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鈺見她不吃，也沒勉強(qiáng)，便自顧自地端起碗咥，忽地，這人愁眉苦臉起來，緊張得壓低了聲音問：“你吐成這樣，是、是不是有了？”

    春愿沒好氣地瞪了眼一眼：“我前兒身上才干凈，月事布都是您給處理的，懷的哪門子孕，我就是暈船?！?/br>
    唐慎鈺了然地點(diǎn)頭：“我倒忘了?！?/br>
    春愿懨懨地虛喘著，大口喝熱水，冷不丁問：“萬一我真有了呢？”

    唐慎鈺笑著反問：“那你會生么？”

    春愿搖了搖頭：“我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怎么去養(yǎng)小孩兒?！彼策^去，搖著唐慎鈺的胳膊，使勁兒求：“能不能告訴我女兒的下落？好大人，求求您了?！?/br>
    “你一天到晚逮著機(jī)會就問，都問了幾十遍，我耳朵都生繭子了?！碧粕麾晫⒚鏈缺M，用帕子擦了把嘴，非常鄭重地再次說：“我也都給你回了幾十遍了，這段日子事多，我這腦子現(xiàn)在還嗡嗡響，有些忘了，一記起就給你找？好不好？”

    春愿身子往后躲，扭過臉，不想看他。

    唐慎鈺將空碗擱到一邊，“眼瞅著不日進(jìn)京，你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多關(guān)注將來怎么做好皇帝的jiejie?！闭f著，他抬手替春愿掖了掖裹在身上的虎皮：“你當(dāng)我選擇水路的緣故是什么？前后兩艘船，本官親自保護(hù)你，和你一艘，薛紹祖他們?nèi)齻€乘一艘，可不就是為著能趁機(jī)多教教你。”

    春愿懶懶地點(diǎn)頭，撇嘴笑：“好麼，您不是讓我進(jìn)內(nèi)宮當(dāng)細(xì)作，給您殺人么，殺誰，說唄?！?/br>
    “打起精神！”唐慎鈺剜了她一眼，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完全坐了上來：“當(dāng)初在官道上，事急從權(quán)，很多事給你說不明白，其實(shí)，讓你做的并不是當(dāng)初說的?！?/br>
    “那要做什么?！贝涸傅痛怪^，困得打了個哈切。

    “嗯……”唐慎鈺面有難色，壞笑：“那我要是說了，你可不許發(fā)脾氣?！?/br>
    春愿自嘲一笑：“我還有發(fā)脾氣的資格么，從前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最壞就是聽你的指派，讓我去和哪個男人睡覺，或者讓我去暗殺某位大官，留芳縣發(fā)生的種種，我也算明白了什么叫臟活兒?！?/br>
    “別瞎猜?！碧粕麾暿祜匕瓷洗涸傅耐?，拍了拍，笑道：“是這樣，你弟弟胎里帶了種熱毒，頭先一點(diǎn)都沒顯出來，和正常人般康健，誰知大婚后忽然發(fā)病了，每個月發(fā)兩回病，渾身燥熱難當(dāng)，骨頭烤焦般難受，太醫(yī)院也是束手無策，拼命治了半年，也不見好。后頭你娘胡太后總算支支吾吾地說了實(shí)話，說這是她家族里的隱癥，傳男不傳女，她叔叔和兄弟也都得過，陰陽相克，必得用一娘同胞的女子血當(dāng)藥引子調(diào)理?！?/br>
    “什么？”春愿聽得頭皮發(fā)麻，一把掙開虎皮，挺身湊上前，氣得臉都紅了：“找小姐，其實(shí)不是什么弟弟惦念著大姐，要找親人，就、就把我家阿姐當(dāng)成藥包，給那死小子治病？！”

    “你看你，說好了不發(fā)脾氣的?！碧粕麾暽碜硬挥X往后躲了躲。

    “我怎么能不生氣！”春愿恨得用力揪虎毛，噗噠噗噠掉眼淚：“小姐果然沒說錯，拋夫棄女的女人能有多好心，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可憐她廿六晚上把那死小子的家書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想著這個小兄弟掛念著她，原來是念她的血！”

    說著，春愿把火氣對準(zhǔn)了唐慎鈺，踹了腳他，壓著聲罵：“怨不得小姐出事后，你他娘的嚇成那慫樣兒，原來是怕耽誤了那小子的??！哼，你也是個瘋子，讓我頂替小姐，可我的血有個屁用，完了，咱倆將來一塊死吧。”

