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烈的刀光下，啟道光心中微微一嘆，旋即強撐著提起了方天畫戟。

    那還施彼身的道術(shù)太過凌厲，他幾乎是被自己全力斬中，傷勢極重。

    “他，已是武圣了……”

    望著那恐怖到遙隔十數(shù)里都如芒在背的刀光，楚天衣心頭發(fā)寒。

    無法形容的情緒在他心頭涌動著。

    他與楊獄見面不過數(shù)次而已，可每一次見到，都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震怖。

    不是驚懼于其強橫的武力，而是那匪夷所思的進步。

    他猶記得仙魔幻境初見之時，那時的楊獄雖然強橫，可境界仍遜自己一籌，武力強絕，可也還可望其項背。

    可此刻……

    轟！

    刀光如瀑，逆流擊潰了重重云瘴，氣浪滾滾排空，遙隔里許的一眾人，都只覺勁風撲面，刺骨般疼痛。

    “短短數(shù)年，已然鯉魚化龍了……”

    遙遙旁觀的一眾人心神已是心神震動，法壇上首當其沖的憐生老母自全數(shù)承受了這一刀的所有威能。

    望著自遠而近，霸烈如雷殛般的刀光，她心中不由得泛起漣漪。

    “不愧是……”

    輕飄飄的言語被狂風吹散，遠處傳來鳳無雙的厲喝：“她有百兵不侵之術(shù)！”

    陰影中，鳳無雙神情緊繃，楊獄的到來，她毫不意外，這一年間，兩人書信交流了多次。

    對于憐生教的諸般秘術(shù)，楊獄比之在場除卻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了解，但仍是忍不住發(fā)聲警告。

    哪怕暴露了身形之后，就遭到了憐生教中高手的瘋狂反撲。

    “背主之狗！”

    冷冷的掃了一眼被教中高手圍殺的鳳無雙，憐生老母突然發(fā)出一聲輕笑：“好孩子，你能來，奶奶很高興……”

    嗡！

    話音飄蕩之間，包括慕清流、啟道光在內(nèi)的幾大武圣紛紛神情繃緊，幾欲出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這位三千年不死，精擅世間絕大多數(shù)武功、道術(shù)的憐生教老母，沒有施展任何道術(shù)。

    甚至連高懸城上，即將蓋壓的巨面，也未有絲毫波動。

    她，只是伸出了雙臂。

    僅僅是如此細微的動作，包括慕清流、啟道光在內(nèi)的所有人，已是勃然大怒，紛紛暴起：“無恥之尤！”

    這，不是什么道術(shù)，可卻比任何道術(shù)都要凌厲。

    刀光不及中，其勢已弱了三分不止，縱然是殺意沸騰到極點的楊獄，也不得不微微一頓。

    因為，那干枯的兩只老手之間，赫然是還在大哭的楊間！

    沒有人能夠預(yù)料到，一尊存世三千年，被無數(shù)教眾頂禮膜拜自認為神的絕頂強者，會做出如此動作。

    不說啟道光等武圣，便是一眾憐生教眾，都驚呆了。

    然而，憐生老母的臉上，卻仍掛著淡淡的笑意，是漠然、是蔑視，也是嘲弄：“刀法不錯，又能如何？”

    這一刀，她從未見過，其中精妙也令她有些贊賞，可也僅此而已。

    四周的怒吼、眼神，她洞若觀火，可那又如何？

    世間的贊譽誹謗，榮辱道德，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老狗！”

    實質(zhì)的精光自眸中迸現(xiàn)，牙齒劇烈磕碰，幾乎爆出火星來。

    繼而，在所有人震驚、駭然的目光之下，楊獄不退反進，本就暴烈到了極點的刀光，更快了幾分。

    由下而上，又自上而下。

    以極端霸烈兇殘的姿態(tài)，斬向了連同嗷嗷大哭的楊間在內(nèi)的法壇：“天意，如刀！”

