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啟道光長身而起，望向遠空。

    齊山民等人幾乎被壓的吐血，卻仍是掙扎著起身，也都向前望去。

    卻只見遠空之中，有著龍形氣勁咆哮長空，有著諸般箭光縱橫來去，大片的飛鷹、神箭手，隕落如雨。

    “這是……”

    啟道光下意識的捏住了方天畫戟，他先是看了一眼極遠處那須發(fā)皆張，掌力如怒龍的身影，后又看向了長空之上，箭落如雨，弓開如霹靂的身影：“楊獄……”

    ……

    ……

    大風(fēng)雪下，天地一片蕭索，西北城中也不甚熱鬧，除卻清掃積雪的衙役、兵卒之外，行人寥寥。

    倒是諸多酒館，少有的熱鬧，六合樓甚至于座無虛席，各種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又死了一批……唉，好不容易消停幾天，楊爺一出去，就又想著作亂，何必呢？”

    “這位余大先生，手段酷烈不下于楊爺啊，這些天，殺了得有數(shù)百了吧？”

    “今歲的風(fēng)雪，不下于去年啊。這老天爺，是不給人活路了嗎？若非楊爺賑濟，不知要死多少人……”

    “天災(zāi)人禍，亂世征兆?。‰y道這大明朝，真?zhèn)€沒氣數(shù)了嗎？也是，楊爺就差……”

    “噓！這些事，嗨，咱還是喝酒吧！聽說余大先生下了禁酒令，這酒啊，是喝一杯，少一杯……”

    ……

    六合樓六層，靠窗戶處，真言道人憑欄而望，連日的風(fēng)雪下，天地間幾無異色。

    目之所及，盡是一片肅殺與蕭索。

    “這就是天變啊……”

    老道微微一嘆。

    天災(zāi)之恐怖，在于其無差別的覆蓋，去歲雪災(zāi)的陰影未破，新的雪災(zāi)又要彌漫。

    賑濟救災(zāi)，終歸救得一時，若真?zhèn)€連年天災(zāi)，那……

    趙坤伺候在一旁，憂心忡忡，循著自家祖師的目光望去，就見臨街隱見紅色。

    大風(fēng)雪到來的第一天，他就逃回西北城，當(dāng)日，楊獄乘鷹離去，并未刻意隱瞞行藏。

    與其一并出城的，還有諸多翎鷹。

    當(dāng)日夜里，余景親自出手，以雷霆手段震懾城中宵小。

    先是將各家各派的探子盡數(shù)抓進了大牢，之后的數(shù)日里，更幾乎每天都有人犯于菜市口處斬，血腥氣數(shù)日不絕。

    “祖師，師叔他老人家……”

    趙坤滿腹擔(dān)憂，眉頭緊鎖。

    這些年，他過的太苦了，好不容易尋回了師叔與師祖，生怕這兩位有一點閃失。

    “與其擔(dān)憂你家?guī)熓?，倒不如?dān)心楊小子……”

    老道回身，坐下。

    “擔(dān)心他？”

    趙坤聞言一愣，旋即搖頭：“朝廷通緝他這么些年了，可也沒占過一絲便宜，他應(yīng)該，應(yīng)該……”

    “不說暗地里的高手，單單明面上的‘錦繡山河榜’，其中也不乏大高手，楊小子雖然聰敏，手段也厲害，但到底年輕了些……”

    老道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是從未想過吧？”

    “回祖師，弟子確實從未想過要擔(dān)心楊獄的安?！?/br>
    趙坤苦笑著，有些出神。

    事實上，在祖師開口之時，他也才猛然驚覺，自己對于那楊獄的信心，甚至超過了自家?guī)熓濉?/br>
    這……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fēng)sao數(shù)十年。楊小子是個身有大運的，故而，十余年間，他無往不利。

    但你也莫要忘了……他其實，也還不到而立啊?！?/br>
    老道深深的看了弟子一眼：“群狼環(huán)伺，他仍肯出城，親赴絕地去救你家?guī)熓澹瑹o論他因為什么要去，這份恩情，我得記得，你也要記得……”

    說罷，他起身離去。

    趙坤深吸一口氣，躬身回應(yīng)：“弟子謹(jǐn)記……”

    下得六合樓，正碰上運送犯人尸身的衙役，板車壓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真人?！?/br>
    余景不知何時走到近前，微微躬身。

    “準(zhǔn)備出城了？”

    真言道人看了他一眼，后者點點頭，也不隱瞞：“西北道城的局勢已定，是時候要去興離二州一行了，大雪多日，怕有人禍……”