    “你先別急?！碧粕麾暷﹃涸傅母觳?，誰知她正在氣頭上，一把揮開他的手。唐慎鈺也沒在意，笑道：“你記不記得出事前，我曾匆匆趕去清鶴縣找老葛？一則呢，是瞧著小姐身子孱弱，請他出山護(hù)送一程；二則呢，是問一問他你弟弟這病，沈小姐的血到底能不能治?！?/br>
    春愿越來越氣，怎么看唐慎鈺這張臉那么討厭呢，她實(shí)在忍不住，朝他啐了口：“我說呢，你咋那么好心去給她請大夫，原來是為了旁人！”

    唐慎鈺抹了把臉，也沒惱，由著她發(fā)泄。

    春愿深呼吸了幾口，咬牙問：“那到底能不能治?！?/br>
    “不能?！碧粕麾曤p臂環(huán)抱住，淡淡笑道：“血只能當(dāng)藥引子，暫能緩解病發(fā)時候的痛苦罷了?！?/br>
    春愿斜眼瞪著他：“那我的血肯定不管用啊，去了不是找死么?！?/br>
    唐慎鈺下巴微抬起：“早在清鶴縣的時候，本官就授意老葛用藥調(diào)理你的身子，所以屆時去了京城，頭三個月你的血當(dāng)藥引子，絕不會出問題，而且老葛還配了丸藥，你只要暗中在每次取血前服用，可以使血極大程度變涼，壓制小皇帝的熱毒，既能證明你的身份，又能讓你們兄妹關(guān)系更親近，即便后頭你的血沒用了，也可以旁的借口搪塞過去，這本就是胎里的隱疾，根本不可能根治?！闭f著，唐慎鈺摩挲著女人的臉，柔聲道：“你放心，老葛的藥對你幾乎沒有多大傷害，就是會讓你身子發(fā)冷，不用怕?！?/br>
    春愿松了口氣，原來他早都做了準(zhǔn)備。

    忽地，春愿又皺起眉頭，細(xì)想了想，她摸了摸自己發(fā)涼的臉和脖子，滿目狐疑地瞪著眼前這張過于俊朗的臉，冷聲質(zhì)問：“怨不得我一直發(fā)覺身上冷，我總以為是生病體弱的緣故，原來竟是你偷偷給我下藥了！”

    她恨得牙癢癢，抓起枕頭就打他：“你、你也太狠毒了！好歹我也算你的女人了，把身子都給了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唐慎鈺頭發(fā)被打散了，他一把抓住枕頭，壓低了聲：“姑娘你自己想想，當(dāng)時在清鶴縣的官道上，是誰求本官來著？只要能報仇，她就唯本官的命是從！又是誰，絲毫不顧天寒地凍，自己脫光了表示誠意？你那時候?yàn)榱藞蟪?，完完全全臣服我，我把你搓圓捏扁了都行，讓你服藥調(diào)理身子這種謀劃，其實(shí)根本用不著告知你！”

    春愿手揉著發(fā)悶的心口子，他說的的確是實(shí)話，可，可怎么就那么叫人不舒服呢！

    唐慎鈺冷哼了聲：“那時候的你溫柔恭順，像小貓兒般聽話，哪里像現(xiàn)在，翅膀硬了，都敢和本官頂嘴了！”

    越想越氣，春愿一把掀開被子，連鞋都沒穿，直接赤腳往外走。

    此時正值深夜，江面上黑乎乎的，前后只有兩條船亮著燈火，就像兩只迷失的小獸眼睛，透著絕望。

    濕冷的寒風(fēng)吹來，春愿身子不禁發(fā)抖，她牙關(guān)打顫，疾步走到船邊，往下瞧去，水是那種深不見底的黑，月亮的光華柔柔的撒下，水面泛著淡銀色的波光，煞是好看。

    這時，唐慎鈺也追了出來，他手里拿著虎皮，警惕地四下環(huán)視了圈，壓低了聲音：“外頭冷，快回去?！?/br>
    春愿瞪著他，掩面哭得傷心。

    唐慎鈺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事似乎做得有些不地道，也沒敢發(fā)火，于是疾步走過去，誰知剛到跟前，忽然，這女人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水里推，他是學(xué)武之人，本能地就要用擒拿手按住行兇之人，反手將對方扔下去，可還是松手了。

    噗通一聲巨響，唐慎鈺直挺挺地摔進(jìn)水里。

    春愿將垂落的頭發(fā)撩在身后，湊過去瞧，這人反應(yīng)極快，迅速將身上的棉衣脫掉，他似乎會水，已經(jīng)冒頭了，凍得嘴都發(fā)紫了，口鼻里往出噴白色熱氣。

