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159節(jié)
也有人心有憂慮。 浩浩蕩蕩數(shù)萬人之巨的流民隊(duì)伍,其中自然也有著識文斷字的讀書人。 楊獄和戒色和尚踱行在護(hù)城河外的臨時場地,聽著亂糟糟的各類聲響,心下都不太樂觀。 人一過萬,人山人海,賑災(zāi)二字說來容易,事實(shí)上難度奇大。 數(shù)萬人一日的口糧有多少且不必說,單單排泄又得有多少? 若無人管理清理,至多半月,護(hù)城河都得斷流。 “只盼那位徐大人,真有這個本事照料這些流民吧?!?/br> 戒色心中微嘆。 武功在這樣的場合,真?zhèn)€沒有太大的用處,武功絕頂,也解決不了數(shù)萬人的生計(jì)問題。 “先進(jìn)城吧。” 楊獄將馬匹安置好,與戒色一并回城。 此時的青州城戒備森嚴(yán),沒有戶籍路引,即便有錢也進(jìn)不去城門,哪怕是跟著楊獄的戒色和尚,也得出示路引。 青州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寬敞的大街此時居然都有些擁擠,有奔走相告,來看徐文紀(jì)的,有聽說大批流民來了,要推貨物去賣的。 更多的,自然是從城內(nèi)運(yùn)糧出來的力夫、衙役們。 一時間,大街小巷都吵鬧非常,五感超人一等的楊獄頓時皺起了眉頭。 “徐大人令,嚴(yán)禁囤聚居奇,任何糧商不得惜售、不得抬高糧價!家有余糧者,也不得恐慌購糧!” 長街各處的糧鋪,都有衙役高聲呼喊。 但也僅是呼喊罷了,無他,搶購糧食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了。 大批流民的到來,打破了青州的平衡,內(nèi)城尚且不知,外城已很有些混亂的苗子了。 但凡手里有些銀錢的,全都加入了瘋狂的搶購之中。 “下馬威?。 ?/br> 楊獄心下?lián)u頭。 徐文紀(jì)的到來不過半個時辰,青州城何其之大,消息怎么也不該傳播如此之廣,百姓也不該如此警覺的前去搶糧才對。 不問可知,這是下馬威。 “賣糧的不敢漲價,可還是買不到糧食……各個糧鋪前排隊(duì)的,多是他們自家人?!?/br> 苦笑著從人群中退出來,戒色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青州不是禹都道,他伏龍寺僧人的身份沒有半點(diǎn)用處,該買不到,還是買不到。 “青州的地頭蛇,不是聶文洞,而是四大家。” 楊獄卻是早知如此。 聶文洞執(zhí)掌青州年頭不短,但四大家可是扎根百年以上,勢力滲透到了方方面面,哪怕明面上順從。 暗地里隨意用些手段,再好的政令,也是下不去的。 漲價,糧食買的到。 不漲價,糧食就是買不到! “小僧本想略盡綿薄之力,誰知……” 戒色微有挫敗,他都不是化緣,掏銀子去買,都沒買到半粒米面。 “哈哈哈!” 不遠(yuǎn)處,突傳出一聲大笑,兩人側(cè)目望去,就見一滿身酒氣的文士被人從酒樓中丟了出來。 幾個伙計(jì)唾罵,語氣不善。 那文士卻是醉醺醺的大笑起來:“爾等休要狗眼看人低,需知我孔秀才的貴人,已經(jīng)到了!” “我瞧你是個秀才讓你賒欠了多少酒錢?可你每日除卻飲酒,不作他想。不說讀書備考,衙門做個文書也可?。?/br> 可你……” 略有些富態(tài)的掌柜搖頭嘆息:“如你這般人,哪有什么貴人肯扶持你?” “哈哈,老掌柜,你之前莫非沒有聽到?云州徐文紀(jì),兩朝元老,兵部尚書?。 ?/br> 那孔秀才踉踉蹌蹌,似已站立不穩(wěn)。 聽得這句話,酒客也罷,路人也好,全都哄堂大笑。 都笑他一個落第秀才,居然向著依附徐大人,好生不自量力。 “你們且瞧好!” 孔秀才也不分辨,踉蹌著走向驛站,其余酒客路人都很有興趣,跟著去想看他的笑話。 “這位施主,倒也有些見識。” 戒色神色微正,卻是點(diǎn)頭:“他們只道一個秀才依附不上,卻不想這位徐大人只身前來,除一老仆,就再無可用之人……” 戒色和尚的話還是很多,楊獄見怪不怪,卻也懶得回他。 