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1023節(jié)
位階神通,是瞞不過他人的,楊獄也沒有想過隱瞞,被其道破,也不甚在意,只是打量著眼前人。 絲毫不避諱。 通幽之下,眼前人的命數(shù)混沌一片,僅可看到其內(nèi)流光交織,黑氣盤旋。 但隱隱間,楊獄卻在眼前之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你,師承三笑散人?” 楊獄心頭微動,他的記憶從來很好,念頭一轉(zhuǎn),已然想起了熟悉的氣機來自何處。 當(dāng)年在木林府,尋玄英珠之時,于一處地宮之中,窺見三笑散人留下的石碑。 在其內(nèi),他曾看到三笑散人,以及他身后的道童…… “不錯?!?/br> 寒月散人有些驚訝,但也僅僅是有些罷了,他的身份雖然神秘,但到底不是無人知曉。 只是…… 沒有絲毫避諱,他當(dāng)著楊獄的面掐指一算,旋即指尖似有巨力爆發(fā),猛然將手指彈開:“你?!” 這下,他真?zhèn)€動容了:“你見過我家老師?!” 見他驚詫,楊獄心中微定,不答,反問:“三笑真人的潮汐論,楊某也研讀多次,只是,尚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不知道長是否可為楊某解惑?” 盯著自己彈開的手指看了又看,寒月散人壓下心底的詫異,微笑:“王爺且說說看?” “依著三笑真人所說,天變合有四步,靈潮復(fù)起、百鬼夜行、百鬼日行、仙山重現(xiàn)……” 隨著天變?nèi)战?,三笑散人的名聲也越發(fā)的大,其所書之潮汐論,不止大勢力,便是諸多小勢力,乃至于不少江湖散客,都已人手一本。 四步天變之說,也已深入人心。 “……楊某對這四步,都不甚了解,不知道長可有教我?” “……” 合著你什么都沒看懂? 這番話,寒月散人當(dāng)然不信,但他不能不答,他可太清楚眼前這位的脾性是何等暴戾了。 一言不合,只怕…… “昔年,家?guī)熢脒^一處極為奇異的仙魔幻境,歸來之后,他一言不發(fā),書寫了這本潮汐論……” 寒月散人沉吟了片刻,回答:“依著家?guī)熕?,在比遠(yuǎn)古更為古老的時代,曾發(fā)生了一場浩劫,諸天神佛,皆隕滅于其間…… 而這場浩劫,就與靈潮有關(guān)?!?/br> 論及對潮汐論的理解,這世上自然沒有能超過寒月散人,他侃侃而談,將身后一眾弟子也吸引了過來。 “依家?guī)熤?,靈潮比之仙佛,好比魚兒與水,缺之則死,且越是‘大魚’,在退潮之時,就死的越快,反而是些小魚苗,活的更久一些……” “同理,潮汐來時,小魚苗,也會率先出現(xiàn)……鬼,當(dāng)然不止是鬼…… 老師,將一切迥異于人者,統(tǒng)稱為鬼,他老人家畢生尋找仙佛蹤跡,但他自己,不信仙佛……” 說話間,寒月散人似陷入了回憶之中。 靈潮、百鬼、仙山…… 聽著寒月散人的話,楊獄許久沒有說話,細(xì)細(xì)琢磨了許久,才道:“若依著潮汐論所言,似乎此刻還不到仙山重現(xiàn)之時,那方寸山……” “這,才是王爺真正想要知道的東西吧?” 輕擦去眼角的水跡,寒月散人回過神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楊獄:“很可惜,這個問題,貧道不知道。歸根究底,家?guī)熓侨朔巧瘛?/br> “多謝道長解惑?!?/br> 楊獄點點頭,沒有尋根究底,而是問起:“之前,道長曾言,楊某欲破劫數(shù),需去塞外方寸……” “王爺,有些話,不是貧道刻意故弄玄虛,而是神通所限,只能如此……” 一杯杯的喝著酒水,寒月散人突然發(fā)問:“敢問王爺如今,比之當(dāng)年趙王爺,如何?” “嗯?” 楊獄挑眉:“這與那劫數(shù)有關(guān)?” “確實有些關(guān)系……” 寒月散人微微沉吟后,看向四周,一眾弟子皆是激靈靈回神,彼此對視一眼,紛紛退出門外。 這時,他才傳音道:“五十余年前,貧道曾見過趙王爺一次,那時,也曾為他留下批言……” 楊獄微微皺眉,沒有打斷。 “那時,趙王爺正如今日之王爺,氣吞萬里如虎,世之絕巔,但貧道那日,卻從其身上窺見了劫數(shù)……” 寒月散人傳音聲很慎重:“先天之命,后天之運,二者相合,即是命運。人活一世,便是命與運之合…… 而所謂的劫數(shù),來自于運,應(yīng)之于命,歸根究底,是不同人的命運交織,所必然會引發(fā)的碰撞。 