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跑車，但被曲煙開出了一種飛馳人生的氣勢，從車庫出來跑到市中心的馬路，人多快不起來，漸漸開出市區(qū)到了外圍的快速通道才放開了，安全帶系得牢固，油門卻踩得很死，沒一會連跟拍的攝影師都甩開了。

    阮今不熟悉路況，但也看得出來人煙越來越稀少，以前在國外不愛出門，洛爾肯通過倫納德向她提供了一切的生活物資，司機(jī)女仆管家都有，也不怎么坐過副駕駛，沒cao心過領(lǐng)航的問題：“我們要去哪嗎？”

    曲煙開車的時候坐的很開，姿勢灑脫隨性，一直散著的頭發(fā)被隨意往后捋住扎成了個凌亂的辮子，因為頭發(fā)短而碎，額前不免落下來幾縷輕飄飄的劉海，不礙事，反而很順眼，她從前方的車窗移開專注的目光，瞥了眼阮今：“先隨便逛逛。”

    阮今透過后視鏡看不見跟著的節(jié)目組了：“攝影師好像不見了。”

    現(xiàn)在并不在鏡頭下，曲煙收斂起來的脾氣逸散了點：“管他們干什么，跟不上我的速度還非要自己開車，要我停在馬路邊遷就他們嗎？”

    “我下去扛著他們跑都比他們自己開的快?！?/br>
    她似乎對跟拍的攝影師意見很大，阮今知道昨天可能發(fā)生了某些令她不愉快的事情，但并沒有問，而是看了看路邊：“前面的人越來越少了，我們的顧客要去哪里找呢？”

    曲煙笑了笑：“放心，今天不會讓你血本無歸的，你現(xiàn)在是我老板，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好我也好?！?/br>
    她把頭轉(zhuǎn)到另一邊去觀察街邊的人：“我昨天來過這，這里有不少要到市中心去的年輕人，沒心思等公交，想打出租但會來這邊的車很少。我們一趟多帶兩個人就有盈利了。”

    “以我開車的速度再多跑幾趟，”她轉(zhuǎn)回來朝阮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我們倆的收入不會比其他人少?！?/br>
    阮今看著她的眼睛：“你昨天賺了多少？”

    曲煙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她會問得這么直接，但也沒什么好遮掩的：“減掉油費大概七八百吧。”

    阮今：“昨天你是一個人過來的嗎？攝影師跟的關(guān)逢陌？”

    曲煙嗤笑一聲：“他跟不上我?！?/br>
    阮今：“好吧。”

    她不再說話了，曲煙心里不舒服，有心想跟她講講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但阮今并不順勢問下去，她只好憋了一口氣悶在胸膛。

    她們一上午跑了幾趟，曲煙開車的技術(shù)的確一流，載過的幾個學(xué)生甚至街都不逛了想直接讓曲煙再把他們送回去，雖然費油，但跑一趟就能掙夠，剩下的純屬盈利。

    午飯司機(jī)自理，兩個人都沒看過手機(jī)，不知道導(dǎo)演快把她們的號碼打爆了，曲煙把車停在市里比較偏的一條街，熄火，自己下了車又去給阮今開門，倚在拉開的車門上，伸出手：“老板請下車?！?/br>
    阮今把手搭上去，被握住，等她下來了，曲煙把門關(guān)上：“老板，看在你的員工這么貼心的份上，中午吃什么？”

    阮今甩了一下，沒甩開曲煙的手，她實在不適合裝可憐撒嬌，明明長著一張拿根鞭子能抽死你的臉，低聲下氣的時候反而像在套著面具威脅，阮今也不再執(zhí)著于解救自己的手：“聽你的，畢竟都是你的辛苦費?！?/br>
    曲煙原本硬擠在一起的眉毛就往外展開了，仍舊沒松開阮今的手，拉著她往某個目的地走，路上并不引人注目，頂多是因為曲煙的個子多看了她幾眼。

    女生之間手拉手本來就很正常。

    兩個人進(jìn)了一家餐廳，環(huán)境很好，價錢應(yīng)該也不便宜，上了菜服務(wù)員退下去，周圍除了她倆就沒什么人了。

    阮今不是很餓，喝了口麥茶，曲煙坐在她對面，也沒動筷，她以前習(xí)慣跟人在飯桌上聊天，喝酒啊吹牛啊都是她所習(xí)慣的飯桌文化，上了節(jié)目反而裝起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吃口蝦，阮今突然問她：“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么？”

    曲煙沒想到她這時候提出來了，放下筷子，怕一會說話的時候嘴里有食物不太雅觀，她看著阮今，發(fā)現(xiàn)她垂著眼眸看手里的杯子，避開了對視，玻璃杯被餐廳的燈光照的五顏六色，亮眼極了，但仍舊沒有眼前的人漂亮，曲煙從沒想過自己還是個顏控，對阮今總會有更多耐心：“對?！?/br>
    她現(xiàn)在反而不怎么氣憤了：“原本是你想的那樣，一組嘉賓只能借一輛車子，跟拍的只有一個人，怎么會讓男女嘉賓分開。”

    “我比關(guān)逢陌先拿到鑰匙，準(zhǔn)備上駕駛座，攝影師上來阻止了我，讓我把鑰匙給關(guān)逢陌?！?/br>
    她托著臉，目光平靜：“我問他為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說害怕我開不好?！?/br>
    “我跟他吵了一架，”曲煙往后靠，手肘搭上了椅子的扶手：“他堅持說如果是我開就不上車，要節(jié)目組另給他配一輛跟車?！?/br>
    曲煙拿起水杯灌了口水：“傻逼?！?/br>
    “然后我就出來單干了?！?/br>
    她在訴說的時候阮今一直沒插嘴，目光慢慢地移回來，她的瞳孔比手里的玻璃還要純澈，曲煙的視力不錯，集中注意的話能在里面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發(fā)現(xiàn)兩側(cè)的劉海落下來很多，干脆把皮筋捋下來扔到桌子上。

