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1333節(jié)
這自然不是為了集權(quán),而是防備道鬼隨香火之力復(fù)生。 “這樣?” 鳳無雙面色微緩,還想說什么,齊文生卻是開口了:“鳳教主若要傳經(jīng),不是不可,但每次講道傳經(jīng),門下教眾多少,都需要去朝廷報備?!?/br> 他放下茶杯,請鳳無雙隨他前去,后者雖然剛到,但聽得此言,還是起身前往。 “天地變化最為不起眼的漣漪,也足可摧滅王朝,必用重典!” 楊獄遠眺風(fēng)雪,微有些嘆息:“可惜有些人不明白,以為你我不肯放權(quán)……” “請求分封之人,越發(fā)多了。知曉你回歸之后,那些個老臣也不乏有人上書……” 楊間把玩著茶杯:“你我兄弟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的說法,在民間流傳頗廣,連吳長白也被塑造成,你為集權(quán)而殺……” 山海三千年,有些東西已經(jīng)深入人心。 比如,吃皇糧。 再大的災(zāi)與劫,沒有臣子會樂意捐出俸祿,你一聲令下,他可以拼命,可動他們的錢,就不行! 再比如習(xí)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再比如舍得一身剮,為子孫搏個萬世富貴。 人心中既定的東西,非神通可改易。 “自己吃了苦,就不愿子孫再吃苦,這是人之常情,只是,金銀可分,土地不成……” 楊獄嘆氣,他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只是,隨天變將近,風(fēng)雪一年大過一年,縱然齊長法多年來想盡辦法,仍無法改變幻境的惡劣,以及糧食的減產(chǎn)。 可以預(yù)見的是,這個變化會持續(xù)數(shù)十?dāng)?shù)百年,且可能會越來越惡劣。 如此情況之下,大初王朝的政體無法輕動,集權(quán),也必須要集權(quán)。 土地,不能動。 “說我不舍權(quán)利?哼!若非哥你執(zhí)意傳給我,我才懶得理會這些蠅營狗茍之輩!” 楊間冷哼一聲,可瞥見城外風(fēng)雪中的人流車馬,卻又不覺面色一緩:“他們越是如此,我便越不能放權(quán)給他們!事實上,這幾年他們已很有些蠢蠢欲動,挑唆德陽府‘勤王’的人,來自秦厲虎……” “秦厲虎不會!” 楊獄皺眉。 “人是會變的!” 楊間掏出生死簿殘頁,遞給楊獄,后者接過,心念一掃,已是皺起眉頭。 “魏正先麾下十三人、齊文生門下十五人,余景門下六人,林啟天,方阿大…… 這些人,不乏與咱們熟識,多年前也皆是沖鋒陷陣的猛將,可惜……” 楊間很平靜,因為這些人他也只局限于認(rèn)識。 楊獄卻有些沉默,這殘頁上不少都是他親手篩選出來,生平履歷極佳的人杰。 立國之前,他們沖鋒陷陣不懼死生,可安逸下來后,或因同袍,或因家人,或因家族,都有了不同程度上的變化。 “人心……” 這一剎,楊獄想起了昔年的張玄霸。 那位天下無敵的趙王爺欲推動變法,可卻折在了家門口。 鳳翅鎦金镋終歸沒能斬向同族、子侄、同袍、同胞、生母…… “殺,則刻薄寡恩,不殺,就越演越烈,最終不可收拾?!?/br> 楊間看著自家兄長:“哥,你為難的話,也可暫緩,你走后,我來殺!” “不必了!” 楊獄拒絕了。 因張玄霸前車之鑒,他于立國前后的幾十年里也留下諸多后手,這生死簿上所見,違逆法度,魚rou百姓者,還未上升到方阿大這個層級。 楊間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杯。 呼— 一步踏出,楊獄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 …… “陛下回來一年了……” 定安道城府衙后,秦厲虎披甲而立,輕輕擦拭著掌中長刀,眼神有些復(fù)雜。 “陛下沒有召見你?” 小院中,楊牢架起一口大鍋,不時從沸湯中撈些rou塊,就著酒水大口吃喝:“他不召見,你也該主動去拜見!你可是陛下當(dāng)年親自收錄帳下的老人!” 秦厲虎沉默一剎,收刀歸鞘,這位十都武曲,當(dāng)今定安道大將軍垂下眼:“我怕!” “怕?” 楊牢一愣,神色突然變了,胖大的身子猛然一抖跳將起來:“陛,陛下?!” 小院中,一片沉寂。 秦厲虎艱難轉(zhuǎn)身,看向屋內(nèi),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時,忍不住身軀一顫:“陛下是來殺我嗎?” “為何殺你?” 楊獄大馬金刀而坐,目視這位他親手栽培出來的大初猛虎。 “鼓動德陽府中百姓勤王的,是,是……” “御下不嚴(yán),是你的罪過,有罪,自然當(dāng)罰!” 抬手間不讓秦厲虎下跪,楊獄長身而起,屈指一彈間,一抹流光沒入了其人體內(nèi):“即日起,你不再掌兵,所有官職盡數(shù)罷免!” “陛下!” 楊牢駭然失聲:“太重,太重了……” “著你三日交接,與部下親朋辭別!” 楊獄輕拍其肩,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三日后,帶你去見更廣闊的天地!” …… 山海天地,有其極限。 武圣也罷,十都也好,至此不得再進。 因而,到得這一步者,或是常年閉關(guān)以求增進,或是醉心享樂,綿延子嗣。 選擇后者的,其實遠比前者更多。 楊獄無力改易人心,但他決定將當(dāng)年的部分老部下,帶離山海。 此界無從求索,那便換個天地! …… 沒有吝嗇法力,楊獄以兩界無間穿梭于諸道之間,與諸多老臣子一一見面。 待得再回到西北道城時,一年之期,已到了。 月色下的小院內(nèi),秦姒準(zhǔn)備了一桌好菜,又取出了楊獄多年前留在院內(nèi)的猴兒酒。 家宴上,一家人心情都有些低落,楊獄猶豫許久,還是開口了。 “龍泉界……” “罷了,罷了。我與你婆婆一把年紀(jì)了,出不得那般遠門啦!” 老爺子打斷了楊獄要說的話,他握著楊婆婆的手,勉強一笑:“帶著小姒與你小弟就行了。” “小心些……” 相處才一年就又到了分別之時,楊婆婆有些傷感,但也只是囑咐了幾句。 “我一走,山海誰可鎮(zhèn)壓?” 楊間也似糾結(jié)了許久,最后還是坦然回答:“我雖不在意什么權(quán)勢富貴,但若讓那些蠅營狗茍之輩奪去,卻也絕不行!” 楊間,也拒絕了。 楊獄有心相勸,但老爺子已拉著楊間與楊婆婆起身,獨留了夫妻兩人。 “陪我喝幾杯吧?楊大爺?” 秦姒輕聲說著。 “嗯。” 面對妻子遞到嘴邊的酒,楊獄又怎能拒絕? 月色下,夫妻兩人喝了許久,直到多年前積攢的猴兒酒都喝完,兩人方才有些醉意的作罷。 “我的天賦不好,不跟你去啦?!?/br> 聽著自家丈夫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秦姒閉著眼:“婆婆他們,也需要人照顧。小弟他嗜武成癡,鎮(zhèn)壓朝堂已不易,我得留下來……” 來之前,楊獄是想好要帶家人一起去,但此刻,楊獄也無法說什么。 畢竟,他此刻本尊還被困在鎮(zhèn)封樓,頭上橫壓著的,是天地絕頂,天宗道人。 “這兩年里,我刻畫了許多玉佩,你拿上,或許有用。這是神種,生生不息,驅(qū)離萬物,你帶上,或許有用……” 秦姒絮絮叨叨的安陪著,不舍,擔(dān)憂盡數(shù)化為一枚枚玉佩。 小院中,夫妻相擁一夜,天色蒙蒙亮?xí)r,楊獄方才將妻子抱回房間。 駐足許久后,轉(zhuǎn)身離去。 嗡! 楊獄一步跨出的同時,取走了存有真言道人的槐木牌位。 西北道城內(nèi)的陸青亭、啟道光、楚天衣,定安道中的秦厲虎,塞外的王牧之也都似有所覺般抬頭。 幽幽光芒閃爍間,離了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