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喂：……

    咣咣：……

    分析大師：……

    徐行看完，熄屏后把手機還給副駕駛座上的女玩家。

    一切，都在按他的計劃進行。

    無比順利，沒有任何意外。

    北城區(qū)的夜晚比市民口中說的還要荒涼。

    多個未完全開發(fā)的園區(qū)白天還有些人，一到晚上就像被按了清空鍵的回收站，到處烏黢黢，都沒有出租車司機愿意往這兒來，因為回去必然空車，劃不來的。

    姜曜走進一家沒建成的工廠，鋼筋混泥土的殼子早些年就立好了，出于某些糾紛沒有再進行安裝門窗的步驟，四面漏風。

    地上也都是碎石子碎水泥塊，一個不小心就能摔人一個大跟頭。

    姜曜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距離下車的北城區(qū)主路稍遠，主路的燈光驅(qū)逐不了這邊的黑暗，只像一塊發(fā)光的白紗蒙在這副黑暗圖畫的角落上。

    沒建成的廠房里自然不可能有燈照明，姜曜走到大概的建筑入口時，拿出第二次去超市買的大手電筒。

    啪嗒。

    黑暗中的開關(guān)按壓聲無比清晰，手電筒打開的同時，也打開了廢棄工廠的夜晚。

    姜曜腳步落下，在地面踩實。

    手電筒光照亮黑暗的同時，也照亮了數(shù)目不知多少的毛孩子。

    原本在地上安靜匍匐的大狗小狗紛紛站起，一部分留在原地和姜曜對峙，一部分從另一頭的出口逃走。

    剛剛進入這間工廠的時候，姜曜就聞到異味了。

    混合著腐爛、土腥和sao臭的味道。

    即使經(jīng)歷過一場“綁架審判”，姜曜身上依然是干干凈凈的，晚上氣溫下降快，她甚至都沒出汗，衣服上還有洗滌劑淡淡的香氣。

    她的鞋也是白的，只有鞋底不可避免的沾了灰塵，和這些聚集在這里的大狗小狗完全不匹配。

    “瞧瞧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苯椎吐曌匝宰哉Z，把一只剛剛出生沒多久，到處亂爬的小小狗從地上抓起來。

    或許是因為剛出生的緣故，小小狗和這里的其他狗不一樣，它還奶呼呼胖嘟嘟的，精力十分充沛。

    不過再看四周姜曜怎么都沒發(fā)現(xiàn)第二只小小狗，也就能斷定這家伙是唯一的幸運兒，其余狗崽子怕是都沒撐過來，才讓小東西得到唯一的哺乳，成長到現(xiàn)在的樣子。

    或許是姜曜身上還帶著多比的味道，狗群只是警惕地盯著她，沒有一只沖上來試圖驅(qū)逐她。

    姜曜蹲下來，把亂動的狗崽子放回地面后沒急著再站起身。

    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的狗子們越發(fā)戒備，狗群里的慫貨都跑了，留下來的全是性格強勢的，齊齊從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警告她不要亂來。

    手電筒的光照在狗眼里，反射出滲人的幽光。

    姜曜把光往上打，光線變暗，狗群的吼聲立刻輕了不少。

    “我不跟你們搶地盤?！苯赘鼈冎v道理，“我打算在這里借宿一晚，什么是借宿你們明白嗎？就是你們不趕我走，等明天天亮了我自己就走了的意思?！?/br>
    狗聽不懂人話，但聽出了她想賴在這里不走的意思，最強壯的幾只開始試探著靠近。

    溝通失敗，姜曜只好放棄。

    “我現(xiàn)在就走，你們放輕松?！?/br>
    她一邊安撫著，一邊放慢腳步往外退。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跑，一旦表現(xiàn)出弱勢的端倪，這些不知道餓了多久的狗有了信心能撲上來撕碎她。

    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到整個人都離開流浪狗聚集的建筑，姜曜緊繃的脊背才微微打開，關(guān)了手電筒移動到另一棟樓里。

