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

    直等他哥這邊?？级冀Y(jié)束了，也沒在私塾等到人。

    錢有福還以為出了什么變故, 他大姨一家又不來鎮(zhèn)上了呢，結(jié)果某一天在家練字休息的間隙，突然想起來一問他娘，他娘竟然說他大姨一家早就來了?！耙呀?jīng)來鎮(zhèn)上有幾天了，你們大姨都來了兩回了，只是你們平時要上學(xué)，沒見上罷了?！?/br>
    “來了？”錢有福驚詫，可是他在私塾里沒看到人啊。等等，“家遠(yuǎn)、家磊表哥他們?nèi)チ似渌桔由蠈W(xué)？”

    周氏笑著點頭，“你們大姨她們住的地方在鎮(zhèn)子的另一邊，離柳樹巷這邊有點遠(yuǎn)，家遠(yuǎn)、家磊就去了楊秀才那邊?！?/br>
    前幾年阿德在鎮(zhèn)上尋夫子那會兒楊秀才自己還想往上考舉人，收學(xué)生的要求比較高，去年楊秀才又考了一次，落榜之后，就死了考舉人的心?，F(xiàn)在已經(jīng)跟袁夫子一樣一心教書了。

    “好吧?！卞X有福有些失落的道。

    不過很快，他就顧不上劉家遠(yuǎn)、劉家磊兄弟倆了。

    夫子忙完?？贾?，重心又重新回到所有人身上。然后他那大小不一的字，就被夫子給盯上了。

    現(xiàn)在他上午，下午加晚上，光花在練字、描紅上的時間就有一個多時辰。

    再算上跟著夫子學(xué)習(xí)四書，自學(xué)《周髀算經(jīng)》（《周髀算經(jīng)》這本書是錢有?？赐辍毒耪滤阈g(shù)》之后，夫子借給他的），練習(xí)作詩，以及溫故而知新復(fù)習(xí)前面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錢有福現(xiàn)在一天甚至比上輩子上初中的時候還忙。

    “現(xiàn)在我跟阿繼每次過來找你玩，不是被你拉著練字，就是被你拉著背書?！?/br>
    小胖把自己學(xué)過的書，從頭到尾都背了一遍，背無可背，一雙因為胖而顯得有點小的眼睛控訴的看著錢有福。

    錢有福摸摸鼻子心虛的假咳，“背書，練字不是挺好的嘛？你看，你這段時間天天跟著我背書、練字，背書、寫字是不是都比之前進(jìn)步了很多？你自己不也說了？夫子這幾天每天都夸你。夫子夸你，你不也挺高興的嘛？”

    小胖噘嘴：“是高興沒錯，可是，可是我也想出去玩啊。自打夫子開始盯著你練字，我們都好幾天沒有出去玩了?！?/br>
    以前他們下學(xué)回來，還能三五不時跟巷子里的孩子玩玩捉迷藏、斗草、頂牛牛什么的，現(xiàn)在他連他們的面都見不著了。也沒時間去街去吃好吃的，看雜耍。他好想東街的小吃攤哦，“阿福，我們今天出去玩吧？好不好？”

    錢有福轉(zhuǎn)頭看向錢繼，見他捧著小腦袋同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分明也想出去玩，錢有福食指抵在下巴上算了算，就算今天出去玩一會兒，回頭事情也能干完，便抬頭問道，“就去這一次？”

    小胖、阿繼連連點頭，“就去這一次”。

    “行”，錢有福合上手里的書，“走吧，你們想去哪兒？”

    “嗷，去東街，去東街?！钡弥苋ネ?，小胖‘嗷’一聲跳起來，拉著錢有福、錢繼就要往外跑，“趙云祥說那邊新開了一家雜貨鋪子，里面有好多從江南來的小玩意，可有意思了?！?/br>
    錢有福： ……