就好比,一枚道果,你與他都想要,且都無法相讓,結(jié)果,則必會分個高低,甚至生死……” 他想要解釋的更為詳盡,楊獄卻是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身懷生死簿殘頁,這些年,他對于命運的認(rèn)知,比之寒月散人更深。 “……貧道此來,最早是為了拜祭趙王爺,途徑龍淵之時,心血來潮卜了一卦,卻發(fā)現(xiàn),王爺所將遇之劫數(shù),與趙王爺,十分之相似……” 寒月散人的神色有著凝重,也下了斷言:“盯上王爺?shù)?,不止是黑山、憐生老嫗,背后,應(yīng)當(dāng)還另有其人……” 陸沉? 楊獄眸光一凝。 黑山老妖,性格極為謹(jǐn)慎,無八分把握,絕不出手,可比之那疑似陸沉之人,卻又顯得有些過于大膽了。 直至此時,他甚至都不知道其人身處何地,意欲何為,只知道,他似乎想斷自己長生之路。 可為了什么,他卻又想不明白…… “唉……” 說著,寒月散人不由嘆了口氣:“貧道不是不想見王爺,而是知曉,一旦與你見面,那背后之人,就必會盯上貧道……” “是楊某唐突了……” 眼見楊獄似有歉意,老道卻又?jǐn)[擺手:“今日之局面,貧道也非沒有預(yù)料,他真?zhèn)€尋上門來,其實也沒什么,將死之輩,又怕哪個?” “只希望,王爺念在貧道知無不言的份上,代為庇護貧道的弟子們,以及諸多紅顏知己……” 說話間,老道起身,微微躬身。 楊獄伸手?jǐn)v住這老道:“諸多是幾多?” “逝去的不算,如今在世的,應(yīng)是七十三人……” 寒月散人略有緬懷:“人活太久,著實無甚樂趣,紅顏白發(fā),實是天下最痛……” “……” 楊獄一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王爺大概心中鄙夷,認(rèn)為老夫欲壑難填,禍害良家……但貧道從來情在欲前,從無強人所難,至于情難斷……” 晃了晃空酒葫蘆,寒月散人意有所指:“王爺如今年少,或許不懂,可有朝一日,你活過數(shù)百年,而親朋紅顏盡去…… 人活著,總要有些寄托,這,才是持戒之法的奧妙……” “……這是我的手諭,你若遣人前來,只要帶著,紫袍會安排妥當(dāng)?!?/br> 楊獄自然懶得與個糟老頭子談?wù)撨@個,丟下腰牌,攔住老道,問出最后的問題:“何為白山黑水?” 白山黑水,這句話,這些年流傳很廣,而這背后,是向著塞外遷徙的諸多大小家族。 “氣運如潮水,時而漲,時而落,總有人被潮水拍入深谷,也總有人會立于潮頭……” 此事,寒月散人卻不如何避諱,說的很直白:“未來三百年的大運,就在白山黑水之間,順者諸事順?biāo)欤嬲呋魜y纏身……” 話至此處,這老道也不再停留,微微抱拳,已出得房間:“命運這玩意,信則有,不信則無,王爺權(quán)當(dāng)個樂子聽聽就是,這天下大事,哪是個江湖術(shù)士說了算的?” 呼! 酒樓內(nèi),平靜下來。 沒有再攔,楊獄思量許久,方才看向桌面上,點點酒水凝成的文字不散:“造化匯聚之所,方寸得道之地……“” 第780章 道鬼! …… 呼呼— 四匹龍馬拉行的車輦之中,寒月散人回望著漸漸不可見的城郭,許久后方才放下車簾:“尚無龍形,可這虎威,卻著實令人如芒在背,坐立難安……” 一口濁氣吐出,緊繃的心弦送下,細(xì)密的汗珠頓時浸濕了道袍。 “你,命不久矣?” 車廂內(nèi),自然只有清秀女弟子,她狐疑的看著自家?guī)熥穑瑵M臉都是不信。 擦去額上的冷汗,寒月散人這才道:“壽行九十,說句行將就木,命不久矣,莫非不成?” “九十……” 女弟子豎著手指頭算起來:“你之前說過,你是太祖龍馭殯天那年生人……” “莫算了,只有四五十多年的陽壽了……” 輕撫著佳人柔荑,寒月散人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若能尋到幾枚延壽的丹藥,將你們送走,想來還是沒問題……” “……” 女弟子滿臉無語,卻也放下心來:“四五十年,可還長呢!” “長嗎?” 寒月散人咀嚼著這句話,莫名的有些黯然:“時也命也,時也命也,如之奈何。老道窮盡所有,艱難活到如今,也已是極限,再如何掙扎,也活不到三百年后的天地大變…… 晚生三百余年,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