    這棟樓比之前那棟面積小了一半，層高倒是一樣都有五層，是這個廠區(qū)西面的拐角樓，離南面的正大門有些遠，自然離正對著大門，被流浪狗占據(jù)的主樓也遠了。

    空氣里的異味不重，姜曜拿手電筒掃了掃，墻是墻地是地，灰的灰白的白，冷冷清清，沒有一點活氣。

    無“主”之地，她很滿意。

    大致轉(zhuǎn)了一圈了解整座樓結(jié)構(gòu)后，姜曜選擇留在五樓，坐在將近三十公分寬的窗臺上，一只腳踩在地上，一只腳放窗臺，背部靠著沒有安裝窗框的墻體，舒服地窩下來。

    五樓的風比平地上涼一些，姜曜剛爬完樓不覺得冷，關(guān)了手電筒遙遙眺望這幅黑色油畫角落上蓋著的白紗。

    那點光離得不遠不近，路燈照亮的馬路在她這個角度變得很窄，時不時被別的建筑擋住，呈虛線斷斷續(xù)續(xù)蔓延至霓虹璀璨的南城區(qū)。

    姜曜閉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安寧。

    可惜沒過多久，數(shù)道警笛烏魯烏魯鳴起，紅藍色分外刺目惹眼的光圈跟著旋轉(zhuǎn)，一路沿著那條“虛線”推進。

    幾乎是同時，放在腹部的手機屏幕也亮起來。

    姜曜坐直一些，低頭查看秦侯發(fā)來的消息。

    ——擺脫了？

    ——不知道是誰第一時間報了警，警方已經(jīng)全面出動，南北城區(qū)相通的路口已被全部攔截

    ——所有在行車輛過卡都會被盤查

    姜曜看了眼時間。

    八點四十九分。

    她到廣場的時候是八點十七分，到上車大概在八點二十五，路上十五分鐘，算下來她下車到現(xiàn)在也就九分鐘。

    就這么點時間，警方不但設(shè)卡完成，甚至還有警車趕到這邊，若從徐行他們開始直播算，再有決斷的警局都做不到在短短二十四分鐘完成整個安排并落實到位。

    除非警方早就接到過預警電話，可能還不止一次，才會提前做好預案并高度警戒，出現(xiàn)相似案情后第一時間出警。

    姜曜想了一會兒，給秦侯回發(fā)。

    ——我現(xiàn)在正看著警車從我面前開走呢

    消息放發(fā)出去，秦侯的電話就過來了。

    姜曜接起，放在耳邊懶洋洋喂了一聲。

    秦侯：“……”

    就這聲音，哪里像是剛剛經(jīng)過一場常人無法想象的對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睡醒呢。

    秦候調(diào)整調(diào)整自己的心情，輕咳一聲后道：“有一個問題，會被徐行抓住……你故意的？”

    就姜曜剛才在直播中的表現(xiàn)，看起來比徐行準備的都充分。

    警車在這片區(qū)域過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目標，往別的地方繼續(xù)搜查，紅藍光褪去，眼前風景又沉寂下來，靜靜蟄伏在黑暗里。

    秦侯也聽到了警笛遠去到消失的全過程，頓了頓換了個問法：“縱然你提前安排人手報警，有把握脫身，可就不怕徐行也有后招嗎？”

    他會這么說，就是還沒看清楚今晚這出戲的真正底色。

    姜曜沒跟他解釋報警不是自己的安排，慢悠悠道：“今天晚上，徐行本來就沒打算動我?！?/br>
    秦侯反應(yīng)不慢，本來他就覺得徐行今晚忽然改口放人的行為很異常，原以為是被火速出動的警方打亂了節(jié)奏，到不了目的地再處理姜曜，怕自己不能全身而退而取消了計劃，聽姜曜的口風，這從頭到尾竟然就是一場戲么？

    “所以你是看穿了這點，將計就計配合他演了一場？”

