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們還在談戀愛，童舟會反駁他，可是他們結(jié)婚了，組成了新的家庭，傅明朗這么說也沒錯。但童舟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她一時間想不明白。

    兩個人走到結(jié)婚也稱得上彼此了解。童舟認(rèn)為傅明朗或許是有些職業(yè)病，談話的時候會比較介意對方的隱瞞，所以她盡量誠實地表達(dá)自己的感受：“我會有心理負(fù)擔(dān)。”

    “你維護(hù)我，我很開心，但你們本來可以好好地坐下來吃一頓飯，你卻因為我和他們鬧得不愉快，我的心里非常過意不去。而且，你為了小孩子一句無心的話生氣，不值得?！?/br>
    “我愛你，我愿意為你做一切，沒有不值得?！备得骼恃劭粑⒓t，眼底一點點泛起潮意，像是月光下的海浪，愛意似海，比海更深。

    窗外車馬喧囂，車內(nèi)寂靜仿佛與世隔絕。

    類似精神上的交流常常令童舟不由自主地想到教堂里向神父告解的教徒。傅明朗是醫(yī)生，坐診聽病人陳述病情時尤其像神父，他不代表神明赦免誰的罪過，只依憑醫(yī)學(xué)與科學(xué)救人性命。

    不過面對童舟，傅明朗極少擺出拯救者的姿態(tài)。假如童舟的前路是懸崖，阮天瑜會對童舟說“跳個屁，不許跳”，傅明朗則會說“你想在懸崖邊看風(fēng)景，我拉著你，你想跳，我接著你”。

    童舟的坦誠有賴于傅明朗給她的安全感，即使墮落，也有傅明朗為她托底。若傅明朗當(dāng)真為神父，那童舟便是他甘愿用愛一生供奉的神明。

    傅明朗握上童舟的手，引導(dǎo)她把手一點點貼近他的胸口，“感受到了嗎？我的心?！?/br>
    涼風(fēng)吹拂，發(fā)絲微亂，手掌下男人胸腔里那顆心有力，guntang，熾熱，令童舟心生畏怯，手指不自覺蜷縮。

    傅明朗不允許她退卻，聲音愈發(fā)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別怕。它在這里，你可以隨意踐踏?！?/br>
    能在醫(yī)院混的如魚得水，并且聲名干凈，傅明朗不可能不精明。精明的人容易讓人親近不起來，所以傅明朗在童舟面前很多時候都表現(xiàn)的笨拙又卑微，弱小又可憐。

    “如果還是會覺得有負(fù)擔(dān)，那么……”傅明朗解開安全帶，緩緩靠近童舟，目光從她唇上掃過，聲音帶著蠱惑，“就請你，親親我吧?！?/br>
    美貌是最容易發(fā)現(xiàn)的天賦，不需要像其它天賦一樣費心挖掘，只要能接觸到人，對于美貌的稱贊便如鮮花擁簇蔬果盈車，不容忽視。

    很少有真的美而不知的人，所謂“美而不自知”不過是不在意，因為美貌是他們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勛章。

    過去傅明朗也不在意。他名校畢業(yè)，一路鮮花環(huán)繞光環(huán)加身，不管走到哪里都像舞臺上最耀眼的明星，他向臺下謙遜致謝，心里對那些被他皮囊吸引而來的愛慕眼神嗤之以鼻。

    愛他什么呢？愛他的俊美，愛他的富有，愛他的職業(yè)。把他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能獲得的愛，他不屑一顧。

    但這些煩人的愛慕也不是一無可取之處，起碼讓他知道如何在童舟面前展示脆弱姿態(tài)，扮演一個完美的愛人，完美的丈夫。

    變成貓，變成虎，變成被雨淋濕狗狗，“勾引三部曲”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

    他想要偏愛，他想做唯一，他想讓童舟不要再去關(guān)注別人，看看他吧，只看他。

    美人乞吻，惹人憐愛，童舟怎能拒絕。

    柔軟的舌尖試探著一點點舔入他的唇間，如同初學(xué)進(jìn)濕食的小貓，忽輕忽重地裹吸他微涼的唇瓣。

    傅明朗半仰著臉，溫馴地承接童舟賜予的一切，專注而虔誠地享用她這一刻的偏愛。

    要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該多好。傅明朗輕輕闔上雙眼，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真想剖開這副骯臟的軀殼掏出靈魂獻(xiàn)祭給她。不求她懂，但求她愛。

    親吻戛然而止。童舟沒忘記車還停在路邊，她吻的淺，呼吸都沒有太多變化，吻到缺氧頭暈這種事也不太可能發(fā)生在她一個體育生身上。

    傅明朗被童舟這一下弄的有些怔愣，仿佛正在主人懷里酣睡的小狗突然被扔到地上。

    青年濡濕的睫毛輕輕顫動如熱帶雨林中展翅欲飛的蝴蝶，他面色潮紅，淚眼朦朧，仿佛剛剛被人壓在身下反復(fù)蹂躪了一場，好不可憐。

    “怎么哭了？”童舟憐惜地碰碰他發(fā)紅的眼尾。

    被她指尖一觸，傅明朗的喘息加深，他驀地垂眼，避開她關(guān)懷的眼神。

    童舟以為傅明朗是委屈，其實傅明朗是興奮，難以抑制的興奮。

    她太好騙了。

    傅明朗第一次見童舟其實不在什么體育館，而是在靠近老城區(qū)的一處商場附近。

    當(dāng)時童舟搭乘的計程車被人碰瓷。戴著口罩的傅明朗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看她如何冷靜地處理糾紛，看她得知碰瓷那人家中親屬患有不治之癥后如何動了惻隱之心。

    后來，傅明朗一路跟隨童舟到她和阮天瑜常去的那家酒吧。酒吧附近的綠化帶里躥出只臟兮兮的流浪貓，傅明朗遠(yuǎn)遠(yuǎn)瞧見她熟練地從兜里翻出兩根貓條喂貓。

    傅明朗第二次去那家酒吧就發(fā)現(xiàn)貓有主人，是酒吧的老板，那貓平時最愛鉆草叢裝成流浪貓騙吃騙喝，而童舟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會兒傅明朗就在想，她真好騙啊，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傻的人？一只畜牲都能從她那兒騙吃食，社會那么復(fù)雜，壞人那么多，她能長大真是不易。

    “幸好結(jié)婚了?！备得骼枢?。

    他會以丈夫的名義愛她、照顧她、珍惜她，一生踐諾，忠貞不渝。違背誓言者，下地獄。

    “嗯？”童舟一下子沒聽清他說什么。

    傅明朗抬眼看她，目光綿遠(yuǎn)而幽深，寬厚溫暖的手掌從她耳邊滑過，強(qiáng)勢地握住她的后頸，另一只手將她的臉擺正。

    他像在教育幼兒園的小朋友，神色溫柔而認(rèn)真，“你要記得，我愛你，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許忘了?！?/br>
    童舟耳根有些發(fā)燙，她想說“我當(dāng)然知道你愛我，你已經(jīng)說過好多好多遍”，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傅明朗不容拒絕地強(qiáng)勢封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