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上，有蟬鳴，有鳥雀筑巢，不遠(yuǎn)處，還有紅狐與細(xì)犬在嬉鬧。

    小小的院落之內(nèi)，居然有獸數(shù)十種，卻偏生并不吵鬧，自然而然的像是一副百獸圖卷。

    “你？！”

    瞧見那青年，寒月散人不由得神色變化，錯愕、緊繃、舒緩下來：“西北王？竟然是你？這方天地是你……”

    “可不就是我？”

    楊獄微微一笑：“這幾十年里，我所得良多，自然要嘗試運用一二……道長一路走來，覺得如何？”

    “你……”

    寒月散人沉默了一剎，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王爺確為不世出的豪雄，縱然天地改易，仍可縱橫笑傲，睥睨天下……”

    這一句贊嘆，寒月散人實是由心而發(fā)。

    他從試煉地走出，一路行來，不知多少次聽聞了眼前這位的名字。

    無論是以十都之身登臨近帝榜，亦或者強自煉化萬仙圖錄，逼得其極盡復(fù)蘇，還玄功境于天地，這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而這對于如他這般來自山海之人而言，份量就尤其重了！

    自己有師承，有造化，且早來百多年，可也不過堪堪九耀而已……

    這對比，何其之強烈？！

    “睥睨天下？”

    楊獄咀嚼著這個字眼，無喜無怒，只是邀請兩人進(jìn)來院子。

    “王爺可知，你此時已然是危在旦夕？”

    寒月散人神情凝重，他著實不想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你此刻已被劫氣所裹挾成為了應(yīng)劫第一人，看似所獲良多，修為精進(jìn)，實則一時不察，只怕就要萬劫不復(fù)！”

    “卻又如何不知？”

    楊獄轉(zhuǎn)動著手指，其上有小龍以口銜尾：“道長聽說過太古之前的一則佛家秘聞嗎？”

    “??？”

    寒月散人一怔。

    “太古之后，最為為世人所知的是以大日尊王佛、龍樹王佛、大自在尊王佛、大須彌王佛等九尊佛陀，后人稱之為‘九大王佛’，佛中極尊極貴者……”

    楊獄突然提起了遠(yuǎn)古秘辛，姜俠子兩人都覺有些突兀，卻還是任其訴說。

    “……可早在比太古更早，八劫末，九劫初，這被太古諸佛傾力培養(yǎng)的九大王佛中的好幾位，可都曾被稱之為佛敵，亦或者，佛魔！”

    佛魔？！

    姜俠子有些瞠目。

    “我在整理萬仙圖錄之時，瞧見這么一則秘聞。由此得出一個很淺顯的結(jié)論……”

    楊獄看向姜俠子：“若無魔，則無佛！”

    “王爺想說什么？”

    寒月散人皺眉。

    “一言蔽之，爭！”

    楊獄神色平靜：“仙佛路無盡，位階卻有極限！無論是太古諸佛，后來的九大王佛，再后來的‘三葬和尚’、‘白骨菩薩’、‘陰尸法王’、‘業(yè)火天僧’……”

    “本質(zhì)上，皆在爭！無論他們本意如何，都改變不了結(jié)果！”

    “王爺?shù)囊馑际恰?/br>
    寒月散人心頭一震。

    “以萬始山為首的一十七家，多有圈養(yǎng)魔魅之習(xí)慣，他們并非要荼毒天下，而是要以此來全自己的晉升儀式……”

    “沒有舉行儀式的條件，那就自己來創(chuàng)造！”

    話至此處，楊獄望向寒月散人的目光變得極度凌厲與冷漠。

    好似透過寒月散人，望向了極為遙遠(yuǎn)的虛空：“敢問三笑前輩，楊某到底是哪位的‘劫’？！”

    第011章 諸佛龍象！

    轟！

    虛無之中似有雷鳴響徹。

    小洞天內(nèi)，楊獄抬眸望去，他的眸似日月，透過寒月散人，依著冥冥之中的聯(lián)系，望向了極端深遠(yuǎn)之地。

    匯聚諸界玄功境百萬年之久，萬仙圖錄之中蘊含隱秘之多實非言語可以形容。

    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就如一方微型的法則之海，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數(shù)十年來，縱然他化身千百之?dāng)?shù)，不住催發(fā)大日如來變，也難盡窺其萬一。

