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985節(jié)
唯有從那一口斷刀上,可以辨認出他的身份。 “還是敗了嗎……” 望著焦尸對面,那似仍完好無損的老嫗,不說陸青亭,便是慕清流,眼底都閃過一絲黯然。 但旋即,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咚! 咚! 鼓點也似的心跳聲,從那‘焦尸’體內(nèi)傳出,繼而,是好似驚濤拍岸般的水流聲透體而出。 這是血液在劇烈流動,所發(fā)出的響聲。 咔咔咔—伴隨著陣陣令人牙酸的金鐵摩擦聲,焦炭也似的皮rou片片脫落,其下,是楊獄慘白到了極點的臉色。 “地元大丹,還是兩枚……”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老嫗的胸腔內(nèi)傳出,她的氣息,于開口的剎那跌落到了極低之處。 她身上的道光,也于這一刻,顯得黯淡,甚至漸漸熄滅。 “神威如獄,神威如獄……” 她的氣息越來越虛弱,但她卻恍若未覺,只是恍然又惋惜的看了一眼站立不穩(wěn)的楊獄:“若早一瞬猜到是你,老身,斷不會用那舍身印,可惜,可惜……” “舍身??!” 魚白眉神色大變,這才看到,密密麻麻的血色紋路,在楊獄的皮膜下浮現(xiàn)。 這些紋路,猶如活物一般,不住的蠕動著,甚至給人一種隨時都要破體而出的恐怖錯覺。 舍身印,全名‘憐生舍身印’。 取自憐生教教義之中,老母七日創(chuàng)天地后,有萬魔來襲,老母身負天地之重,無法還擊,只得舍身除魔。 這是與敵偕亡的招式! 非但如此,相傳,這舍身印介于道術(shù)與異術(shù)之間,那扭曲的紋路,是施術(shù)者的血、氣、神之匯聚。 甚至有傳言,此術(shù),有奪舍他人之能。 這,他當(dāng)然不信,可這一記舍身印,可是那存活了三千多年的老怪物施展的…… “三千年功力的舍身印……” 咳出一口污血,楊獄已是疲累到極點,那一式舍身印,實是超乎了想象的強橫。 若非他舌底含著兩枚地元大丹,若非這一身百鍛級骨架,若非鳳無雙的回風(fēng)返火,若非那老和尚的神通之助…… 哪怕自己一刀先行斬中這老妖怪,自己怕也要死在她前頭。 不過…… “能殺老身,你當(dāng)真了不起,可惜……” 淡淡的聲音飄蕩間,楊獄猛然凝神,通幽之下,只見一縷幽光散去。 一如當(dāng)年的黑山老妖。 “你走不了!” 粘稠的鮮血自七竅涌出,楊獄持刀暴起,暴食之鼎中,紫金吞煞寶葫蘆狂暴起來。 嗤! 冷風(fēng)如刀吹過。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憐生老母身上的血rou如凋零的花瓣般掉落下來。 前后不過數(shù)個呼吸,她的頭部、上身、四肢,再一看不到一處皮rou,裸露在外的赫然全部都是森森白骨! 千刀萬剮! “??!” 似比千刀萬剮還要痛上無數(shù),虛無之中傳出了足可刺破耳膜的怨毒嘶鳴。 憐生老母暴怒到了極限:“孽障,你敢毀我法身?!” 轟! 重重落地,污血噴涌,楊獄的眼神兇戾如幽冥中走出的鬼神:“又怎樣?!” 此時此刻,他狼狽到極點,可所有看向他的目光,卻盡是驚懼與敬畏。 無論他此刻如何狼狽,無論他用了什么樣的手段,付出怎樣巨大的代價。 可他,真?zhèn)€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了那存活了三千余年的老怪物。 這是,三千年里,諸般人杰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三千年未有! “無敵了……” 感受到那兇戾至極的眼神掃視,楚天衣身軀一顫,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而他的心頭,也如在場所有人一般,盡被這念頭充塞。 “楊獄……” 不自覺松開了抱著孩子的手,啟道光長出一口氣,心力交瘁之余,也十分之復(fù)雜。 桀驁如他,也不由沉默。 繼而,轉(zhuǎn)身,殺向了廣場內(nèi)驚慌失措的憐生教眾,方天畫戟之下,血流成河。 陸青亭欲言又止,卻只是默默接住了七劫劍。 去了劍,魚白眉心頭亦是十分之復(fù)雜,震驚、嘆服有之,疑惑擔(dān)憂也不乏。 怔立許久,他看向了坐化于爛柯寺群僧之間的還丹大禪師。 那與他糾纏了半生的老和尚,到底死在了年紀更大的自己前面…… “倒讓你贏了……” 微微躬身,心中喟嘆,同樣的命不久矣,還丹無懼,他自也不懼。 可惜,他的神通于戰(zhàn)局毫無影響,縱然想要搏命,都沒有機會。 轟! 一眾人心思各異,或退或留之時,城中又有一聲雷鳴響徹。 “堂堂武圣,專做這等腌臜事,寧無求,你真乃武圣之恥!” 兩色電光歸于一瞬,衣衫獵獵的王牧之立于楊獄身后,逼退了自虛空潛行而至的寧無求。 “這世上,不該再有第二個張玄霸!” 寧無求的聲音回蕩在城池內(nèi)外,其人則于飄忽之間遠遁離去。 他速度極快,又深諳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道理,便是王牧之、啟道光都追之不及。 “阿彌陀佛……” 深深的看了一眼廢墟中跌迦而坐的楊獄,廣覺合十雙手,微微一躬,轉(zhuǎn)身而去,一眾僥幸存活的武僧紛紛跟上。 他們沒有一個人說什么,可廢墟中那如若鬼神般的眼神,卻在心頭縈繞不去。 甚至直至多年之后,仍無法忘卻。 …… …… 呼呼— 大雪伴隨著寒風(fēng)吹過起伏的大衍山脈。 某處密林中,林道人連連咳血,似傷及本源,但他的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激動。 雙手捧著巴掌大小的槐木,他小心翼翼的走著,走著走著,他就不禁流下淚來。 他知道,師尊就在這槐木之內(nèi),可他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只能若有若無的感應(yīng)到他在。 “回去,回去。楊獄身懷生死簿,定有辦法,定有辦法……” 眼角有淚,額頭見汗,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大衍山,路上遇到的人與畜,他都不與之打交道,提前退避。 他實在不想再有任何波折了。 呼呼— 全身心關(guān)注掌中槐木的他,沒有看到身后大衍山中飄忽翻涌的云霧。 以及那平靜而淡漠的目光。 “猶記得當(dāng)年,你曾答應(yīng)某家,為我照料后世習(xí)武的真種子……” 那是一株參天巨樹,風(fēng)雪中也不見如何凋零,樹干上,似有人面浮現(xiàn),如一尊神像。 他淡淡的看著大衍山中飄揚的云霧:“你倒是做得好,全照料到肚子里去了!” “孽障……” 痛至極點的怨毒之音,自云霧之中傳蕩而出,旋即察覺到了巨樹神像的存在,化作悶哼一聲:“若無老身,這天下間的武學(xué),要失傳大半了!這,不算照料嗎?” “敝帚自珍,實是人之本性,如之奈何……” 巨樹神像發(fā)出一聲長嘆。 “達摩、邋遢、癲僧、高甲、張元燭、張玄霸……某三千年積攢的果實,你吃了大半?!?/br> 神像的聲音冷漠而肅殺:“你得,吐出來!” “你,要對老身動手嗎?!” 云霧陡然間暴動起來,伴隨著的,是劇烈到極點的氣機碰撞:“不可能!” 轟! 巨大的悶響傳遞到十?dāng)?shù)里外,依著大衍山為生的諸多村落都有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