>
    宿窈的眼眶，也瞬時就跟著紅了，是跟她一起去國外出差的那個助理！

    助理剛恢復(fù)自由，也很激動，兩人拿著手機(jī)聊了很久，聊各自的近況，對那段噩夢般的過去默契的只字不提。

    宿窈出差時，團(tuán)隊(duì)里算上她一共七個人，算上宿窈和助理，最后成功離開的，一共四個人。

    出差的機(jī)票是公司訂的，出了事公司自覺也有責(zé)任，給她們每個人都發(fā)了一大筆補(bǔ)償金，還給她們放了一個小長假，表示只要她們愿意，隨時可以繼續(xù)回到公司工作。

    宿窈跟助理聊了聊公司的態(tài)度，發(fā)現(xiàn)待遇都差不多，只是宿窈職位更高，拿到的補(bǔ)償金要更多些。

    問完彼此的情況，宿窈也終于放下了心，掛斷電話后，第一時間就是去找周時衍道謝。

    周時衍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深，藏著宿窈看不懂的情緒。

    “我們是夫妻，不用這么客氣。”

    第374章 律

    宿窈深深地凝視了周時衍許久，才走到他面前。

    “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這是她在回國后，第一次用這種算得上正式的語氣跟周時衍講話。

    周時衍深深地凝視著她，目光閃了閃：“當(dāng)然。”

    他一直在等她主動來跟他講一些事情，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兩人坐在一張桌子的對面，宿窈紅著眼睛，周時衍面色從容地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宿窈伸手接了，靜靜看他一眼，又慢慢地低下頭去，開門見山地說：

    “我還是想離婚。”

    周時衍面色如常，仿佛早已有所預(yù)料。

    他道：“其實(shí)在這次找到你之前，我去見過一次張可欣?！?/br>
    宿窈肩膀微僵，詫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她這次回國實(shí)在是精神狀態(tài)不好，還沒來得及跟張可欣聯(lián)系過。

    宿窈不確定，周時衍從張可欣那都具體知道了些什么。

    “可欣她……跟你都聊了什么？”

    周時衍眼中的神色很復(fù)雜，深深地凝著她，說：

    “她直接給我看了你們的聊天記錄，你跟她聊過的所有，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的病情?！?/br>
    宿窈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周時衍領(lǐng)著她回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她看心理醫(yī)生。

    她一直以為，他只是擔(dān)心她在國外那段時間的經(jīng)歷。

    宿窈的眼中，掠過一抹復(fù)雜。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周時衍，你幫了我，不止一次，太多次了，我很感激你，這樣的恩情，你讓我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所以我更不能再繼續(xù)耽誤你的人生，我……”

    周時衍皺眉，冷聲打斷了她：“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宿窈，遇到事情要學(xué)會跟人溝通，你最大的問題就是什么事都喜歡一個人藏在心里，用你以為的為別人好的方式來去替別人做決定和解決問題，但這都是你的個人想法，你怎么確定這就是別人真的想要的，而不是你的自以為是？”

    宿窈許久沒見過他這么冷淡嚴(yán)肅的模樣，在他的質(zhì)問中抿了抿唇角，有些無措。

    片刻后，才垂著眼睛，吐字十分艱難地說：

    “你既然看了聊天記錄，那就應(yīng)該清楚我跟林之遙到底是什么情況，周時衍，我……”

    周時衍聽她提起這一段，凝視著宿窈的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溫柔，語氣也放輕了很多。

    “林之遙從來就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窈窈，我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里過，相信你也是一樣?！?/br>
    宿窈聞言人都有些愣住了，眼中有些難以置信。

    “你覺得林之遙，不是問題？”

    周時衍注視著她，淡聲道：“你從來沒接受過他，只是因?yàn)榍妨怂娜饲椴庞X得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不是么？”

    在宿窈跟張可欣的聊天記錄里，宿窈幾次提到林之遙，都是憂心忡忡的語氣。

    她說了，感覺林之遙好像對她有意思，但是他又沒有把這事表現(xiàn)得太直白，以至于宿窈想拒絕他都沒有機(jī)會。

    對，拒絕，宿窈提起林之遙時，沒有一次是對他有什么男女之間的意思的，在宿窈跟張可欣的聊天記錄里，她是不太喜歡林之遙的。

    只是因?yàn)榱种b幫了她幾次，她欠了人情，才不得不禮貌地敷衍應(yīng)付他。

    而最后跟周時衍鬧翻那次，宿窈也有提及，宿窈跟張可欣罵周時衍，罵的挺難聽的，但周時衍看到的時候心情卻很好，因?yàn)樗揆毫R人也挺有技巧的。

    她的原話差不多是：【周時衍估計(jì)是太久不當(dāng)律師，腦細(xì)胞不活動全死光了，竟然以為我跟林之遙那種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能劈腿？我真不知道他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他自己。就算用頭發(fā)絲想想，也該知道我既然喜歡他那樣的，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林之遙。】

    宿窈是感覺周時衍在國外生活的不開心，才決定跟他斷了的，這一點(diǎn)她也跟張可欣說了。

    宿窈還自嘲：【我覺得我簡直是個普度眾生的救世主，我自己感覺我可高大上了，但周時衍應(yīng)該不這么想，我估計(jì)他挺恨我】

    周時衍看到那一段的時候，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恨她，但生氣是有的。

    宿窈騙了他兩次，第一次是用林之遙當(dāng)借口騙他分開。

    第二次是在結(jié)婚前，她再提起這事，說的是因?yàn)槎藕陥D的威脅才那樣對他。

    兩次，每一次她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很自私，只為自己考慮的惡人形象。

    包括后來領(lǐng)完證就要跟他離婚那次，她也是擔(dān)心他，才不敢再繼續(xù)跟他相處，她卻裝的像是嫌棄他，卻不知，那樣的做法差點(diǎn)讓當(dāng)時的兩人兩敗俱傷。

    宿窈就像一只渾身長滿倒刺的穿山甲，對外示人的永遠(yuǎn)是她充滿攻擊性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