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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惹春腰在線閱讀 - 惹春腰 第83節(jié)

惹春腰 第83節(jié)

    外頭暴雨正怒,閃電劃過,雷咔嚓聲響起,貓兒嚇得喵嗚喵嗚地叫喚。

    “咳咳?!碧粕麾曋挥X得心跳臉熱,頭枕在胳膊上,兩眼鎖住不遠處的美人,足尖輕點了下她懷中的貓:“我說,你能不能把這玩意兒丟開?!?/br>
    春愿撇撇嘴,吻了吻貓兒的小腦袋:“人家有名兒,叫小耗子?!?/br>
    唐慎鈺笑:“哦,那你只摩挲那白毛小耗子,可不管我這黑毛大耗子了?”

    春愿曉得他想做什么,故意吊著他,不理他,甚至起身要走:“哎呦,既然事情說完了,我得走啦?!?/br>
    “哪兒跑!”唐慎鈺一把將她拽回來,將她按在炕上,狠狠咬了口她的肩膀,“今晚不許走!”

    春愿手勾住他的脖子,指頭點了下他的唇,“上回在鳴芳苑,我吃了一嘴的臭鼻涕,這回可該你了?!?/br>
    唐慎鈺捏了下她的鼻子,呼吸已經(jīng)急促起來:“換著來行不?或者,一起?”

    暴雨未歇,吵得很。

    近似拊掌聲和雨點砸地聲交織在一起,忽而急促、忽而緩慢。

    雨露落在花園子里那朵將將長開花骨朵里,悄然綻放著新生命……

    良久之后,兩個筋疲力盡的人同蓋一塊被子。

    春愿頭枕在他胳膊上,回想著方才的一切,噗嗤一笑。

    “笑什么呢?”唐慎鈺吻了吻她的頭發(fā)。

    春愿手覆在他的胸膛,看向臥在炕最角落里的小貓:“我在想,小耗子會不會以為你在揍我,下回見了你就嚇得跑?!?/br>
    “說不準呢。”唐慎鈺壞笑。

    春愿很久都沒和大人親近了,她指尖劃著他肩頭紋的那條獠牙黑蛇,原本眉開眼笑,忽地想起宗吉,又憂愁起來,嘆了口氣:“大人,當初老葛給我配的那個藥吃完了,上月起,我的血就壓不住宗吉的熱毒。太醫(yī)說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一種藥吃時日長了,會漸漸不管用,就要換藥。雖說宗吉安慰我,讓我別放心上,說他尋我回來,又不是只顧著我的血,可我心里總不舒服,覺得對不起他。”

    說著,春愿坐起來,她趴在男人胸膛,擔憂道:“我是真把宗吉當成親弟弟,既然老葛能配藥,通過我的血來壓制他的熱毒,那是不是說明老葛有把握治好他?”

    唐慎鈺蹙眉:“這個我也說不準,當初老葛也同我講過,陛下這是胎里的病,無法根治,只能調理。”

    “調理也行呀?!贝涸甘指采献约旱膫饶?,急道:“既然老葛能給我易容,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給自己易容,來京都給宗吉治???”

    “太危險了?!碧粕麾暸牧伺呐说募珙^:“你別忘了,陳銀可是老葛的大仇人,若是老葛不甚露了馬腳,咱倆可就完了?!?/br>
    見阿愿一臉的愁苦,唐慎鈺嘆了口氣,柔聲道:“再等兩年罷,那時候朝堂里清靜下來,咱們徹底站穩(wěn)腳跟,我暗中叫老葛改頭換面,由你向陛下舉薦,也能說得過去?!?/br>
    “嗯?!贝涸更c了點頭,急事緩辦,也只能如此了,莫名,她想起了周予安,問道:“你表弟怎樣了?你昨兒說要去探望他?!?/br>
    唐慎鈺道:“晌午去侯府了,他正睡著,離遠瞧了眼,起碼激瘦了十幾斤,我偷偷跟大夫打聽過,左腿廢了,估計會跛,他這個人最在意外貌了……傍晚從衙署下值后,我又去了趟侯府,聽下人說姨媽帶他去平南莊子散心去了,老太太去世對他的打擊很大?!?/br>
    春愿嗯了聲,趴在他身上閉眼小憩,心里暗道:但愿那鬼頭鬼腦的小子從此一蹶不振,永遠待在莊子上,別回長安了。

