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科舉路 第136節(jié)
短短幾日,何小公子居然做了這么多事。而他,卻連繡花都沒學會。 喬影壓制著激動的心,一步一步,走得平穩(wěn)又端莊,直到站在何似飛身側。 喬影低眉斂目,但他能感覺到何似飛的目光掠過自己,當下,他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也不知道今日打扮,能否擔得起何小公子神仙一般的催妝詩。 不待喬影緊張多久,管家就站在喬淞遠身側,道:“請新郎官敬茶?!?/br> 仆從立刻端上茶水來,何似飛先給喬淞遠敬茶:“岳父,請吃小婿新茶?!?/br> 喬淞遠看看穿著紅衣、頭戴珠簾的幺兒,又看看成鳴帝和閣老跟前的紅人何似飛,心中有對孩子出嫁的不舍,卻也有得到老爺子最后一筆遺產的快活,但更多的,是面對何似飛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總感覺,自己這步棋好像走錯了。 在偌大的喬府和一個少年郎面前,天子為了平衡,究竟會選誰? 喬淞遠心中百轉千回,可實際上也才一個斂眸喝茶的功夫,他將茶碗放下,面上功夫很到位的對何似飛說:“往后,步入朝堂,望你能勤政愛民,憂思百姓疾苦,當一位好官?!?/br> “多謝岳父教誨,小婿知道了?!焙嗡骑w垂首作揖。 喬淞遠又對喬影說:“你既已出嫁,往后,要夫夫一心,不要讓郎君為了內宅勞神。” “兒子知道了?!眴逃案I?。 何似飛又給喬夫人敬了茶,喬夫人喝了茶水,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對喬影囑咐:“出嫁后,要敬重夫君,打理內宅,衍嗣繁茂,開枝散葉?!?/br> “兒子知道了?!眴逃袄^續(xù)道。 何似飛側身對喬夫人作了一揖,道:“請岳母放心,我會照顧好他?!?/br> 話音落下,隨著喬淞遠的擺手,喜婆為何似飛和喬影送來同心紅綢,兩人各牽一頭,對視一眼,在眾人簇擁下,一齊朝門口走去。 葉辰等人站在門口,待何似飛和喬影跨過門檻,立刻對何似飛擠眉弄眼,暗示自己這伴郎當?shù)玫轿弧?/br> 何似飛微微頷首,并未給過多回應,低聲對喬影道:“臺階?!?/br> “嗯?!眴逃拔⒉豢陕劦膽鹨宦暋?/br> 出院門、上轎子,厚重喜慶的轎簾落下,在昏暗的轎內,喬影微微撩起珠簾,感受著轎子升起,前進,微微晃動,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出嫁了。 一簾之隔,是百姓們的道賀和感慨聲,雪點和霜汐悄悄給喬影塞進來一些小點心,同時還給他說外面情況:“特別熱鬧,真的特別熱鬧,我在京城中從沒見到過這么熱鬧的成親儀式?!?/br> “聽說三位閣老都會派人來喝一杯喜酒呢!還有天子送來幫忙的太監(jiān),大家可不都很激動嘛!” 她倆說得喬影都想撩開簾子看一看,但想到自己之前看的各種規(guī)矩,總算是忍住了。 因為有天子和閣老們的恩威在,除了老太爺留的遺產外,喬家也按照京中高門貴族的份例,給喬影準備了一份嫁妝,算上之前何似飛下聘的聘禮,轎子后的紅箱嫁妝足足綿延數(shù)里。 這可真是現(xiàn)實意義上的‘十里紅妝’。 來到何宅,氣氛比喬府可是輕松自在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家爺奶在老家,師父余明函也在綏州,加之何似飛父母早已亡故,因此,廳堂主位上擺了靈牌,側位上則是爺奶和師父的信箋。 人群簇擁著兩位新人來到廳堂,在司儀高呼“一拜天地”之時,仆從們便很有眼色的給兩位新人面前擺了蒲團。 兩人跪下,對著天地拜了三次。 起身后,“二拜高堂”,何似飛和喬影緩緩回身,對著靈牌三叩首。 最后,“夫夫對拜——”,說這句話時,司儀拉長了音調,伴郎們紛紛起哄,“對拜!對拜!” 何似飛抬眸看了喬影一眼,手執(zhí)紅綢,先一步跪下身去,兩人對拜。 再次起身,這回不用下跪,只需給爺奶和師父的信物敬茶即可。 “禮成!禮成!” “送入洞房!” 何似飛和喬影被簇擁著往新房送,許昀信看起來壯實,但粗中有細,連忙照顧著喬影的兩位陪嫁丫鬟一道上前。 低聲囑咐她們:“我家公子說了,一會兒他出來敬酒,要到很晚才能回去,你們就先伺候夫郎吃飯休息,不必等他。” 說著,還給雪點和霜汐又派了倆人:“她們都是在廚房伺候的,一會兒要吃什么,盡管讓她們去做就成?!?/br> “多謝許公子?!毖c和霜汐福身道。 “謝什么,都是我應該的?!?/br> - 何似飛和喬影坐在床邊,有喜婆剪了兩人的頭發(fā),用紅綢綁起來,道:“青絲一體,夫夫同心?!?/br> “好!” “好!” “下一步是不是該喝合巹酒了?” “喜童還在灑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呢!