    可其所得之大，已足可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

    神通、道法、功法、陣法、真言術(shù)、本命法寶……等等等等之外，他也窺見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嗡！

    通幽之下，虛空似失去了意義，其話音未落，眸光之中已映徹出了他想要看到之地。

    卻見其中霧氣朦朧，盡是翻涌的黑潮，那是法則之海！

    “你……”

    寒月散人心頭一震，旋即苦笑半聲，半聲之后，他已陷入深沉的昏睡之中。

    “王爺？！”

    姜俠子悚然一驚，下意識的跳將而起，駭然望向‘寒月散人’。

    這一剎，他感受到了一股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氣息降臨……

    古老、蒼涼、神秘而幽冷，猶如星空本身，不含絲毫的情緒，只有無盡的深邃與空洞。

    有那么一剎那，他幾乎以為是天宗道人降臨。

    “嗡—！”

    眉心天眼泛著微光，楊獄甚至可以看到身處法則之海中那拄杖持古卷而立的老人，在搖頭。

    “劫運總是相關(guān)……前輩果然是，或者說，曾經(jīng)是三笑散人……”

    “老夫游歷多年，曾于山海短暫駐足，三笑是老夫，老夫卻不是他！”

    虛無之中有漣漪泛起。

    其音回蕩間，姜俠子心神搖曳。

    “你的進(jìn)步著實不小，讓老夫也稍有些驚訝了?！?/br>
    蒼老的聲音自‘寒月散人’口中吐露，他的身形沒有任何變化，可任誰也可看出，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jīng)換了！

    “可惜……”

    “可惜什么？”

    楊獄一抬手，已將心神搖曳到不可自制的姜俠子送出了他開辟的這方小洞天。

    “劫運一體兩面，應(yīng)其劫得其運，你所得越多，說明劫數(shù)越深，越是難逃……”

    “劫。”

    楊獄咀嚼著這個他不知聽過多少次的字眼。

    天地從形成到毀滅，為劫。

    其最初如年月日，用來紀(jì)錄天地之生滅，諸劫至今，天地生生滅滅，無可阻擋，因而，后也將不可抵御之災(zāi)難，稱之為劫。

    “天地生滅為劫，人之生死為劫。天地注定毀滅，人注定要死。

    萬類生靈求長生之路，本身就是對抗劫數(shù)的過程，長生，即是劫！”

    天書老人的聲音自法則之海傳遞而來，平靜而漠然：“你的稟賦于諸天寰宇算不得頂尖，可不過兩百年修持就有如今之進(jìn)境，自有運在身，自有劫至！”

    “有些道理?！?/br>
    楊獄點點頭，表現(xiàn)的十分平靜：“多年之前，前輩曾指引我‘登山破劫’，想來那時，就算出今日之劫？”

    “算出來又如何？算不出來又如何呢？老夫只是個游走在生死邊緣的記錄者罷了。”

    天書老人的氣息在緩慢抽離，其于法則之海深處垂眸此間：“你的劫是他人的運，你的運，亦是他人的劫……劫運總是相關(guān)，細(xì)細(xì)思量，你平生最大的運在何處，劫便因此而來……”

    話未落，人已去。

    這一剎，縱然是楊獄也無法再感知其人蹤跡，他斷了與寒月散人的最后聯(lián)系。

    “老夫言盡于此，也盡了你我之緣法，他日你若劫滅此間，老夫倒可為你奉一炷燃香……”

    “劫滅于此?！?/br>
    楊獄輕扣桌面，心中諸念翻涌。

    他翻閱‘論劫書’多次，自然知曉劫運相關(guān)的道理，淺顯而言，就是因果。

    于道鬼而言，能渡過劫波窺見未劫，有望于后世位階主身上復(fù)蘇，這是其運。

    對于后者，這自然是劫！

    后者因契合前人位階，可窺長生之路，或亦可得前人遺留之法寶、功法，這，又是運。

    而若被后世位階主反殺之，于前者而言，這亦是劫。

    “劫在顯圣？”

    楊獄心中浮現(xiàn)出了許久之前就有所猜測的念頭，卻又覺得有些不對。

    因為顯圣位階圖乃是殘圖！

    數(shù)十年里，隨著武斗門的發(fā)展，他積攢下來的香火已可呼喚一枚八極道果，但他并未定下來。

    劫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