    阮今的鎮(zhèn)定讓人羨慕，曲煙原本就不期望她有什么表示，隨著她罵兩句性別歧視的攝影師？那就不像她了。

    她置身事外的反應(yīng)是最好的，曲煙不再說話，打算開始吃飯，但剛夾起之前放下的蝦，阮今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骸爸挥羞@些么？”

    那塊蝦又被放回去，曲煙抬起頭直直地看向阮今，如果她再次避開曲煙會伸手箍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好在阮今并沒有再撇開頭，曲煙疑惑：“什么意思？”

    阮今有時候很喜歡不說話，留一個尾巴勾住對面的心神后又把意思都放在眼睛里，她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曲煙看久了，不免被蠱惑，她心里的確還有其他事情，但因為和阮今才認(rèn)識幾天，還沒有交心到能拋肝瀝膽的地步，就沒說。

    現(xiàn)在被這么看著就敗下陣來，想著就這么傾述一下也沒事：“好吧，我的確不是在煩這件事?！?/br>
    “我一開始就講過我來這個節(jié)目只是為了報復(fù)家里人給我安排的相親，我現(xiàn)在二十多，有房有車，在樂隊里面混得風(fēng)生水起，不是大紅但也不是無人知曉，我在舞臺上表演下面會有許多人為我吶喊，會有一束光特地給我打著，”她磨了磨牙，手伸進(jìn)上衣口袋拿到了東西往外掏，半路看了阮今一眼又收了回去，右手拿筷子把那只蝦終于吃進(jìn)了嘴里，用力地碾碎咽下去：“但這些讓我感到驕傲的事情在他們眼里還沒有當(dāng)一個家庭主婦有價值，甚至我的jiejie都來勸我，說不生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br>
    曲煙的臉冷著，看起來像要去暗殺什么人：“真離譜啊，我姐之前還是前途無量的芭蕾舞演員，跟我講當(dāng)上首席之后就出國演出，現(xiàn)在生了孩子身材完全走樣，壓腿都壓不下去了?！?/br>
    “我不喜歡被另一個人掌控的人生，也不愿意為了一個所謂的另一半放棄自己的路，沒有人能壓在我頭上，哪怕是比我優(yōu)秀的人也不行。”

    她的狂傲完全從眼神中顯露出來：“如果打敗我就想讓我馴服，不如殺了我?！?/br>
    這句話有點重了，曲煙說完后頓了下，發(fā)現(xiàn)阮今并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壓在心上的沉悶烏云散去了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曲煙后知后覺自己說了太多，有點不好意思，從位置上站起來避開了阮今的目光：“我去個洗手間?！?/br>
    她路過洗手間進(jìn)了綠色通道的樓道里，這里的光線沒有餐廳明亮，樓上與樓下的入口漆黑一片，靠著扶手向下看仿佛在凝視深淵，但曲煙并不害怕。

    她靠著墻，掏出那支二進(jìn)三出的煙，用隨手順過來的打火機(jī)點燃，吸了一口吐出來，臉色冷漠，瞳孔沒有焦點，心里茫然又無措，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把心里話如實告訴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但說出去的確好受不少。

    剛抽兩口，門被推開，阮今從后面走出來，曲煙愣了一下，手里的煙放下去：“你怎么來了?！?/br>
    阮今看著她沒有說話，抬起手輕輕扇了扇剛剛被她吐出來的煙霧，曲煙不好太重的味道，抽的是女士香煙，帶著點薄荷味道，她朝著曲煙走過來，一步兩步已經(jīng)很近了，超過了正常社交的距離仍舊沒有停下，曲煙的心不免隨著她的腳步越來越亂。

    那張臉近看遠(yuǎn)看都漂亮的不像人，沒有任何瑕疵，鼻梁高聳，臉型流暢，眼睛又那么像一塊寶石，湊近的時候水光瀲滟的，曲煙吸了一口氣，阮今已經(jīng)貼到了她的胸口，伸出手像要去觸碰她的臉。

    雖然不太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但曲煙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拒絕不了阮今，明明大腦想停下去制止，把她推開，但頭卻慢慢低了下去，她比阮今高一些，微微俯身兩張臉就湊的很近，灼熱的呼吸相互噴灑，煙早就被丟到了地上，手不自覺地摸到了她的腰后面。

    她親了上去，閉上了眼睛。

    這是很淡的一個吻，沒有多么深入，甚至沒伸舌頭，唇貼著唇，磨蹭著，稍微露出牙齒輕輕試探地啃咬，所以兩個人也很快分開了，曲煙完全是意亂情迷中的舉動，往后退一步時眼睛瞇著，因為臉本來就臭，看起來就有一點欲求不滿的煩躁。

    “怎么了？”

    阮今現(xiàn)在倒愿意說話了，一直攥著的手掌張開，里面躺著那只扎頭發(fā)用的皮筋：“我以為你會用到這個，就過來送給你。”

    曲煙皺了皺眉，扶住了身后的墻壁：“那你剛剛……”

    阮今笑了笑：“本來想替你扎上去的。”

    “現(xiàn)在你自己來吧?！彼哑そ钊剿掷?，轉(zhuǎn)身拉開門走了，曲煙站在黑暗里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東西，緋紅漸漸蔓延上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