    ……

    次日,六月初五

    平南莊子位于京都百里之外,昨夜一場雨過后,痛痛快快地涼爽了下來,在莊子附近,便是定遠侯府的墳園。

    山上郁郁蔥蔥植滿了松柏,守墓的是侯府積年的老仆人。

    周予安只帶了個隨從,獨自上山祭拜老太太,他穿著孝服,腰間系了麻繩,手里拎著食盒,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太太墓前,將食盒中的點心、瓜果和酒菜悉數(shù)擺好,往香爐里點了三注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跪在蒲團上,一頁一頁地燒紙元寶,心里難受得緊,哭著絮叨:

    “祖母,孫兒回來了,您怎么就不能多等我一個月?!?/br>
    他筷子夾起塊魚,遞到墓碑跟前:“喏,這您最愛吃的燉鱸魚,您起來吃兩口哪?!?/br>
    煙灰飛入眼,周予安忙用袖子揉眼睛,哽咽不已:“您走了,再沒人疼孩兒了,都他娘的算計我!”

    正說著,周予安瞧見從遠處走來兩個男人。

    為首的軒朗俊逸,氣質清冷,猶如青松上的雪,正是裴肆,他身后緊跟著心腹阿余。

    周予安還當自己看錯了,又使勁兒揉了兩把眼,果然是裴提督,他和阿余都穿著素色長衫,并未戴任何配飾。

    周予安忙要起身見禮。

    “小侯爺快別見外?!迸崴潦诌B連往下壓,疾走幾步過來,從阿余手里接過香紙,恭敬的給周老太太的墳躬了三躬,又磕了三個頭,親自將果子和美酒擺到供桌上,并且還擺了束新鮮荷花。

    “提督?!敝苡璋脖姸Y,忙側身,請裴肆往不遠處的涼亭走,他頗有些意外,可更多的是興奮,說話都磕巴了:“這、這邊風大,仔細香灰迷了您的眼,請亭子里坐?!?/br>
    說著,他又囑咐隨從:“快去老趙的家里拎一壺熱水來,不不不,去莊子上尋些好茶葉?!?/br>
    “小侯爺別忙了?!迸崴僚牧讼轮苡璋驳母觳玻骸氨径竭@幾日在皇莊上處理些瑣事,今兒原要回京的,路過時瞧見山下停著侯府的馬車,略問了句,才曉得小侯爺今兒在山上祭拜老太太,老太太是大娘娘的親長,本督理當過來磕頭的?!?/br>
    周予安眼含熱淚:“提督真是有心了。”

    裴肆發(fā)現(xiàn)周予安走路不太順當,忙問:“本督前些日子聽說了幾句,小侯爺被毒蛇咬了,不打緊吧?”

    “沒事兒。”周予安強笑道:“昨兒太醫(yī)來瞧過了,給開了新藥?!?/br>
    說話間,兩人便走到了山頂?shù)囊惶帥鐾ぁ?/br>
    這里視野極好,周遭的郁郁蔥蔥盡收眼底,風中似還帶著昨夜的清新雨氣。

    周予安請裴肆入座,趕忙讓隨從去將另一個食盒拿過來,他把酒菜擺在石桌上,苦笑道:“下官原帶了兩份祭儀,一份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另一份是父親的,父親的這份還未打開?!?/br>
    周予安從食盒里拿出酒杯,端起長嘴酒壺,滿上酒:“薄酒一杯,還請?zhí)岫侥橐狻!?/br>
    “哪里的話?!迸崴僚e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是先長的恩賜,是我的福氣?!?/br>
    說著,裴肆揮了揮手,讓隨從們下去,他低下頭,拍了拍周予安的胳膊,嘆了口氣:“之前你幾次三番來找我,我因畏懼唐大人和公主的權勢,拒絕了你,早知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就該把你留在京都,哎,怨我?!?/br>
    周予安眼眶紅了,喝了幾口悶酒:“提督真是折煞下官了,您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br>
    裴肆扭頭朝周家老太太的墳看去,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頭先陛下屢屢在大娘娘跟前夸口燕姑娘冰清玉潔、自尊自愛,但咱們心里都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所以在給燕姑娘封長樂公主的前一個晚上,我得到信兒,唐慎鈺暗中潛入府邸和她交.媾,我是為大娘娘做事的,自然要去將捉jian,以燕姑娘品行不端來勸陛下放棄封公主。”

    周予安聽得心驚rou跳,忙給裴肆滿上酒:“那后來呢?”

