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1048節(jié)
無形的氣機彌散之下,竟引得烏云匯聚,大雨落,而非大雪飄…… 咔咔咔— 劇烈的筋骨摩擦聲中,黑衣老嫗僵硬的轉(zhuǎn)動著脖子,看向籬笆之外的山中。 咔嚓! 似有雷落山中,籬笆小院外,瀑布懸掛處的崖壁上,陡然浮現(xiàn)出一尊不見五官的佛像。 那佛像擬人般轉(zhuǎn)動著脖頸,無眸的眼眶朝向了老嫗,似在笑:“師妹,你,又死了?!?/br> 嗚嗚— 寒風(fēng)吹卷之下,小院之中,黑衣老嫗的白發(fā)狂舞如蛇,蒼老的臉上閃過暴怒之后的肅殺:“陸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要什么,你又怎么會知道呢?” 面對暴怒的老嫗,偌大的山林都似陷入一片死寂,崖壁上的巨大佛面卻十分平靜:“曾經(jīng)的你,還有幾分氣象,可如今,不過是個食尸之鬼……” “不知道?” 黑衣老嫗聞言,不由得放聲大笑:“不過是你德才不足,又無開拓進取之心,假意傳承武道,不外乎是竊取后世武圣的道路! 你道老身是食尸之鬼,你又是什么?竊道之賊嗎?!” 呼! 無形的氣浪匯聚,洶涌如浪,相隔百丈之遠的瀑布,都被吹的逆流而上。 氣機在碰撞,陰冷、酷烈的山谷之中,竟有著火光在空中閃爍。 咔嚓! 未多時,佛像開裂,沒有五官的面上布滿了猙獰的裂縫,神圣之中帶著七分猙獰。 “竊道,之賊?” 開裂的佛像在自語,聲音由低沉變得高亢:“不!本座,是開道之宗!” “呵呵呵!” 籬笆院中,黑衣老嫗大笑,冷嘲:“這話,你自己信嗎?” 這世上,再無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了。 她與陸沉,相交于三千余年前,兩人皆是當(dāng)年有名的少年方士,被秦皇選中,東渡尋仙。 險死還生之中,兩人得逢造化,但也自此走向了兩條看似相似,實則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終歸是殊途同歸,集眾以修己身罷了。 “陸沉之心,上可昭日月,下可對山海?!?/br> 開裂的佛像之中,也似有眸光在閃爍:“師妹,你果真以為,是為兄阻你出手,方才導(dǎo)致你有今日嗎?” “是或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老嫗身形從踉蹌變得穩(wěn)重,氣息也從低谷升起,取而代之的,是她眸光之中的人影,從四道,變成了三道。 “若不是你阻我,壓我,那小畜生安能傷我,還兩次?” 砰! 氣爆如雷。 一句話說完,老嫗的眸光都顯得黯淡,可她的氣息,卻似無盡頭般不住的極速攀升著,攀升著。 “又是誰,為其將武功推演至十二品上?” “是誰,指點的邋遢道人,聚天星地脈之勢,斷我千載修持?” “又是誰?傳授了張玄霸霸尊兵形勢?將秦末隕星交給他鑄兵鳳翅鎦金镋?” “又是誰,篡改了我修持之秘法,令我空耗了數(shù)百年?” “又是誰,將我束縛在此?!” …… 轟! 轟! 漫天的烏云都似被無形的大手攪動,激出一條條電蛇雷龍奔走于夜空之中。 “我不想再看到這堆破石頭,要說話,滾出來再說!” 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群山之中。 黑發(fā)老嫗的氣息狂暴到了極點,一如隕石墜入深潭,攪動了百里,乃至于更遠之地的靈炁。 滾滾白霧翻騰,猶如傳說中的大妖出行,掀起狂風(fēng)煙塵,駭浪驚濤一重重! 咔擦! 佛像徹底碎裂。 有一處山壁開裂,佛像再現(xiàn),再度破碎。 如是十?dāng)?shù)次之后,密林之中,走出一通體燦金,猶如精金鑄就的高大身影。 “師妹有一點說錯了,將你困在此地的,是達摩、邋遢、癲僧,張元燭,以及,張玄霸……” 颶風(fēng)如刀,精金都不能承受,高大佛像駐足山林一側(cè),聲音洪亮如鐘:“師妹,你可知,若非為兄一次次削弱你身,你也活不到如今?” “呼!” 