好了,上酒上酒!” “快快快上酒!” “郎君快撩開擋簾,讓咱們看看郎君到底俊秀不俊秀!” “說什么呢,應該是讓咱們看看,郎君和新郎官,到底誰俊俏!” “哈哈哈哈哈?!?/br> 喬影也不害臊,聊起珠簾,別再頭頂,接過丫鬟端來的合巹酒,抬眸看向何似飛。 目光對撞,喬小少爺?shù)亩節(jié)u漸紅了。 何似飛自個兒心里也很緊張,他捻著小巧的酒杯,被如此多人層層疊疊圍攏著、注視著,右臂朝前,勾住喬影的。 喬影目光中出現(xiàn)何小公子線條流暢地下頜,還有……明顯的喉結。 他聽到人群善意的哄笑,再也顧不得其他,學著何似飛的樣子,喝了杯中酒。 “欸,這回咱們新郎官沒嗆酒!” “就是,聽說上回納征,在喬府喝這女兒紅,嗆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何似飛心情好,不跟這群瞎起哄的人計較——他之前那哪是話都說不出來?他只是咳嗽了片刻罷了。傳聞居然能傳得他喝酒后說不出話來,多少有點人言可畏了。 “喝完了沒?” “這酒杯其實只是看起來小巧,里面還是能裝不少酒的,新郎官喝完了沒?” 何似飛懶得開口,抬臂,將酒杯倒放,喬影則把自己的酒杯也擺成了一個端莊的樣子。 “唉,喝完了沒?外面那群武官吵著要跟狀元郎喝酒,勢要把咱們狀元郎喝趴下,狀元郎,這戰(zhàn)帖你接不接?!” 何似飛起身,朗聲道:“當然接!今日似飛就陪各位大人喝個盡興!” “好!” “狀元郎好樣的!” “走走走,咱們別耽擱了,咱們雖然不上戰(zhàn)場,但筆桿子下也是城池,咱就不信喝不過這群武將!” 喬影剛想叮囑何似飛一句“別喝太多,傷身子”,何似飛就被人給簇擁出去了。 許昀信給喬影關了房門,也趕緊跟上何似飛的步伐。 說實話,何似飛上回喝酒嗆到了自己,純粹是因為第一回喝酒,不大熟悉這等入喉如火燒得感覺。但他真實得酒量,應該不止那么點。 不過,何似飛也不打算在大婚這日挑戰(zhàn)自己到底有多能喝。 第167章 縱然何似飛自詡面皮不薄, 但聽著他倆的話,卻也是微微偏過了頭。 在不好意思。 葉辰原本還想調笑一兩句,但被花如錦攔著了:“誰不經歷這么一遭,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咱們狀元郎一手cao辦這場婚宴,已經夠繁忙了,咱倆就別逗似飛了?!?/br> “什么?這里里外外都是似飛兄一手cao辦的?”葉辰驚訝。 “不然呢?”花如錦道, “就連禮單都是他親自謄抄的。似飛對這場婚宴重視的不得了呢?!?/br> 其實,按照本朝規(guī)矩禮法, 如果何似飛爹娘還在的話,這婚宴無論如何都得有他們在場,屆時恐怕就是遙遙把喬影接回綏州成親了。 但如果家中父母俱亡,只有祖父一輩在世, 便可請出父母牌位,暫在異鄉(xiāng)成親。 即便如此, 這場親事應當也得得到祖父一輩的認可, 方才能成。 何似飛不是沒想過在京中接了喬影后, 回鄉(xiāng)成親。 可如果雇人從京城抬轎到綏州, 沿途還得敲鑼打鼓,歡喜熱鬧,他那四個月的假期壓根就不夠用。單程恐怕就得廢去這么長時間了。 加之師父和爺奶來信,都說婚事暫可在京城舉辦, 等他們小兩口回到綏州,再請些親戚朋友吃飯, 也算一場隆重的儀式。 前來參加狀元郎婚宴的人不可謂不多, 與喬府交好的武將基本上都來了,坐了十來席不止;而何似飛這邊, 雖然來京城的時間不長,但他把京中三大書社舉辦的大文會都參加了,又在其中表現(xiàn)不俗,加之還有天子和閣老們的青睞,收到何似飛邀請的文人也都全部出席了。 何似飛一桌一桌的敬酒過去,幸好有葉辰、花如錦、許昀信等換著為他擋酒,加之他自己十分克制注意,稍有不對,就轉頭回去灌解酒湯,這才總算沒被那群武將給喝趴了。 “狀元郎海量??!” “看來狀元郎不止文章作得好,就連喝酒也豪氣,來,我再跟狀元郎干一杯!” 何似飛嘴里都是解酒湯的苦味,喉口卻還有酒液流淌過的燒意,他真的感覺自己成了強弩之末。 但這畢竟是他大婚,必須得喝個盡興! 喝到最后,那些人看著何似飛還能端端正正地立在原地,全都心生佩服。 “我滴個乖乖,這還能站直了,他真的在定親前沒喝過酒嗎?” “所以說啊,酒量這玩意兒就是天生的,加上咱們狀元郎年輕,把你們一群人喝趴下,那是輕輕松松的事情!”這是不知道哪個喝高了的書生在嚷嚷。 這一下宛若捅了馬蜂窩,原本已經醉意熏熏的武將徹底不干了。 何似飛喝到現(xiàn)在,已經真的快要突破極限,那還能跟他們繼續(xù)拼酒下去? 他佯裝酒力不濟,讓許昀信扶著他遠離‘戰(zhàn)場’。 至于這文武官之間的矛盾,那可是自古以來根深蒂固、互相看不順眼的矛盾,就讓他們自己鬧騰去。 不知道是誰半睜著惺忪的醉眼,遠遠瞥了一眼離開的新郎官和許昀信,懵懵地喃喃:“狀元郎雖然清瘦,但在許昀信這人高馬大的漢子面前,即便喝醉了也不輸一點氣勢……不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