    因著朝廷諸多高手的虎視眈眈，過去的一年多里，除卻賑濟災(zāi)情的糧食、藥材之外。西北道城的勢力，并未向著興離二州蔓延。

    直至楊獄出城，他才遣派了大批人員前去，如今，城中諸事已然辦妥，他也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去歲大雪，西北道城都受了災(zāi)荒，遑論亂軍未徹底平定的興離二州？

    而這，也是楊獄出城之前，他們商議好的事情，耽誤了十多天，已然是因為城中那些大小家族的余孽了。

    “去就是?！?/br>
    老道自然不會反對：“若真有老道應(yīng)付不來的事情，那多你一個，也不多……”

    “多謝真人?！?/br>
    余景長長一拜，也不多廢話，轉(zhuǎn)身離去，卻是來之前，已然收拾了行囊。

    “天災(zāi)、人禍……”

    真言道人駐足良久，方才一嘆。

    沒有了閑逛的心思，他轉(zhuǎn)身回到府中，秦姒正在熬煮藥膳，見得自家祖師神色沉凝，心中不由一沉。

    “祖師？”

    秦姒擦了擦手，就見得自家祖師回了房間，伏案書寫著什么，心下好奇，不由湊上前去。

    “這封信，待得楊小友歸來，你交給他，這封信，交給你家?guī)熓遄妗?/br>
    隨手將墨跡未干的兩封信遞給秦姒，老道指了指房間中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齻€書架：“左側(cè)書架，是老道這些年的武學(xué)心得，其余兩個，都是咱們觀中當(dāng)年失落的珍稀道藏，空閑之時，你多翻一翻……”

    老道絮絮叨叨的說著，秦姒心頭卻不由得一沉：“祖師？您這是出什么事了嗎……”

    “倒也無甚大事，只是城外來了個客人，老道尋思著，與其讓他進城，倒不如出去會一會他?！?/br>
    老道微微一笑。

    “是云泥道人？還是，聶龍?zhí)欤磕@……”

    捏著兩封信，秦姒心頭莫名的慌亂。

    “不要胡思亂想！”

    屈指點了點自家弟子的眉心，老道溫和一笑：“老道可還等著在你們的婚宴上吃人參果呢，能有什么事……”

    舒展筋骨，老道慢慢悠悠的出了門，秦姒有心跟著，卻哪里跟得上，沒幾步就跟丟了。

    “也不知那人參果，是個什么味道……”

    輕捋長髯，老道心思有些發(fā)散，但他的腳步卻是很快，未多久，已然來到幾無行人的北城門之外。

    風(fēng)雪之中，隱可見兩道身影漸行漸近。

    第587章 老妖與老道！

    萬籟俱寂，天地皆靜。

    望見那自極遠處緩步而來的身影，真言道人的心中頓時平靜了下來。

    這一剎那，他的心思冥合了天地，同時，耳畔、心頭，也‘聽到’了那來自百里之外的腳步聲。

    相隔百里，茫茫風(fēng)雪混雜其間，想要看到一人，幾乎不可能，想要聽到什么腳步聲，那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在他的感應(yīng)之中，大風(fēng)雪之外，橫移而至的，不是個渺小的人，而是一座拔地超天的神山。

    其緩步而來，輕輕落下的每一步，都猶如星落大地，神象跺足，隆隆之音響徹心神。

    而其人，更像是走在天地脈絡(luò)之上，猶如分割陰陽的道線，天地之間的‘人’。

    氣息蒼茫且浩大。

    恍惚之間，真言道人好似聽到了無數(shù)人的焚香叩拜、口鼻間似乎嗅到了香火的氣息。

    似乎此刻所在，不是西北道城，而是眼前之人修持多年的道場、神山之中。

    “黑山，老妖！”

    呢喃聲自某處泛起，于百里外某處荒山靜坐冥想的與云泥道人猛然間睜開眼，自天人合一境界跌了出來。

    “什，什么？”

    趙玄一的面色一變。

    呼！

    沒有回答，也顧不上搭理，云泥道人一步踏出，勁氣翻涌間，已越上山巔。

    他極目望去，只見大風(fēng)雪之中，蒼茫氣息彌漫，一道炙烈到無可形容的意志，自極遠處緩緩升騰。

    其人如山、其氣如神、其勢如驕陽烈日。

    于這連日風(fēng)雪降臨的隆冬，云泥道人感受到了久違的燥熱與刺骨的寒意。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