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如日巡天，其勢浩蕩，煌煌至極。

    如果說，張玄霸的霸拳，是天下萬物皆不可忤逆之霸道，那么，這天罡拳，則是萬類盡入吾手的王道之拳。

    不似武功，更似神通，恍惚間，似有普天星象、星海諸神匯聚，共舉共推。

    轟??！

    荒林之間，又是一聲轟鳴，地動山搖也似。

    楊獄身軀劇烈一震，身下大地龜裂擴(kuò)散出十余丈，煙塵騰起如云。

    “楊大哥？”

    秦姒驚呼一聲，完全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這人種袋里的烙印，的確是張?jiān)獱T所留，這位大明太祖的拳意著實(shí)了得，吃了些虧……”

    擦去眼角滲出的血跡，楊獄輕揉太陽xue，這一道天罡拳意著實(shí)強(qiáng)橫，哪怕他早有準(zhǔn)備，也還是受了些傷。

    “要壓過他的意志，不是易事……”

    “真是張?jiān)獱T……”

    催使神通，將煙塵驅(qū)散，秦姒上前幾步，感受著那若隱若無的拳意波動，心中不由凝重。

    古往今來，無論留名于史，還是留名江湖武道，都非易事，時(shí)過境遷，再大的人物，也是難以被后人懷念銘記的。

    張?jiān)獱T，卻是兩者兼顧于史書上，他的地位絕高，終大明四百年，都是人稱千古一帝的杰出帝王。

    而在江湖中，他也是呼聲最高，在張玄霸之前，許多人認(rèn)為，足可與陸沉、達(dá)摩、邋遢道人比肩的無上大宗師。

    “必須要壓過他的意志，才能祭煉這人種袋嗎？”

    秦姒想了想：“楊大哥，若是你能將之引出來，或許，我可以試試將其驅(qū)離，或許，可以嘗試化害為益……”

    “驅(qū)離嗎？”

    楊獄微微思忖，還是拒絕了：“神通也非無所不能，你這門神通還未晉升二重，想要驅(qū)離武圣意志，只怕會被反噬……”

    神通也是有著極限，神通一重，依著他的估計(jì)，應(yīng)當(dāng)?shù)韧谏铣宋涔Φ木牌反蟪桑蛟S神異更過，但大差不差。

    但無論如何，一重的神通，想要驅(qū)離張?jiān)獱T的天罡拳意志，是幾無可能的。

    而且……

    “此去黑山路途不近，正好可以消磨時(shí)間，我此時(shí)武功進(jìn)境已達(dá)瓶頸，或許可借由張?jiān)獱T這一道拳道意志，來梳理自身武道體系……”

    楊獄舒緩精神，眸光明亮。

    過去的十多年里，他修行自然是十分勤勉，可始終壓在他身上的危機(jī)，讓他很難有靜下心來梳理武道的時(shí)間。

    當(dāng)然，那時(shí)候他也還遠(yuǎn)未到這個(gè)程度，效法前人，是最優(yōu)的道路。

    而此刻，他已然站在武圣之前的最巔峰，自然又有不同。

    “楊大哥，你是要創(chuàng)功嗎？”

    秦姒心中極為復(fù)雜。

    這些天，她修行可也十分勤勉，進(jìn)步也很快，已然凝練了真罡，自忖再有些年，或許就可熔鑄氣血熔爐了。

    然而……

    “創(chuàng)功談不上，梳理自身為主?！?/br>
    收起人種袋，楊獄氣息有些滑落，精神卻是出奇的好。

    誠如紅日法王所說，生于此世的武者，比之古往今來任何時(shí)代，都要幸運(yùn)良多。

    陸沉、達(dá)摩、邋遢道人、張?jiān)獱T、張玄霸……乃至于無數(shù)史上留名或無名的人杰先賢，早已將武道之路拓展到了一個(gè)很高的程度。

    三千年前的秦末，武道萌芽，絕大多數(shù)的武者，都在跌跌撞撞中摸索，便是有所成就，也多有些巧合在內(nèi)，有樣學(xué)樣，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不成。

    那時(shí)節(jié)，修持至如今來說武圣高度的，似也只有陸沉、霸尊等寥寥幾人，絕大多數(shù)的武者，未必能修持至此時(shí)的宗師境界。

    故而，那些武者，在宗師之前就要創(chuàng)功。

    兩千年前，達(dá)摩梳理武道，開辟禪宗武道，那時(shí)節(jié)，宗師之前，幾乎已是坦途，不需要茫然摸索，也不必太早去創(chuàng)功。

    至千多年前，邋遢道人提出武圣四步后，似連武圣也有跡可循，天下間的武功，已然多到學(xué)不盡，創(chuàng)功者，自然寥寥。

    不是后人不如前人，而是有的學(xué)，又何必去迷霧中摸索？

    唳！

    感受到楊獄的意志，蒼鷹振翅而落。

    “回黑山嗎？”

    秦姒問，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回。不過，臨回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

    足下發(fā)力，攜秦姒登上鷹背，楊獄大袖一揚(yáng)，蒼鷹隨之振翅而去。

    “這方向，是云州？”

