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看吧。”

    蔣神通心中嘆氣。

    叮鈴鈴—

    突然，閻俠腰間掛著的鈴鐺響了起來。

    “嗯？！”

    蔣神通心中一震，猛然抬頭。

    眼前，是一座地處偏僻，幾無甚香火的寒酸小廟，院內(nèi)的廟祝，居然是個(gè)六七歲大的孩童……

    “這鈴鐺……”

    閻俠使勁晃蕩著鈴鐺，這鈴鐺，是混丹門所剩無幾的幾件傳承法器。

    其名‘仙人指路’。

    此刻，他也回過神來，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自家?guī)煾高@又是來管閑事來了。

    可這仙人指路，怎么指了這么個(gè)小廟，難道說，敵人，就在這小廟里？

    “走！”

    蔣神通反應(yīng)很快，抓起閻俠就消失在墻角的陰影之中，而幾乎是同時(shí)，一口飛劍劃破虛空，‘嗤’的一聲，斬碎了那處圍墻。

    在元本抬頭看來之前，又消失無蹤。

    “呼！”

    陰影流轉(zhuǎn)，剎那之間，蔣神通已變化了數(shù)十次方位，斬去了自己留存的一切氣息痕跡。

    然而，還不等他松口氣，一只手掌，已不急不緩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誰？！”

    第927章 這魑魅魍魎怎么就這么多？

    “嗯？！”

    手掌拍在肩頭的剎那，蔣神通汗毛倒豎，可不及他反應(yīng)，一股磅礴大力已生生將他從遁行之中拉了出來！

    夜行神通，被破！

    “是你！”

    一把護(hù)住自家弟子，蔣神通如臨大敵的看向四周，神情不由得一動。

    這是一間清幽小院，似是多日未住人，已是有些荒涼，光禿禿的老樹下，立著一身著玄服的青年。

    雖是背對，蔣神通仍是一眼認(rèn)出了，此人便是那日奪走‘血池’道果的青年。

    “蔣道友，許久不見?！?/br>
    楊獄轉(zhuǎn)身，打量著這尊剛晉升九耀沒多久的位階主。

    仙佛之路，首重長生，根本在于神通，依神通種類、層級之不同，哪怕同階，戰(zhàn)力也可能天差地別。

    相比于那條青蛇，蔣神通的氣息在他眼中要黯淡許多，也幾乎察覺不到威脅。

    不問都可知，這位的神通寥寥，且本命神通，并不具殺伐之能。

    “你……”

    蔣神通神情微緩：“竹葉青與滄江門兩大真?zhèn)鞯茏?，是你所殺吧？?/br>
    “滿城都在議論，蔣道友夜游神出身，最善搜集情報(bào)信息，心里想必有底，又何必問我？”

    楊獄只是笑笑。

    夜游神，乃是巡游夜間之神，其最為精擅的就是巡游與探聽，屬于消息最為靈通的一類神通主。

    說話間，楊獄拂袖掃開石桌上的落葉，請師徒兩人落座：“對了，蔣道友說的竹葉青，是那條青蛇？聽你的口氣，似乎知曉這條蛇的來歷？”

    “萬載之前，龍泉大帝為平息宗門亂戰(zhàn)，分割天下于諸宗門，而在那之前，南嶺已是妖族盤踞之地……”

    蔣神通心有戒備，卻還是坦然入座，聽得詢問，只微微沉吟，就回道：“因此南嶺多山，多妖，哪怕滄江門遷徙東南已有一千余年，其境內(nèi)仍有諸多大妖，那竹葉青，便是其中之一……”

    龍泉界，是個(gè)已經(jīng)被瓜分的世界。

    這一點(diǎn)，楊獄早已清晰認(rèn)知到。

    天變前后，龍泉界的諸宗門圣地間的廝殺爭斗從未斷絕，卻也漸漸形成了平衡。

    仙居?xùn)|荒、佛駐西漠、妖盤南嶺、魔治北域，無盡海域水族共居。

    無盡大山，則是龍蛇混雜的不毛之地，其中多是龍泉界鯨吞諸界后，其他世界的殘存高手，勢力。

    比如，血獄冥合道。

    只是……

    “南嶺既是妖族執(zhí)掌之地，那滄江門與龍族……”

    楊獄若有所思。

    “龍泉大帝坐化已近萬載，再大的威懾，也早不存在了，他老人家定下來的規(guī)矩，自然也不會被人遵守……”

    蔣神通不知從哪摸出來兩個(gè)酒壺，拋給楊獄一個(gè)，自己連灌了幾口：“即便沒有那什么熒惑守心，這天下，也遲早會亂起來！那萬始天宗……咳咳咳……”