    “等等，我進(jìn)去跟我哥說一聲。”雖然他家這小院就這么點地方，基本上他們在院子里說什么，他哥在房間里都能聽到，可該說的，還是得說一下。

    再說既然要出去，總得身上帶幾個銅板吧？

    錢有?；匚萑ッ约貉b錢的匣子。

    “夠嗎？不夠的話，我這也還有一點?！卞X有德把自己的錢匣子也遞了過來。

    “夠了?！彼@幾年，每次考試都是甲等，得的銀錢，他娘也都讓他自己存著。幾年下來，可是存下來不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他都沒想買啥東西，只是想著帶著點有備無患罷了?！案纾阌猩兑獛У膯?？”

    錢有德?lián)u頭，“沒有，你們?nèi)ネ姘?，早去早回。?/br>
    “知道了?！?/br>
    錢有福答應(yīng)一聲，揣上銅錢，就跟小胖、錢繼出門直奔東街新開的雜貨鋪去了。

    “誒？這邊什么時候新開了家書肆?！本驮陔s貨鋪邊上，門臉瞧著比旁邊新開的雜貨鋪還講究兩分。

    “進(jìn)去看看?！比艘粫r好奇，便棄雜貨鋪走了進(jìn)去。

    入目所及便是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書架。

    錢有福正準(zhǔn)備進(jìn)去細(xì)瞧，卻見進(jìn)門最顯眼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靶熘蹘熜郑磕闶裁磿r候回來的？”

    徐舟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朝著聲音處看過來，見是錢有福三人，也詫異了一下，笑著起身招呼道，“是三位師弟啊。我也是剛回來不久，聽說這邊新開了間書肆有我需要的書，就過來看看。還未來得及謝錢師弟呢，錢師弟之前教我的算學(xué)方法，這次可是幫了師兄大忙了?！?/br>
    “？”錢有福沒聽懂。

    徐舟輕笑，“就是師弟之前教的那兩種解題方法，說來也是巧了，這次院試正好考到了。”

    錢有福驚訝的瞪大眼，“考到了？這么巧？”

    徐舟笑著點頭，就是這么巧，而且還考到不止一道，這次院試，算學(xué)總共考了三道，其中就有兩道都是錢有福講過的，一道是錢師弟之前當(dāng)著眾人面講過的雞兔同籠問題，還有一道就是后來單獨給他和江米成講的追及類問題。實在是，太幸運了。

    當(dāng)時在考場上看到這兩道題，他差點當(dāng)場笑出來。真的是萬分慶幸他后來跟江米成一起去問了錢師弟。之前礙于面子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的幾個人，估計腸子都?xì)嗔恕?/br>
    事實也確實如此，可惜這個世上，并沒有后悔藥賣。他們自己種下的因，也只能自己承受這個果。

    不過，經(jīng)此一事，尤其是六月里院試的結(jié)果出來，他們青山鎮(zhèn)史無前例的一下子考上了兩個秀才，徐舟還是以倒數(shù)第三的成績掛在榜尾考上的，錢有福在他們私塾一下子就出名了。

    每次課間休息時間，都有甲、乙班的師兄過來向錢有福請教問題。錢有福一開始還會細(xì)心給他們講，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很多并不是真的不懂來求教，就是想來試試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厲害有那么高的水平，或者單純跟風(fēng)，錢有福就不怎么給他們講了。

    又怕傳出去不好聽，錢有福沒辦法就只能往夫子的休息室躲。

    “看看，又一個為了向你請教算學(xué)，特意轉(zhuǎn)學(xué)到我們私塾來的呢?！睔v經(jīng)千辛萬苦，遭遇各種不幸，終于考上秀才的小袁夫子又領(lǐng)著一個新來的學(xué)生到甲班，回來笑著調(diào)侃錢有福。

    錢有福立馬反駁，“才不是，人家明明是慕夫子的名來的好不好？”跟他有啥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關(guān)系大了，小阿福你可別妄自菲薄?！痹爿p笑，“你想啊，如果沒有你給徐舟他們講那兩道題，徐舟這次能考上的幾率有多大？”很直白的講，如果沒有錢有福講的那兩道題，以徐舟倒三的排名，基本不可能上榜。

