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今天的參與，直播結(jié)束后，歡迎大家參加回饋活動，索取歲末特典賀卡！只要轉(zhuǎn)發(fā)直播存擋貼文，并截圖傳送訊息，就會有工作人員和您聯(lián)系，確認寄送資料??！」

    主攝影機后頭來了一個人，舉著一張字卡。

    我眉眼彎彎，朝鏡頭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

    「在這里提醒大家，賀卡索取的活動，是從直播結(jié)束之后正式開始唷，如果是已經(jīng)轉(zhuǎn)發(fā)了節(jié)目組粉絲專頁預告貼文的觀眾朋友，再麻煩你們一併轉(zhuǎn)發(fā)等會兒的直播影片，非常謝謝大家的支持呢。」

    導演雙手插腰，滿意地點點頭。

    輕巧恬淡的圣誕樂曲輕緩響起。

    我拿起一旁作為擺設的馴鹿娃娃，湊近臉頰，握起布偶柔軟的咖啡色小手擺弄，做俏皮可愛動作。

    「今天的圣誕夜特別直播，在此告一段落，大家最喜歡哪個節(jié)目片段呢？歡迎透過留言告訴柚琳喲！」

    背景音漸漸放大，我放下馴鹿娃娃，不著痕跡地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擺動指節(jié)，回應工作人員的提示。

    攝錄機械鏡頭慢慢拉遠。

    「再次感謝大家今晚的參與，祝福大家都有個溫馨甜蜜的圣誕夜，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們，都能收到許愿清單上的禮物唷?！?/br>
    我緩緩轉(zhuǎn)動身子，朝不同機位輪流揮擺雙手，笑容慢慢放大。

    「我是孟柚琳，我們下次再見?！?/br>
    ——卡。

    鏡頭周圍的燈幕一盞盞熄滅，我燦爛望著朝鏡頭，坐姿端正含笑揮手，直到攝影團隊打造的最后一盞燈被切滅。

    「辛苦了！」導演站在攝影機旁，笑著吆喝聲「收工了」，轉(zhuǎn)頭又和身邊的助理低聲交談。

    幕后團隊的眾人都動了起來，器材碰撞聲和三三兩兩的交談聲，攝影棚里頓時掀起歡騰。

    是與方才錄影時，被刻意營造的溫馨氣息，截然不同類型的興致高昂。

    今天是圣誕夜，即便對工作滿腔熱愛，佳節(jié)時分，難免油生早些下班，與親友們相依慶祝的期盼。

    錄影結(jié)束，我就算功成身退了。

    工作人員到我身邊幫我取下麥克風，我配合的拉整衣領(lǐng)協(xié)助作業(yè)。

    「接下來的，我自己善后就可以了。你去忙其他事情吧，辛苦了，早點下班過節(jié)呀。」

    「謝謝柚琳小姐，您也辛苦了，祝您圣誕節(jié)快樂?！鼓贻p的工作人員很是客氣。

    我嫣然一笑，「圣誕節(jié)快樂?！?/br>
    我環(huán)視一圈棚內(nèi)，發(fā)現(xiàn)劉裕人不在這里，回想起來，他似乎自錄製后半段中途離開后就沒有回來。

    和忙錄于撤除場佈的工作人員頷首致意后，我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方踏上長廊時，聽見來自身后人的叫喚。

