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

    菩提樹下，陸沉低語，咀嚼著什么。

    他何嘗不知大自在天的危險(xiǎn)與可怖，但他，沒有選擇……

    這一瞬間，過去四千余年的掙扎與困鎖，盡在他的心頭浮現(xiàn)、涌動(dòng)。

    秦王、霸尊、達(dá)摩、邋遢道人、張?jiān)獱T……憐生，以及張玄霸。

    多少次，多少年他蟄伏暗中，多少次避讓，多少年沉寂……

    終于此刻，化作一聲響徹虛空云海的長(zhǎng)嘯。

    嗡！

    燦燦然佛光如火，熊熊燃燒，不焚一物，只焚其自身。

    “這是……”

    無盡大山中，楊獄眸光一動(dòng)，某處玄功境中，王牧之、陸青亭等山海舊人，也皆神色變化。

    卻見得那火光之中，有著一道道陌生或熟悉的身影從陸沉體內(nèi)走出。

    在其中，不乏一些山海三千年里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師……

    這是陸沉長(zhǎng)生之根本，也是其神通的極盡催發(fā)。

    但這一刻，他放開自我，四千余年所食之氣，隨著那一聲高亢入云的長(zhǎng)嘯，盡散于虛空、天地！

    他的氣息，也從睜開眼時(shí)的極高處，跌至最低谷。

    可他的意志，他的眸光，卻隨之攀升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度。

    “自在，自在，自在！”

    遮天的樹影之下，陸沉的臉上明滅不定，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在他心中洶涌攀升。

    他這一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掙扎求存，跪秦王，避霸尊，迎漢皇，懼憐生……

    從來是退而藏身，退而蟄伏，忍了再忍，退了再退，山海如此，龍泉亦如此……

    但這次……

    嘩啦啦！

    在四海五陸的諸般位階主，乃至于楊獄的注視之下，陸沉長(zhǎng)身而起，身化佛火，燃木為燈：“久居樊籠中，復(fù)得返自在！”

    “我名陸沉，山海陸沉！”

    第050章 剎那光華，大劫終至！

    久居樊籠中，復(fù)得返自在！

    轟！

    長(zhǎng)嘯如天音，伴隨著‘嘩嘩’流水聲，傳蕩到四野八荒。

    山海陸沉？！

    音波回蕩之間，相距不太遠(yuǎn)，本有心靠近的數(shù)位神通主不由得色變。

    “大自在天！”

    萬始山舊址，正自做著突破人仙前最后準(zhǔn)備的鐘離烈，也心頭一震。

    卻見得被佛光浸染的菩提古樹，如一根觸底通天的火炬，燭照龍泉，乃至于更為遙遠(yuǎn)的虛空……

    恍惚間，似如夜間指引行人的燈火，或者為人指引前路的道標(biāo)。

    這種感覺突如其來，但卻又抹之不去，以至于鐘離烈心中陡生出不安，驚懼來。

    他下意識(shí)的看向不遠(yuǎn)處眉頭挑起的老道：“這，便是你所說的機(jī)會(huì)？莫說其人未必能成，縱然成就，又有何用？”

    “大自在，大自在……”

    那其貌不揚(yáng)的老道的神情極為奇怪，期待、忌憚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無比的混亂甚至波及到了鐘離烈。

    “不太對(duì)……”

    那老道喃喃自語，更顧不得鐘離烈，身形一閃，已消失在此間虛空，進(jìn)入了法則之海。

    看到了灰霧之中，面沉如鐵的天書老人，后者奮筆疾書，記錄著龍泉大變……

    【龍泉變，山海楊獄誅九頭獅于無盡大山，是日……】

    咔擦—突然，天書老人身軀一顫，毛筆斷折，而此刻，龍泉天地，已似要被佛光充斥。

    其動(dòng)靜之大，雖不如之前的獅神王，可也隱隱超出了其他八極主晉升之時(shí)。

    一時(shí)間，不知多少位階主心中皺眉。

    而這一切，陸沉不知，以身化虹，將體內(nèi)諸般氣機(jī)盡散的他，所有心思，皆在接引否則之海。

    ‘今日之后，我得自在！’念頭閃過的同時(shí)，陸沉終于感受到了，那來自于法則之海的無形氣機(jī)。

    轟！

    香火之氣，如潮汐翻涌。

    陸沉身化虹光，跨出萬法樓之所在，更無一絲猶豫，直迎上那還未徹底降臨的法則之海的虛影。

    那引動(dòng)而來的香火之氣，佛光流轉(zhuǎn)，乃是他于這數(shù)百年里布置下的手段。

    皆是來自于涅槃山。

    他選擇的時(shí)機(jī)，是極好的，正是諸般八極主的心神被無盡大山中的曠世大戰(zhàn)吸引之時(shí)。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布下了種種防護(hù)手段，陣法。