    如果徐舟沒考上，他爹這次也就不會因為他們私塾一下子考中兩個秀才而在整個青陽縣乃至附近其他縣揚名，他爹沒揚名，自然也就不會有這么多很優(yōu)秀的學(xué)生慕名而來，所以這些學(xué)生這么遠(yuǎn)跑來他們私塾念書，跟錢有福關(guān)系還真不小。

    “那人家也是沖著夫子來的，反正不是沖著我。您別想坑我?！?/br>
    “嘿，瞧你這話說的”，袁毅一揮折扇，笑著道，“怎么就是坑你呢？我這可是給你揚名的機(jī)會。多少人想要還不得呢?！?/br>
    第046章

    青山鎮(zhèn)到底還是個小地方, 袁夫子的私塾雖然同時兩人考中秀才確實在青陽縣一時風(fēng)頭無兩，熱鬧卻也并未持續(xù)太久。只半個月不到，私塾就慢慢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錢有福也慢慢恢復(fù)了往日的學(xué)習(xí)生活。

    “阿福, 你怎么還走到哪兒手里都拿著這本《大學(xué)》？不是

    已經(jīng)背會了嗎？”小胖課間想玩彈弓，過來找錢有福借, 看到錢有福手里拿著的《大學(xué)》, 好奇的問道。

    錢有福好笑，“會了也可以看啊。”看書，也不一定就非得是為了知道, 背誦吧？“你不覺得先賢說的很有道理嗎？”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小胖憨笑著撓撓后腦勺。

    錢有福輕笑，把小挎包里放著的彈弓遞給小胖, 自己繼續(xù)看書。嘴里無聲呢喃著‘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腦袋里卻不禁閃過北宋儒學(xué)家張載的‘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 為萬世開太平’。

    ‘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這個志向太高太遠(yuǎn), 錢有福想都不敢想, 但他非常喜歡那句‘為生民立命’。

    或許他也可以像青陽縣的父母官趙縣令一樣，為一方貧苦百姓謀一份生路。

    這個理想不需要官居一品，不需要成為治世能臣, 他只需要成為一個小小縣令就可以。比起上輩子那些穿越小說里動輒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左右朝堂局勢的主角，他這個目標(biāo)實在是太小太小了。卻是擺在他面前，似乎伸伸手, 跳一跳也能夠到的。

    錢有福握緊手里的書, 而后又倏然打開，取出隨身帶著的小本本（練習(xí)作詩的小本本）, 拿起桌子上的筆在小本本的扉頁上，認(rèn)認(rèn)真真的寫下了‘為生民立命’幾個字。

    經(jīng)過這段時間刻苦練習(xí)，錢有福的字雖然還是拿不出手，大小一致卻已經(jīng)可以做到了。

    “寫的不錯。”

    袁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錢有福跟前，看著錢有福那幾個稚嫩的字，捋著胡子點頭。

    “夫子？”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心思，錢有福下意識就想要用小手擋住那幾個字。

    卻被袁夫子一把揮開，“遮什么？”

    錢有福訥訥：“我怕人家說我自不量力?！?/br>
    袁夫子皺眉，“這算什么自不量力，老話說的好，立志要趁早，你這么小，就能有這個志向，乃是好事，怕只怕你中途易志。”

    這個肯定不會，錢有福鏗鏘答：“這就是我想做的?！?/br>
    “那你還有什么怕的？” 袁夫子笑著揉揉錢有福小腦袋，“你現(xiàn)在還小，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太過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世上人千千萬萬，怎么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對你做的事理解、支持？

    “這一點上，你可以學(xué)學(xué)你小袁夫子?！彪m然，袁夫子對袁毅這個小兒子諸多看不上，可袁毅身上有一點，很值得其他人學(xué)習(xí)，那就是內(nèi)心堅定。

    “不是夫子自夸，以你小袁夫子的才學(xué)，早在崇元二年其實就應(yīng)該能考上秀才，可是連著幾年，他愣是考試的時候各種事故頻出，不是倒霉的遇上臭號、就是進(jìn)考場之前生病，今年更是先在考場外差點被花瓶砸到，在號房里又遇上了蛇。換一般人經(jīng)歷這些可能早就奔潰放棄了?？墒悄憧纯此廊荒芤煌缜??！?/br>
    就這一點上來說，他這個小兒子心性之堅定是很多人拍馬都比不上的。