    “后來我在公主府的佛堂將二人當場捉jian?!迸崴拎托α寺暎骸澳桥倪B衣裳都來不及穿,跪在外頭,請求我放過他們,你表哥一開始裝死,躲在屋子里,后頭心疼他的姘頭,沖出來……”

    裴肆俊臉發(fā)紅,唇張了好幾次,最后拳頭輕砸了下自己的腿面,嘆了口氣:“你表哥打了我一耳光?!迸崴林噶酥缸约旱淖蠖洌嘈Γ骸斑@只耳朵幾乎聾了?!?/br>
    “他也太放肆了吧!”

    周予安簡直比裴肆還要氣憤,他總算明白提督為何屢屢拒絕他:“您就準備這么放過他么?”

    “那不然呢?”裴肆無奈一嘆:“那晚過后,本督被陛下囚禁了三天四夜,而他們,女的成了正兒八經(jīng)的趙氏女,封長樂公主,男的依舊位高權重,如今更是自由出入公主府,知道么……”裴肆湊近周予安,小聲說:“尚衣局已經(jīng)給他們裁制婚服了?!?/br>
    周予安恨得頭皮發(fā)麻,臉頰通紅,梗著脖子:“下官總以為自己的遭遇夠不堪了,沒想到提督更……”周予安再次跪下,胸脯一起一伏的:“下官最近回京,可也聽了一嘴,首輔黨前頭扼住了馭戎監(jiān)和威武營,如今又將戶部尚書程霖給拉下馬了,倘若唐慎鈺再尚了公主,這黨人勢頭怕是更盛,下官是個沒用的人,愿為提督效犬馬之勞?!?/br>
    “你這是何苦呢?!迸崴链浇歉∑鹉ㄐΓ瑩u頭嘆道:“你好歹還有個爵位,便是不做官、不考科舉,也能富貴平安的過下去,何必摻和進來呢?!?/br>
    周予安咬牙切齒:“男兒志在四方,下官從小立志要光大我定遠侯府,若是因公殉職,那倒罷了,總算對得起先父的教誨,可若是被唐慎鈺這狗崽子算計得翻不起身,我死不瞑目!”

    裴肆眉頭蹙起,猶豫了再三,問:“你真的想好了?那可是你表哥。”

    周予安面頰的rou生生跳了下,獰笑:“他若是真把我當親人,當初去留芳縣的時候,就應當早早說找的是皇帝的jiejie,而不是他娘的替陳銀的侄女,害得我……”

    周予安忙閉了口,恨道:“這些年他打壓的我事事不得出頭,公主明明最開始對我有好感的,被他搶了先。”

    裴肆心里翻了個白眼,十分看不起這種心胸狹窄的小人,手扶起周予安的胳膊:“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本督可以提拔你,但事先告訴你,做我的人,必須要做到忠誠,我對付叛徒,手段可是特別殘忍呦?!?/br>
    周予安見裴肆總算開了金口,激動得腦門都爆出青筋,連忙賭咒發(fā)誓:“下官從今后聽命于大娘娘和提督,忠心不二,唯命是從!”

    “起來。”裴肆笑著扶起周予安,他給那小子滿上酒,問:“本督現(xiàn)在問你一事,昨晚上皇莊的管事來報,說半夜遙遙有個人策馬從長安方向過來,偷偷摸摸去了平南莊子,是誰?”

    周予安心想著既然投靠了裴肆,點了點頭:“是下官?!?/br>
    “長安半夜城門早都下鑰了?!迸崴凉室鈫枺骸澳闳ツ睦锪耍俊?/br>
    周予安半真半假地回:“下官去了趟是非觀,那個,我心里十分的不甘,便、便想請褚姑娘繼續(xù)纏著唐慎鈺。”

    裴肆舌頭頂著口腔內壁,玩味一笑:“小叔子大半夜去找嫂子……”他冷不丁皺眉問:“不是說褚姑娘上個月回揚州了么,她怎么又來京都了?予安,你和她之間干凈著不?”