    說話間，蔣神通連咳幾聲，將后半句話咽了下去。

    “說遠(yuǎn)了……”

    這老道話鋒不再亂轉(zhuǎn)，再說回竹葉青：“那竹葉青，本是一條水蛇，僥幸得了道果開啟靈慧，早些年為了晉升九耀，毒殺了一城百姓，滄江門雖遣人追殺，但……”

    “滄江門連那條蛇也殺不了？”

    楊獄不禁有些皺眉。

    那青蛇的道術(shù)神通并不成體系，也無甚法寶護(hù)身，可以說，與蔣神通一般，屬于九耀墊底。

    這種野路子，除非本命神通便是殺伐類，否則，根本無法與宗門圣地出身的高手交鋒。

    “滄江門雖比不得那十七家，可也是天下有數(shù)的大宗門，真要想殺，怎會殺不了？只是不殺罷了?！?/br>
    蔣神通冷笑：“若野外無妖邪鬼魅，百姓又怎么甘愿入城，子子孫孫受其盤剝？”

    “師父……”

    閻俠神情微緊。

    這些話，他當(dāng)然不止一次聽師父說起，可眼前之人不過初見，居然就說起這個(gè)？

    未免有些……

    “馭下之道……”

    楊獄心中默然。

    山海也罷，龍泉也好，任何欲集眾的體系，必有各種法門去逼迫百姓就范，這，他自然不會不明白。

    人若無求，則無法驅(qū)動。

    尤其是龍泉界這樣靈炁濃郁，物產(chǎn)豐富千百倍于山海的世界，若無外力逼迫，又有多少百姓甘愿子子孫孫為人驅(qū)使……

    “所以，這竹葉青，只是條野妖？”

    “野妖，也不盡然。南嶺群妖，任何十都成就者，皆可入妖道五宗之門，雖不得親傳，可也錄有名姓……”

    蔣神通回答：“據(jù)說這竹葉青當(dāng)年之所以躲開滄江門第一次追殺，是因?yàn)榘萑肓所i王山門下……”

    “鵬王山……”

    楊獄點(diǎn)點(diǎn)頭，妖道五宗，以獅神領(lǐng)為首，次之，便是神象林與鵬王山。

    “對了，蔣道友，你可知碧波潭？”

    “碧波潭……”

    蔣神通神色微動：“碧波潭，乃是滄江下游一處寒潭，其統(tǒng)轄著如萬濤江之內(nèi)的支流，其潭主相傳乃是條千年老龍，修為極高，不是這竹葉青可比……”

    他的心思敏銳，回想前后，腦海中不由得就有了猜想：“道友問起這個(gè)，莫非以為那竹葉青之所以無故前來，是因?yàn)檫@碧波潭龍王？”

    “隨口一問罷了?！?/br>
    楊獄沒有承認(rèn)，端著酒壺喝了一大口，入口辛辣，后勁綿長：“道友此來，只怕不是無因，卻不知，所為何事？”

    “道友那夜雖未前去龍饕閣，但想來也知曉那夜屠龍之戰(zhàn)吧？”

    蔣神通沒有兜圈子，坦然道明來意：“貧道懷疑，那竹葉青屠城或與此事有關(guān)，否則，乾元百余城，東南十八國，他沒道理正好就選中了慳山城……”

    “蔣道友此來，是為斬去后患？”

    楊獄抬眼看了他一眼。

    “斬去后患不敢說，但至少，不能因?yàn)樨毜劳例垼瓦B累這一城百姓吧？”

    蔣神通捏扁了酒壺：“若真是那孽龍背后的人要來報(bào)復(fù)，那貧道，自當(dāng)奉陪到底！”

    表明了來意，這老道也沒再說什么，見楊獄不在詢問，就起身告辭，閻俠亦步亦趨。

    “師父……”

    離開了很遠(yuǎn)，憋了許久的閻俠才抓著鈴鐺開口：“師父，要不要再催一次仙人指路？若是能尋得‘南嶺前輩’……”

    “噤聲！”

    蔣神通瞪了他一眼，直接收回了鈴鐺：“南嶺道友天縱奇才，那是不世出的人物，適逢其會救得為師一次已是莫大的緣分，怎還好再拖累他？”

    “那這慳山城……”

    閻俠憂心忡忡。

    “盡人事，聽天命吧?！?/br>
    ……

    “盡人事，聽天命……”

    老樹下，楊獄飲盡壺中酒水，突然挑眉：“倒還真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