    以此，來應(yīng)對(duì)那楊獄可能的出手！

    然而，出乎他預(yù)料的是，那立身山巔，按刀遙望的青年，竟只是平靜看著。

    ‘他……’一絲疑慮閃過，陸沉卻也顧不上了，他的心神，已徹底進(jìn)入了法則之海。

    那隨他而來的佛光，甚至在這幽暗無光的法則之海，熊熊燃燒！

    無人出手！

    無盡大山的曠世之戰(zhàn)，吸引了絕大多數(shù)位階主的注意，以至于陸沉的突破順?biāo)斓搅藰O處。

    非但是沒有迎來阻攔，甚至引得涅槃山中諸般香火信仰滾滾而來，欲加持其身。

    “山海陸沉，山海陸沉。先是道友逆伐上位，后有蟒雀吞龍，化龍有望！

    山海不愧是未劫第一界，著實(shí)了不起，了不起啊！”

    虛空之間，天慈老僧不由得撫掌而贊，又看向按刀而立，神情變化的楊獄：“老衲還以為道友要出手，正猶豫是否要施以援手……”

    “楊某倒是想試試，一十二重天的丈二金身，比之獅神王的妖王之軀如何。”

    半聲刀鳴驚退了天慈老僧，楊獄卻也只是冷眼旁觀，眼底卻泛起一抹驚疑。

    陸沉的時(shí)機(jī)選得太好，哪怕他提前一剎察覺到，卻也無法瞬息間橫跨億萬里虛空疆域。

    當(dāng)然，他也并無出手的心思。

    陸沉是九耀也罷，八極也好，對(duì)他而言，都無甚區(qū)別，更不曾在意。

    他的驚疑，不在于其人晉升，而是……

    “顯圣儀式，似乎應(yīng)在菩提樹下……”

    楊獄心中喃喃。

    千載之中，他以萬仙圖錄配合逆知未來神通，不知多少次嘗試尋出劫數(shù)之所在。

    天宗道人、獅神王、天理道人，玄功境內(nèi)的諸般位階主，如趙財(cái)神、應(yīng)玄龍一般的道鬼……

    甚至于應(yīng)運(yùn)而生的鐘離烈等人，他皆一一推敲過。

    但陸沉，并不在此列。

    并非小覷亦或什么，只是因?yàn)?，依著北斗所指，九天殺童身隕未久，陸沉也就隕落……

    “似乎有些不對(duì)……”

    楊獄下意識(shí)的按住了心口，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悸動(dòng)涌上心頭。

    有那么一剎那，他甚至感覺到了無法形容的大恐怖！

    這是，“我的劫數(shù)，要到了！”

    ……

    嗡！

    大地之上，古樹參天，菩提子晃動(dòng)如風(fēng)鈴。

    浩渺無盡的法則之海虛影中，陸沉忍不住的想要長(zhǎng)嘯不止。

    只覺四千余年，絕無任何時(shí)候，有此等暢快。

    低頭、退讓，無甚所謂！

    一退再退，又能如何？

    為生、為道，他足可忍耐一切，可這不意味著他，就天生就喜歡躲在暗中舔舐傷口。

    蛇伏草叢，龍騰九天，他身處陰暗，可同樣追尋自在光芒！

    嗡！

    化虹的那一瞬間，陸沉的視線卻不由得望向了無盡大山，看到了那拄刀而立的青年。

    恍惚間，他只覺好似看到了自己。

    他知曉自己為什么會(huì)有此念。

    他與楊獄并不相同，除卻出身同樣卑賤之外，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那楊獄，或許就是他心中，天賦絕頂，心性剛強(qiáng)，縱出身卑賤，卻不向任何人低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