    「不好意思，柚琳小姐！」

    我轉(zhuǎn)過身，看見洋溢著學生氣質(zhì)的女孩。

    女孩穿著墨綠色襯衫，牛仔褲，堪堪及肩的中長發(fā)被綁成一束短馬尾，透著青春的朝氣。

    「您好，我是星雅電視臺派駐于這個節(jié)目的工作人員?！?/br>
    女孩很有禮貌，不僅主動介紹自己，也十分得體的維持社交距離。

    或許是因為她和我年紀相仿，也或許是被她工作的積極直率態(tài)度吸引，我很快便對她心生好感。

    我主動朝她走近，「你好?！?/br>
    因為穿著高跟鞋，我與她有明顯身高差，我微微低頭，彎起唇瓣表達客氣，「他們派你來幫我嗎？那就麻煩你了。」

    女孩青澀的臉龐清晰地浮現(xiàn)訝異。

    看來她肯定早已聽說，我一貫不讓自己團隊以外的人涉及私人領(lǐng)域的作風。

    女孩應該是剛?cè)肼毜男聠T工，那些團隊里的大人約莫是想藉由派她來和我接觸，讓我給人軟釘子碰，趁機給新人一點下馬威。

    既然猜到那些人的想法，我就不會讓那樣的事情得逞。

    女孩聰明，很快便會意我特意給面子要幫她，順著我的話道：

    「是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協(xié)助您打理?！?/br>
    我領(lǐng)著女孩回到休息室，透過交談，我知道了她的隸屬團隊，也是韓行話中俗稱電視製作組的實習生，目前為頂大影視相關(guān)科系的大四學生。

    「原來如此，你是劉裕副製作人的學妹。」

    聽見我的話，女孩露出詫異又飽含困惑的表情。

    我以為她是意外我會主動提到劉裕，沒有多想，低頭解開胸前的別針首飾。

    直到幾秒鐘沉默之后都沒有聽見回應，我才后知后覺抬起頭看她。

    女孩正在幫我整理腳本資料，語氣柔和的說道：

    「是的，劉裕學長是系上傳奇人物，可以說學弟妹們都拿它當偶像看齊?！古⒚蛄嗣虼?，我才發(fā)現(xiàn)她似乎是在忍笑，「劉裕學長不止一次和大家說過，他對電視圈懷有熱忱，很大的原因要歸功于身邊有一位格外出色、才華與天賦兼?zhèn)涞陌駱??！?/br>
    我驚訝睜大眼睛，女孩調(diào)皮挑起眉毛，笑望著我。

    顯然話里那個，劉裕經(jīng)常向他人提起的「出色、才華與天賦兼?zhèn)涞陌駱印?，所指的確鑿是我。

    敢情剛剛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假裝和劉裕不熟嗎？

    「是這樣子啊?！刮彝峦律囝^，若無其事的接話道。

    雖然話一說完，還是忍不住尷尬的自己乾笑兩聲。

    女孩似乎覺得我的反應有趣，掩嘴呵呵笑了起來。

    「大家都說，學長簡直是柚琳小姐的頭號粉絲?！顾终f道：「只要提到柚琳小姐，學長都會特別有精神。講起您的作品時，總像經(jīng)紀人一般如數(shù)家珍，還透著一股炫耀自家小孩的驕傲語氣?！?/br>
    女孩說得極為真切，我卻感到不可置信。

    在我認定里，劉裕從來就不曾如女孩所形容的這般，他性子矜持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扮演誰的粉絲團，尤其是我的粉絲呢。

    「??真是有些讓人意外。」我喃喃自語。

    女孩聽見我的反應，卻顯得無比驚訝。

    「大家都是這么想的，提及一個人，眼里頓時有光的表情不會騙人，想必他非常珍惜您這位青梅竹馬，并以柚琳小姐您為榮。」

    我的心好像被揪住了，一絲道不明的情緒隱約浮現(xiàn)，卻仍不夠清晰。

    劉裕爸爸和我爸爸是事業(yè)伙伴，我們兩人的青梅竹馬關(guān)係，可謂人盡皆知，這從來都不是秘密。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在其他人眼里，劉裕都是如何看待我的。

    更確切地說，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私底下的劉裕會與人聊到我。

    甚至是在他人眼中，對我表現(xiàn)出近似炫耀意味的形象??