    那就更奇怪了。

    秦侯想不通徐行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只是慫了不想跟她再對著干了？

    也不對，他很快叉掉這個猜測，魏旭被殺這件事本來就是徐行的自導自演，不惜犧牲一條臂膀也要往姜曜身上潑臟水，對今時今日的局面不可能沒有預判，哪會到現(xiàn)在再來認慫，平白又矮姜曜一頭。

    瞄一眼群里，已經(jīng)有小部分聲音在說南區(qū)不行了。

    “這么做對他來說有什么好處？我怎么想都是百害無一利，他不應(yīng)該不知道你們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了，即使他再虛構(gòu)出一個第三者?！?/br>
    姜曜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一下開始犯懶的身體答道：“只能說你不夠了解徐行，你知道他唯一的優(yōu)點是什么嗎？”

    秦侯被問住，若姜曜問的是徐行的優(yōu)點，他能答出好幾個諸如“領(lǐng)導能力不錯”、“人也聰明”等，可姜曜偏偏加了個“唯一”，這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圍了，最后誠實回答說不知道。

    姜曜告訴他：“貪心嘛?！?/br>
    秦侯：“……這是優(yōu)點？”

    姜曜哈哈大笑，笑完才回：“對我來說就是，他總想著物盡其用一舉兩得最好自己還能置身事外毫發(fā)無傷，還沒到絕境的時候，又怎么會真刀真槍親身上陣來對付我呢？”

    秦侯無語。

    “對了?！苯滋嵝阉?，“看好你的人，這出戲才要開始唱呢。”

    “明白?！苯锥及言捳f到這份上，秦侯就算用腳趾頭想也可以預見徐行的下一步動作就是再制造些真真假假的命案傷案挑動玩家群眾情緒，再逼一逼傅醒，搞大亂斗坐收漁翁之利。

    就是秦侯這種厚道人，聽到徐行的算盤聲都忍不住在心底罵一聲陰毒小人。

    心中的疑問得到解答，秦侯也不再浪費時間，把一個整理好的文檔發(fā)過去。

    “你要的信息我整理好了，有什么需要再聯(lián)系?！?/br>
    姜曜掛斷電話，從書包里拿出平板，在平板上接收查看。

    她跟秦侯要的是他個人團隊所有成員在這個副本里的身份信息和家庭背調(diào)，由于玩家水平參差不齊，能力一般的摸清自己的情報就要花費老大的功夫，這個點全部集齊交上來也算早了。

    姜曜前傾身體，雙腿都放到窗臺上盤起，平板擱在雙腿中間，左手手肘撐著膝蓋，右手放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秦侯沒有什么排版意識，一個人一段，頁面看起來密密麻麻。

    張帥博，男性未婚，三十四歲，保險公司普通職員，目前與父母同住，家庭條件一般，家庭氛圍緊張，父母雙方都是普通的公司職員，現(xiàn)已退休，正在瘋狂托人給兒子相親中。

    陳玲玲，女性已婚，二十九歲，中學教師，與丈夫公婆同住，家庭條件較好，家庭氛圍一般，丈夫常年出差（目前在家），公婆催生中。

    王程，男性喪偶，四十一歲，建筑工人，與獨子同住，家庭條件較差，家庭氛圍一般。兒子十八歲不服管教，有暴力傾向，為便宜兒子擦屁股中。

    白木，男性未婚，二十歲，無業(yè)游民，與父母同住，家庭條件惡劣，家庭氛圍極差。母親沉迷打牌，父親好吃懶做酗酒，無錢交租被房東驅(qū)逐中。

    金果茗，女性未婚，二十三歲，自由職業(yè)者，與父母哥嫂同住，家庭條件較好，家庭氛圍較好，無異常發(fā)現(xiàn)。父母雙編制職員已退休，哥嫂經(jīng)營飯店。

    韓寺，男性已婚……

    姜曜看完后摸摸下巴，給秦侯發(fā)了個消息過去。

    ——再讓你的人補充一下與他們個人或者家庭相關(guān)的狗元素

    正和所有隊員在一個包廂里制訂未來行動方案的秦侯盯著屏幕看了足足三秒，再看看不知情的同伴們，低頭快速回復。

    ——狗？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姜曜動動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