    轟??！

    刀光之下，憐生老母的臉上，都閃過一絲錯愕。

    嗤！

    千分之一剎那都不到，暴烈的刀光已然淹沒了一切，包括啟道光不解的低吼。

    轟隆??！

    下一瞬間，法壇徹底破碎，連同那無所不在的白霧，盡被刀光掃滅。

    這一剎那，強如啟道光、姜無恙等當世武圣，竟也全然沒有看清這一刀下的景象。

    唯有慕清流，再度刺出一劍的同時，看到了那足以震驚所有人的一幕。

    那凌厲暴烈到足以斬破世間絕大多數(shù)奇珍異鐵的刀光，竟如水波、日光一般。

    于間不容發(fā)的剎那，繞過了那嚎啕大哭的孩子，并絲毫不漏的，盡數(shù)轟擊在法壇上那老邁的軀干上！

    雙眼、耳膜、喉管、鼻孔、心口、軀干、四肢、胯下……

    一刀，如同千萬刀！

    這不是任何刀招，卻繁復(fù)到了極點，這是楊獄學自魏河的，千刀萬剮凌遲手法。

    這一剎那，楊獄的意志都在燃燒，天眼之下，一切細微渺小處都無所遁形。

    配合上這樣極盡繁雜卻絕無死角的技巧，他自問，縱然是世間最強的橫練，也可一力破開。

    然而，“斬之不進，毫無破綻！”

    這一念頭在他心頭閃過的剎那，楊獄心中也無任何不甘與震驚，只是借助那以更快、更為兇猛的反噬之力，抓住了楊間伸出的小手。

    轟隆！

    繼而，他這一式極盡所有的刀光，就在道術(shù)‘還之彼身’的作用下，降臨己身！

    一門道術(shù)，縱然修持到極為高深的地步。

    也仍要立法壇、誦道經(jīng)、祭祀，或長或短，繁瑣至極，可其強橫，也同樣不輸神通！

    因為，道術(shù)，本就是神通！

    故而，縱然楊獄早已知曉這老嫗身懷的諸般道術(shù)，卻仍是避無可避。

    被裹挾著，重重砸向了街道之上。

    而在一眾武功低微的憐生教眾眼中，也只看到刀光一閃，那暴起的來人就如之前的所有人一般被打入塵埃。

    不由得高呼起來。

    “這一刀，已近乎神通矣！”

    足足被斬了三千六百刀的憐生老母，都不由得感嘆一聲。

    破碎的法壇上，她站的筆直，隨手起落，架住了暴起的啟道光等人，并將幾人重重擊退。

    轟！

    伴隨著一聲聲墜落的悶響，偌大的定陽城，又是一片死寂。

    這一刻，心性堅韌如陸青亭，心中都不禁升起了一抹絕望。

    廢墟里，明明只是個灰頭土臉，垂垂老矣的婦人，可在來襲的諸多江湖高手眼中，卻猶如神魔般可怖可畏。

    慕清流、啟道光、姜無恙、魚白眉、還丹、廣覺兩大禪師……

    連同此刻之楊獄，這已然是足可震動天下的絕對武力了，可是……

    “這世上，豪雄幾多？達摩、邋遢、癲僧、三笑、張元燭、張玄霸……

    爾等不愧一世之豪雄，若生于遠古，必也是攪弄風云的仙神級存在……”

    拍落袖袍上的塵土，感受著四周驚怒、厭憎、敬畏、膜拜的眼神，憐生老母輕聲說著。

    以一個見證者的口吻，為三千年武道留下墓志銘：“可惜，武功，只是小道，走了歧路的你們，即便修持至絕巔，也不過是群未開牙的小狗崽，怎樣掙扎，也不過徒增笑料爾！老身不著甲，不佩兵，誰又能殺……”

    淡淡的聲音，回蕩在城池內(nèi)外，似如寒流一般，欲將所有人定格。

    這一剎那，縱然如姜無恙這般的武圣，都覺心神搖曳，生出大恐怖。

    因為，這老嫗所說，無有虛假。

    自古而今，三千年里的武道最強者，也無一人能殺她，甚至，因她而死的不知幾多……

    “她……”

    楚天衣的心頭發(fā)顫，再一次生出退意，可令他絕望的是，那白霧籠罩了整座城池。

    逃無可逃……

    死寂的恐怖，被一聲低喝炸響，打斷。

    “聒噪！”

    轟?。?/br>
    如同萬雷震爆于一瞬之間，彌漫了整條街道的灰塵都被一下掃滅。

    “啟兄，代我照料小弟……”

    啟道光猛然抬頭，就見一小娃娃張牙舞爪的跌向自己，下意識的接過，就聽得雷暴聲中，長嘯響起：“殺！”

    僅僅一字，人已暴起。

    雷光如瀑，幾不可見人影，只有全城的刀兵于此刻錚錚而鳴，欲要騰空俯首膜拜。

    十品，元磁真身訣！

    靈炁的劇烈燃燒之下，楊獄身如箭，爆射而出，其速之快，猶如霹靂驚空。

    這一幕，再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