    女孩幫我整理要還回去給贊助廠商的物品，一邊和我聊起學校生活的趣事，話題時不時變會帶到劉裕的事蹟。

    「我都不曉得，劉副製作這么厲害呀?！共恢獮楹危疫€是沒有改口稱呼，女孩似乎也聽習慣了。

    「是的，學長是教授和同學們都十分讚賞的人?！?/br>
    「都是第一學府的學生，你也肯定是個佼佼者。」我由衷說道。

    女孩卻平靜搖搖搖頭，雙手接過我遞來的飾品后，慎重收妥。

    又望著我的眼眸說：

    「學業(yè)成績再怎么近乎完美，終究只能作為課堂上某幾個特定面向的評斷?！顾浇菗P起淡淡弧度，「出入職場，成為新人的學生，一定要學會忘記那些，來自于其他場域的，或世俗價值觀賦予給自己的身分，要有決心，明白在這里的一切都應是從頭開始。如果沒有這份心理建設，就會阻礙在新環(huán)境中取得進步和學習?！?/br>
    我感應到女孩此刻心中想到什么，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繼續(xù)說道：「雖然接受不熟悉的挑戰(zhàn)，是新人的份內(nèi)功課。但正是因為如此，當有人察覺我的難處，并給予幫助，便格外珍貴?！?/br>
    女孩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讓我感到心疼。

    或許不只今天這一次，那些老鳥們八成一逮到機會，就變著法子想挫挫年輕氣盛新鮮人的銳氣。

    「現(xiàn)在看來棘手的事情，都是一時的。你這么聰明，一定很快就能在工作中得心應手?！刮胰崧曊f。

    「真的非常謝謝您??」女孩微微啞音。

    我含笑搖搖頭，「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的幫忙，能和你聊天我也覺得很高興。」

    我抽張面紙，想幫她擦眼淚。

    女孩頓時有些慌亂，「請讓我自己來?！?/br>
    女孩很快便平復心情，我們坐在沙發(fā)上喝茶，她一邊幫我清點私人物飾品。

    「還沒請教應該如何稱呼你呢?！刮铱聪蚺煸谛厍暗拿?，「可以叫你恩汝嗎？」

    「當然沒有問題?！苟魅晷α?，「請多多指教?！?/br>
    恩汝細心幫我將首飾分門別類安置，整理完畢，她輕輕闔上首飾盒。

    「謝謝你?！刮曳浅８吲d地道謝。

    「柚琳小姐你太客氣了，我會不好意思的?！苟魅昕蓯鄣募t了臉，雙手慌亂的在胸前亂揮，「你好厲害，親眼見證整場直播，更讓我親眼見識什么是真正的『明星光環(huán)』」。

    突然的浮夸稱讚讓我羞赧起來?！副蛔妥谏磉叺娜诉@樣說，好羞人啊。」我雙手遮住臉。

    「您真是??太可愛了啦！」

    我們會心一笑，原本幽微存在的隔閡，在嬉鬧之間自然地消散。

    「以后叫直接我柚琳吧。」我和恩汝說。

    「很高興認識你，恩汝?！刮倚χ斐鲆浑b手。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柚琳。」恩汝握住我的手。

    我們相談甚歡，時間在不知不覺之間流逝。

    女孩子單獨相處時獨有的恬靜，讓我感到安然自在。

    但是這份靜謐并未維持太久，被毫無預兆的開門聲打斷。

    來者并沒有敲門，能這樣逕自進入我休息室的人就一個。

    「是副製作人?！刮液投魅甓Z，狀若無奈地嘆了口氣。

    劉裕探頭走進來，先是有些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在我身旁的恩汝，標志性的一雙劍眉意味深長地微微挑起。

    他打量著我，半晌看向恩汝，然后視線又飄回我身上。

    溫沉嗓音淡淡道：「喔，學妹也在。」

    恩汝很有禮貌地問候「學長好」。

    劉裕應了聲，算是打過招呼。

    再次望向我，眸底隱隱有波光微動。

    我認得那個神情，是他對突發(fā)情況感到興味盎然的時會表現(xiàn)出的反應。

    「副製作人？」他拖長的尾音，嘴角揚起愉悅弧度，在我看來完全可以說是看好戲的表情。

    我下意識轉(zhuǎn)過身子，直覺性地逃避與他眼神接觸。

    身后傳來他愉悅低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