隨意將他打發(fā)去了客棧,楊獄提著刀劍回了六扇門,交付任務(wù)。 六扇門冷冷清清,人流不密,見他到來,不少人面有異色。 楊獄也不理會,自去交付任務(wù),又去取了些丹藥,調(diào)閱了一些卷宗,直至天色大黑,才告別了老趙頭,出了案牘室。 不緊不慢的回到家,關(guān)上房門,點(diǎn)上油燈,楊獄突的打開窗戶,翻身而出,再度潛回了六扇門所在的街道。 環(huán)顧四周,楊獄小心借力,攀上了距離六扇門最近的酒樓樓頂。 雖說是最近,可也算得上遠(yuǎn)了,居高臨下望去,以他的目力,也只勉強(qiáng)看得到六扇門駐地而已。 夜晚的六扇門,十分幽靜,遠(yuǎn)遠(yuǎn)看去,似乎一個人都沒有。 六扇門干的緝兇拿人的行當(dāng),最不缺藏形匿氣的武功,隨意哪個捕頭,都是拿人的好手,楊獄自然不會靠的太近。 “石婆子一去不回,我卻安然返回。若這石婆子還有幫手,他們一定會有動作?!?/br> 楊獄眸光閃爍。 他回城必然瞞不過有心人,更不必說他還特意去六扇門走了一遭了。 這一等,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楊獄耐心很好,果然,又過了沒多久,他就見得一道黑影從六扇門后門走出,幾個閃爍,去的遠(yuǎn)了。 “果然……” 楊獄心下松了口氣。 足下輕點(diǎn),下得酒樓,不遠(yuǎn)不近的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這黑影走的并不遠(yuǎn),來回打了幾個轉(zhuǎn),居然又回到了距離六扇門不遠(yuǎn)的一條小巷里。 “似乎有些不對……這氣味,有點(diǎn)像是……” 楊獄伏低身子,眉頭就擰了起來。 那人進(jìn)了小巷沒多久,居然有著一行人走了出來,看那打扮,似是夜香客,他的嗅覺極好。 在刺鼻的臭味之中,他聞到了另外一種味道。 “火油?!” 楊獄心頭微震:“開倉放糧連半日都沒有,就要燒糧倉?!” 流民到來、開倉放糧、夜間火油,這樁樁件件湊在一起,楊獄很難沒有這樣的聯(lián)想。 “聶文洞?四大家族?還是……” 楊獄心念電轉(zhuǎn),疑惑驚詫皆有,腳下卻是不停,仍舊追了上去。 這伙人不是夜香客,個個都有武功在身,腳程極快且非常小心,一路上七繞八繞,卻還是很快到了糧倉所在。 青州城,是邊防重城,不但有著糧倉,而且年年都要去陳換新,以保證戰(zhàn)時用度。 糧倉所在,一片黑暗。 這里附近一片空蕩蕩,最近的居民也在百丈以外,嚴(yán)禁任何明火、火種靠近。 高大的圍墻之外,還有著兵卒巡邏,算是戒備森嚴(yán)。 “這伙人,居然真敢燒糧倉……” 楊獄眸光一冷。 青州糧倉,可不僅僅是戰(zhàn)時所用,青州若有大災(zāi),也需從此調(diào)度糧食救援,甚至青州城糧食短缺,也要從此調(diào)撥。 一旦被燒掉,不說城外的數(shù)萬流民,城中只怕都要人心惶惶,一片大亂。 “好狠,好狠!” 楊獄心頭發(fā)冷,忍不住握住了背后的長弓。 “讓他們燒!”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幽冷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誰?” 楊獄心中警覺,折身后退,就見得一道人影自不遠(yuǎn)處的高樓上一躍而下,人如蒼鷹,迅疾而來,輕飄飄的落下。 其人身著灰袍,身材尋常略顯瘦弱,面色蠟黃,雙眸卻似晨星般明亮。 楊獄認(rèn)出,這人就是白日里給徐文紀(jì)牽馬的老仆,觀其氣息,只怕不弱于祁罡副指揮使了。 “又是刀、又是劍、還背著弓。你年紀(jì)不大,學(xué)的倒是很雜……” 淡淡的瞥了一眼楊獄,黃四象望向糧倉,面色幽冷:“這青州,真是爛到了骨子里,大人剛來半日,就急不可耐的想讓他背鍋……” “背鍋?” 楊獄眸光一凝:“這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