    袁夫子對錢有福這個聰慧努力的孩子很是喜歡，他希望自己喜歡的小弟子也能跟他小兒子一樣，心性堅定。

    錢有福抿著小嘴重重點頭?！鞍⒏Ｃ靼琢??！彼麜恢眻远ú灰葡蛑哪繕?biāo)努力的。

    而后，終于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的錢有福不知不覺就卷了起來。

    之前偶爾犯懶，錢有福還會懶懶床，現(xiàn)在在家里他幾乎是每天第一個起床的。

    起床之后，也不再直接開始背書，復(fù)習(xí)之前學(xué)習(xí)過的內(nèi)容，而是開始有意識的鍛煉身體，做各種周氏、錢有德看不懂的蹦蹦跳跳動作。

    彈弓也再次撿了起來，只是不同于往日娛樂性的隨便打打，現(xiàn)在錢有福每天早上練習(xí)彈弓，開始有目的的鍛煉自己的準(zhǔn)確度，靈活性和反應(yīng)力。

    鍛煉完，復(fù)習(xí)前面的內(nèi)容不變，但是每天上下午晚上被他用來練字的時間，被再次拉長，現(xiàn)在加上每天錢有福給自己定的抄書時間，他差不多一天要練兩個多時辰的字。

    之前月考得甲等得的那厚厚一摞堆在桌子上沒有來得及用的竹紙，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

    “以我現(xiàn)在這個練字速度，家里《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這些蒙學(xué)書籍，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多上幾套。再過一段時間，估計就得去書肆買竹紙了?！?/br>
    “那不正好？阿福之前旬假回去不還說，下次回去要給巧兒帶一套蒙書回去讓三叔教她認(rèn)字嗎？”

    錢有德結(jié)束跟錢有福一樣蹦跳的動作，喘著粗氣，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進(jìn)房擦洗換衣服。

    被錢有福影響，錢有德慢慢的作息規(guī)律也跟著改變了不少。

    尤其運動方面。之前錢有德每天就是兩點一線，除了從家去私塾，從私塾回家，一整天也就課間偶爾跟張霖玩玩，其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坐著的，運動神經(jīng)比之前還在山南村經(jīng)常在山上亂跑的時候，退化了不知不少。

    身體也弱了不少，之前春夏交接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淋了點雨，還生過一次小病。

    如今被錢有福帶著一起每天蹦蹦跳跳出點汗之后，感覺身體好了不少，就連走路似乎都輕快了不少。

    *

    “阿德，你猜剛剛我在外面看到誰了？”

    正值午間，錢有德捧著一本書靠在窗子邊隨意翻看著，張霖突然神神秘秘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湊到錢有德耳邊便輕輕說了個人。

    錢有德驚訝的放下書，“楊秀才？不能吧？我們夫子平時好像跟楊秀才沒什么交集吧？”兩人雖然同是青山鎮(zhèn)的秀才，可年齡差了十幾歲，而且因為都開了私塾的關(guān)系，多少有點競爭的意思在里面，印象里，兩人私下里關(guān)系好像也一直不怎么樣來著。

    張霖：“誰說不是呢？要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吃驚?！?/br>
    錢有福嘴里塞著剛剛從小胖那混來的糕點，拿著剛洗好的筆跟硯臺從外面進(jìn)來，正好聽到這句，緊嚼了幾口，把嘴里的糕點咽下，詫異的看向張霖，“吃驚啥？”

    “楊秀才到私塾來尋我們夫子來了?！?/br>
    “楊秀才？”

    錢有福顯然也沒想到，不過他對這位楊秀才為數(shù)不多的了解就是當(dāng)初他哥在鎮(zhèn)上尋夫子的時候，他還在準(zhǔn)備考舉人，現(xiàn)在不考了，據(jù)說準(zhǔn)備好好教書，自己兩個表哥劉家遠(yuǎn)、劉家磊也在他那邊念書。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八^來是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