    周予安額邊生起層冷汗,早都聽說裴肆聰明絕頂,如今瞧來果然是,他原本想撒謊,可想著如今剛投奔提督,萬一后面被他曉得,豈不是傷了和氣?

    想到此,周予安尷尬地承認:“我和她,有關系?!彼拖骂^:“我昨晚去了后才知道,唐慎鈺為了和那假公主成親,逼迫流緒簽了取消婚姻書,還耍詭計要把流緒逐出京都,我叫那女人去找大娘娘,把事鬧大,攪和黃那對狗男女的婚事,她不樂意,一門心思想跟我成親……”

    “等等。”

    裴肆抬起手,阻止周予安說話,想了想,笑著問:“上個月褚流緒回揚州了,正好你去姚州赴任的途中失蹤了,予安,你到底為什么失蹤?”

    “下、下官……”周予安都磕巴了:“下官半路上被蛇咬了?!?/br>
    “你沒說實話?!迸崴聊抗猹q如毒蛇的信子,冒著危險的冷意,“本督說了,做我的人,決不許有隱瞞,那要不要本督現(xiàn)在派人將褚流緒找到這兒來,問問她,屆時就知道你是不是忠誠的了。”

    周予安低垂著腦袋:“下官確實去揚州找她了。”

    “早這樣說不就行了?!迸崴霖嗔搜勰腥?,壞笑:“到底還是嫂子香罷,胡天胡地,不知魏晉了罷。”

    周予安臉通紅:“下官只待了一晚,就匆匆折返,下官其實真不是找她胡混,還是想找她對付唐慎鈺?!?/br>
    “又不對了?!?/br>
    裴肆沉吟了片刻,掐著指頭數(shù):“你說只在揚州待了一晚就折返,頭先你失蹤的事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本督略聽了一嘴,你是上月初五離開通縣的,就算騎著騾子去揚州,最慢十來天都能打個來回了,更何況小侯爺你估計惦記著要去赴任,腳程應當更快,這么算下來,還長余許多天,你還去哪里了?”

    周予安緊張得心砰砰亂跳,竟然有一絲后悔跟了裴肆,這人太精明狡詐了,他低下頭,不敢說。

    “行吧?!迸崴僚牧伺闹苡璋驳募绨颍Φ溃骸安辉敢庹f就算了。”

    周予安松了口氣。

    裴肆又笑著補了句:“本督可以派人拿著你的畫像,去揚州的渡口至通縣這一帶查查看,予安,誠實是作為下屬的一種好品德,再給你說一遍,本督要用誰,那人在我這里是沒有任何秘密的,你自己說實話是一回事,本督依舊能信任你,但叫我查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予安徹底慌了,頭都要杵進地下了,痛哭出聲:“我,我心里不舒服,就去青樓了幾天?!?/br>
    裴肆翹起二郎腿,斜眼覷向周老太太的墳:“老太太走得憋屈哪?!蹦腥溯笭栆恍?,輕拍著周予安的肩膀:“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你,若是你表哥沒有逼你去姚州,你也不至于走了窄路,至于老太太,也是陰差陽錯,全都過去了?!?/br>
    周予安手抓住傷了的左腿:“您是不是特瞧不起我?!?/br>
    裴肆莞爾:“咱們是一類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有誰瞧不起誰一說呢?!?/br>
    說著,裴肆攙扶起周予安,分別滿上兩杯酒,舉杯,笑道:“本督認為你還是可信的,來吧,咱們兄弟現(xiàn)在該談一談那位假公主的事了,你上回說她叫什么來著?春、春……”

    周予安聽見裴肆喊他兄弟,心知他的官途和前程應當是穩(wěn)了,忙陪著干了杯酒,笑道:“春愿?!?/br>
    “對,本督記起了,是這么個怪名兒?!?/br>
    裴肆玩味一笑,忽然想起那天在弄月殿的墻壁后看到的那幕。

    春愿,小貓,小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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