悠長到了極點的吐納,似將漫天云霧都扯拽下來,整座山谷都為之一空。 “你,斷我道途,莫非還想讓老身謝你?” 宣泄之后,黑衣老嫗的氣息又自平復(fù)下來,眸深似海,卻再不見了其內(nèi)的身影:“陸沉,你越發(fā)面目可憎了,一如你那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徒弟所說,你,虛偽至極!” “陳升嗎?” 佛像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緬懷,但一瞬不到,已化作平靜:“所以,師妹你這么多年,吃了我無數(shù)的徒子徒孫,又將為兄置于何地呢?” 寒風(fēng)中,精金佛像緩步而行,落地?zé)o聲,很快,來到了籬笆院外。 “為兄入滅之時,曾以秘法相傳,喚你庇護吾徒,還你收集諸般武功,傳授后世英杰,你,又是怎么做的?” 金鐵摩擦也似的聲音消失,陸沉溫潤平和的聲音似將大風(fēng)都壓了下去:“你,將他們,都吃了。” 老嫗神色漠然:“他們,遲早會死。” “你,也會?;蛟S,我也會?!?/br> 陸沉微微一嘆:“師妹,你知道嗎?咱們此刻所處之天地,乃是極端特殊的一座……” 老嫗冷然相望。 “十劫第一界,你還不懂這幾個字的份量。但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能在九劫末,吸引普天星象,諸天神佛來此的東西,是何等寶貴……” 陸沉微微一頓:“這樣的天地,何等森嚴?當(dāng)死而不死,你我本是逆天而行,每每出世,氣運牽連,則必會生出敵對英杰,這,是人劫!” “你,就是老身最大的劫!” 老嫗冷然:“自古修行者,一步先,步步先,若非你從中作梗,什么張玄霸、張元燭、邋遢道人,楊獄。 天地催生多少,老身吃多少!” “一步先,未必步步先,這世上有很多東西,你我都無法窺探料到,比如……” 陸沉淡淡道:“你算得出神威如獄,算得到白山黑水,可你大抵沒算到,你會死于三百年后……” 話至此處,金佛微微一頓,方才道:“可,若你提前被殺上兩次,三百年后,或許就能逃過死劫。” “那老身倒真要謝謝你了!” 黑衣老嫗的面色陰沉,陡然甩袖,重重拍向后側(cè)山丘:“滾出來!” 轟隆! 氣勁匯聚,如山般橫壓,只一下,山丘就自崩碎小半,大片的泥沙灰塵伴隨著積雪沖上雨夜高空。 啪啪啪— 雨夜里,有掌聲傳出,一身披蓑衣,絲毫氣息不外漏的老者,慢悠悠的走出來:“兩位前輩的功行,真讓某家嘆為觀止,望塵莫及啊……” 咔擦! 似有驚雷劃過天空,山谷有剎那的明光,也照徹來人的面容。 那是個看起來比之黑衣老嫗更為蒼老的老古董,他身形干癟消瘦,似乎風(fēng)吹就會倒。 而其身后,赫然背著一巨大的紫皮葫蘆,葫蘆比他更高,乍一看,更像是他靠在葫蘆上。 “是你?” 見得這老家伙,黑衣老嫗不禁冷笑:“張洞,不躲在你那龜殼里冬眠,怎敢跑到老身這送死?” “慢來,慢來!” 眼見風(fēng)聲驟起,蓑衣老者眼皮一顫,忙抬手作了個揖:“老家伙無rou好嚼,無血可喝,前輩便是動手,也無賬算,卻又何必耗費靈機?” “張洞,本座記得你……” 精金佛像轉(zhuǎn)過脖頸,眼眶中似有火光閃爍:“唐末時天下大亂,曾有九枚魔類道果出世,其中一人,自號乾坤洞主,就是你吧?” “區(qū)區(qū)賤名,前輩竟也知曉?” 蓑衣老者面皮一抖,兩道目光加身,直好似背了座山,讓他不由得彎腰:“后生晚輩張洞,拜見武祖,老母……” 察覺到兩人眼中的不善,他的聲音不免急促了幾分:“兩位前輩稍緩,晚輩此來,絕無惡意,只為助拳……” “哦?” 陸沉不置可否。 “助拳?憑你這微末修持,也配給老身助拳?” 黑衣老嫗則是冷笑一聲:“倒不如,讓老身吃了你這把老骨頭,稍微補上一補……” “前輩說的不差,您這般高深修為,哪輪得到晚輩助拳?因而,晚輩此來,欲要襄助的是……” 惡風(fēng)呼嘯之間,蓑衣老者如鴻毛般退出里許之地,他仍是含笑作揖,卻是緩緩抬起了頭:“西北王,楊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