    “云州失守，有徐老大人，王先生在，自然用不著咱們插手。咱們，順路走一遭青巖府……”

    楊獄俯瞰云海，眸光幽沉：“去見見那位，武圣之恥……”

    ……

    ……

    亂世，用重典。

    回到龍淵城的第一時(shí)間，王牧之就感受到了龍淵城的風(fēng)聲鶴唳，大街之上，人人閉戶，一眼望去，最為繁華的酒樓都十分之冷清。

    只有一隊(duì)隊(duì)的兵卒在巡守。

    “有著龍淵王妃的鼎力支持，徐老回城之后已然開始肅清朝堂，包括李衍在內(nèi)的諸多大臣，都被下了大獄……”

    丘斬魚在城門口等了許久，見到王牧之回返，心中方才松了口氣，向他敘說這幾日城中的劇烈變化。

    乾亨帝被擄走，這是石破天驚的大事件，群臣幾乎吵成了一團(tuán)。

    當(dāng)神都中太子繼位，薛地龍被封為國師的消息傳來，更是引得一片嘩然。

    包括李衍在內(nèi)的所有大臣，都要求立刻收攏神策軍，御林軍回返神都。

    “徐老力排眾議，說服了神策軍統(tǒng)領(lǐng)‘啟生言’，大軍明日開拔云州，抵御天狼……”

    丘斬魚嘆了口氣：“陛下被擄的一夜間，風(fēng)起云涌，朝廷幾有風(fēng)雨飄搖之感……”

    “與他無甚關(guān)系……局勢的變化，是趙王爺身隕。”

    王牧之十分平靜：“如今，人人都知道天變將至，卻不知，天變早已來了四百年，舊有的秩序，已然無法適用此世……”

    “??？”

    丘斬魚微微一怔。

    “明前的兩千六百年里，即便是邋遢道人所在的武道盛世，其實(shí)，同存一世的武圣，也不過兩三人而已。

    可如今，天下間的武圣，何止十人？只怕二十人，都要有了……”

    王牧之緩行踱步：“不是只有潮汐起，神通主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才是天變。舊有的秩序崩塌，也是天變！”

    天變，早已到來了！

    王牧之心中明鏡也似。

    他通讀道藏、佛經(jīng)，也曾數(shù)次進(jìn)入仙魔幻境，對于遠(yuǎn)古之前也有著不淺的了解。

    遠(yuǎn)古之時(shí)，也是有王朝的，可王朝主宰俗世的記載，卻是只有史書上的三千年！

    過去的兩千多年里，王朝主宰天下，最為根本的原因，是朝廷掌握著世間最強(qiáng)的暴力機(jī)關(guān)。

    宗師者，一騎當(dāng)千，大宗師，一人可成軍，一人足可攻伐一城、一州，可終歸無法匹敵一朝，一國之力。

    然而武圣，不一樣！

    咫尺之間，武圣可敵一國！

    “張?jiān)獱T，的確是不世出的奇才，四百年前的他，已然察覺到了這一點(diǎn)，故而，他留下諸多法器鎮(zhèn)國，留下了道兵寒山，留下了錦衣衛(wèi)、六扇門，分出九大支脈，傳承自身神功絕學(xué)……”

    說話間，王牧之腳步微微一頓，看向巷口：“過去四百年，之所以舊有的秩序還在維持，一來，是人心使然，三千年帝制深入人心。

    二來，也是因?yàn)檫@位太祖爺留下的底蘊(yùn)太深太深了，以至于，三日之前的大明，仍可勉力維持……”

    巷口處，徐文紀(jì)拄著竹杖，默然而立。

    “……可如今，大不同了?！?/br>
    王牧之微微一頓，見自家老師沒有開口反駁，才繼續(xù)說：“不說林道人，也不算弟子與楊獄，也不算薛地龍、許經(jīng)、啟道光、宋天刀、鐵橫流、迷天教關(guān)七這些只差一線，隨時(shí)可以跨過門檻的大宗師，也不算大衍山中的那位，甚至，連民間那些不如武道大宗師扎眼，卻已然走過道果三步，即將位列十都的神通主們也不算……

    可那錦繡榜上，可就有一十八人之多！”

    “時(shí)至如今，弟子也不知那位趙王爺是如何能夠威懾如此之多的武圣十都主的……”

    話至此處，王牧之不得不佩服，卻也一嘆：“但當(dāng)世，再無第二個(gè)張玄霸了……”

    “你說的不錯(cuò)?！?/br>
    徐文紀(jì)默然點(diǎn)頭，嘆了口氣：“如你所言，又該如何？”

    這下，是王牧之沉默了。

    “老夫問你，遠(yuǎn)古之前，以龍淵道為中心，方圓十八萬里，被稱之為什么？”

    王牧之心頭一震。

    “老夫來回答你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徐文紀(jì)竹杖重重一頓：“牧場，陰司牧場！”

    “你告訴老夫，什么是牧場，他們?nèi)︷B(yǎng)的，又是什么？！”

    第697章 曠古絕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