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一剛反應(yīng)過來，心有又驚又喜。

    劉清卿之前說過救他，可他哪里相信這位連打賞的金銀都會要回去的劉公子真會救他。

    “可，可……”

    見李二一有些猶豫，劉清卿以為他在擔(dān)心自己，只是擺了擺手：“此事因我而起，我豈能不管？縱有什么后果，劉某一力擔(dān)之！”

    還一力擔(dān)之……

    楊獄松開刀柄，嘴角有些抽搐，這是聽書聽得多了？

    不過也稍稍放下心來。

    劉文鵬即便再怎么樣，也不會對自己兒子下手才是。

    “我那徒弟……”

    李二一抓住劉清卿的手臂，后者卻是苦笑一聲：“你那徒弟，前日里不堪忍受，已撞死在牢房里了……”

    “小言……”

    李二一心中一痛。

    “此地不宜久留，先生隨我出去再說吧?！?/br>
    劉清卿瞥了一眼楊獄，暗含警告。

    “那，那就多謝公子了?！?/br>
    李二一咬牙謝過，也就順著李二一的拉扯出了牢門。

    “這不對啊……”

    楊獄跟著出了牢門。

    大獄中一片安靜，不少獄卒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楊獄試了試這些獄卒的鼻息，發(fā)現(xiàn)這不是被打暈，而是被迷倒了。

    “這是用了迷藥？是了，以這位劉公子的手段，在飯菜里動(dòng)手腳自然不是問題。

    只是……”

    楊獄心中仍有疑惑。

    難道這黑山衙門，除了王佛寶，都是些廢物？

    大獄所在較為偏僻，此時(shí)天色昏暗，更沒什么人走動(dòng)，直至上了馬車，李二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黑山大獄的防備，就這般松散？

    但想到小徒弟，心中又是大痛，你為何不再堅(jiān)持一兩日呢？

    “唉—”

    痛苦的嘆了口氣，李二一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大獄門外的楊獄：

    “楊兄弟，后會有期了?！?/br>
    “小心些。”

    楊獄有些心緒不寧。

    望著馬車一路遠(yuǎn)去，心中越發(fā)覺得這順利的有些不對味了。

    心中轉(zhuǎn)著念頭，還是跟了上去。

    ……

    馬車上，李二一換上準(zhǔn)備好的衣物，眼見留了一道縫隙的城門，心中著實(shí)有些瞠目。

    “勞您受苦，劉某心中著實(shí)虧欠，這些盤纏請您務(wù)必收下，萬不可像之前一般推辭退回?！?/br>
    遞上一包分量不低的包袱，劉清卿面有歉意：“只是說好送你的黃驃馬，怕是送不成了?！?/br>
    “……那就卻之不恭了?！?/br>
    李二一謝的真心實(shí)意。

    他說書這些年，也見過自以為俠義的，但不過萍水相逢，就敢劫獄救自己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心中也不由感慨。

    劉文鵬那樣的狗官，居然有個(gè)這么好的兒子？

    “呼！”

    望著馬車遠(yuǎn)去，劉清卿松了口氣，戴上面罩正要離去，就聽得一聲嘆息在身后響起。

    “誰？！”

    劉清卿心頭一跳，拔劍在手，就見得一襲常服的劉文鵬緩步自城墻上走下來。

    他的身后，幾個(gè)守城士兵面色如土。

    “父，父親?！?/br>
    劉清卿心頭‘咯噔’一聲。

    “你啊……”

    看著黑衣蒙面的兒子，劉文鵬長嘆一口氣：“劉清卿，你要何時(shí)才長得大？”

    “父親?！?/br>
    劉清卿咬著牙。

    “救人的滋味如何？”

    劉文鵬倒背著手，淡淡的問道。

    “好！極好！”

    劉清卿扯下面罩，昂著頭回應(yīng)：“總比你夜不能寐，整日算計(jì)來算計(jì)去要好的太多了！”

    “好?！?/br>
    劉文鵬不喜不怒，轉(zhuǎn)而看向身后的幾個(gè)兵卒：“私放人犯，該當(dāng)何罪？”

    “噗通！”

    幾個(gè)兵卒身子一軟，瘋狂磕頭，連叫饒命。

    “這是死罪。”

    劉文鵬望向兒子，語氣平淡：“不只開門的兵卒、送飯的老宋、開門的獄卒、駕車的衙役……”

    說到此處，劉文鵬微微一頓，也不看磕頭如搗蒜的幾個(gè)兵卒，俯瞰自己兒子：“都是死罪！”

    “你，你……”

    聽著那一連串的人名，劉清卿如遭雷殛。

    他這才知道，自己自以為隱秘的行動(dòng)，自始至終都被父親看在眼里。

    半晌才澀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私放人犯的是我，你要?dú)?，殺了我吧！?/br>
    “正如功過不相抵。這世上也從沒什么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劉文鵬面無表情，淡淡說著：“為了一條命，就要死上十個(gè)人，劉清卿，這就是你所謂的‘俠義’道嗎？”

    “我……”

    劉清卿踉蹌后退，臉色蒼白如紙。

    而劉文鵬似還嫌刺激不夠，踱前兩步，繼續(xù)說著：“那說書先生本也不是死罪，關(guān)上幾個(gè)月，也就是了，可如今，卻是死罪了！”

    “不要說了！”

    劉清卿心中刺痛。

    從沒有一刻，他會覺得自己父親如此可怕，只覺這言辭如刀，讓他遍體鱗傷。

    “也怪為父太過寵溺，以至于你膽大包天?！?/br>
    劉文鵬話鋒一轉(zhuǎn)，似是軟化了不少：“此事，也不是不可挽救?！?/br>
    聞言，劉清卿才抬起了頭：“什么……”

    “抓他回來?！?/br>
    劉文鵬語氣平淡：“怎么放的他，怎么抓回來?！?/br>
    “不可能！”

    劉清卿身軀一顫，大吼拒絕：“這絕不可能！”

    “那也隨你?！?/br>
    劉文鵬不再逼迫，踱著步向著城樓而去。

    “啊啊啊?。?！”

    夜幕中，傳來劉清卿憤怒的大吼。

    沒多久，只聽長鞭抽打，一聲馬嘶，洞開的城門外，一騎絕塵而去。

    “大人教子，是否有些過火了?！?/br>
    望著絕塵而去的劉清卿，關(guān)山水微微搖頭：“過猶不及啊?！?/br>
    “前些年，我無暇他顧，以至于養(yǎng)成他這般性子，如今不用辣手，他的性子無法回轉(zhuǎn)……”

    劉文鵬也是搖頭。

    “清卿只怕抓不會那人來吧?！?/br>
    關(guān)山水有些好奇。

    劉文鵬語氣平淡：“待到他空手而歸，我自會當(dāng)他面將一干人下了大獄，也包括那位說書先生?！?/br>
    “誅心遠(yuǎn)比殺人更酷烈，大人對自家兒子也能如此殘酷，貧道自愧不如?！?/br>
    關(guān)山水有些咋舌。

    “時(shí)間不多，哪里容的我慢慢調(diào)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