    這時，這條船里的船老大聽見動靜，端著蠟燭出來了，而后面那條船上的薛紹祖等人也聞聲出來了，著急地奔到船邊張望，大喊：“發(fā)生什么事了，誰落水了？”

    “是我！”唐慎鈺凍得聲音都抖了，“老子剛才出來放水，不、不當(dāng)心滑了一跤，沒事兒！”

    薛紹祖著急得大喊：“屬下這就來救您?！?/br>
    “不用了！”唐慎鈺喝了聲：“都回去挺尸，多大點(diǎn)事兒，我自己會上去！”

    春愿曉得船老大自會拉這人上來，便也沒再理會，轉(zhuǎn)身回了船艙，她踢著木箱子和床發(fā)泄，稍稍平靜些后，嘆了口氣，暗道：得虧是她遭受這種事，小姐性子剛烈，太重情義，若是讓小姐曉得了，指不定要難過成什么樣兒呢，再說了，她也確實(shí)應(yīng)承過那個人，她整個人都任由他支配，哎，用不著反應(yīng)這么大的。

    如此一想，春愿心里好受了很多，她聽見外頭傳來唐慎鈺和船老大說話的聲音，料想他已經(jīng)上來了，她曉得，他待會兒肯定還會過來的，便也沒睡，將他吃過夜宵的空碗拾掇了下，又往炭盆里添了些炭。

    船艙里頓時暖了很多。

    果然，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唐慎鈺就來了，他已經(jīng)換了寢衣，身上披著棉袍，頭發(fā)濕漉漉的，整個人似乎都帶著股寒水的潮氣，進(jìn)來后，他瞪了眼春愿，自顧自地勾了張小杌子，坐在炭盆跟前烤火，扭頭大大地打了個噴嚏，老半天才恨恨地說了句：“好歹我也算你的男人，一言不合就下死手，你也太狠了！”

    “你不是沒死么！”春愿白了眼男人，她走過去，從木箱里找出條干手巾，用力甩在他懷里，冷冷道：“如今我也不知會你，偷偷搞你一次，咱們禮尚往來，你也別埋怨。”

    唐慎鈺果然沒言語，默默地烤火，等將身上的寒氣祛的差不多了，頭發(fā)半干了，兩個人不那么劍拔弩張了，他起身，將一張矮腳四方小桌子搬到床上，隨后從木箱里找到筆墨紙硯，把紙攤開了，稍微倒了點(diǎn)水，細(xì)細(xì)地研墨。

    “阿愿，你過來?！碧粕麾曄掳统瘜γ媾伺笆逻€沒說完，咱還得接著說?！?/br>
    春愿冷著臉，把他用過的手巾折好，搭在木架子上，走過去，用被子將自己裹住，盤腿坐到床上，說真的，方才鬧了那么一出，還真有些餓了，她轉(zhuǎn)身從床頭拿過個木盒子，打開，捻起塊栗子酥吃，嘴里含含糊糊地說：“你說唄，我聽著呢?！?/br>
    唐慎鈺拿起毛筆，含在嘴里潤了潤鋒，蘸飽了墨，在紙上寫了胎毒兩個字：“給你弟弟治病，只是你的任務(wù)之一?！闭f著，他在三張紙上，分別寫了司禮監(jiān)、內(nèi)閣和郭太后幾個字，皺眉道：“京都勢力盤根錯節(jié)，人人懷揣著幾百個心眼子，但總體來說，勢力分三股，你弟弟的嫡母郭太后，我恩師萬首輔，還有就是司禮監(jiān)?！?/br>
    春愿點(diǎn)了點(diǎn)頭：“之前在官道上略聽您提起過一嘴，小皇帝并不掌權(quán)，權(quán)在嫡母和那些各懷鬼胎的大掌柜和親戚手里?！?/br>
    “好記性！”唐慎鈺食指刮了下春愿的鼻梁，笑道：“當(dāng)時時間太緊，而且也確實(shí)跟你解釋不清這里頭的種種關(guān)系，現(xiàn)在留芳事了，便能給你說一說了?！碧粕麾曗饬蒜?，道：“先帝子嗣不豐，共有四子二女，可沒有一個是郭太后生的，你記不記得我在老葛家時，同你講過老葛和小壞的故事？”

    “嗯?！贝涸甘箘艃夯叵耄骸拔矣行┯洸磺辶?，大略想起一點(diǎn)，您說，七年前出了周淑妃給先帝獻(xiàn)藥，卻導(dǎo)致先帝差點(diǎn)中毒升天的事兒，那會兒正巧出了三皇子謀反的事，老葛的女婿趁機(jī)從中作梗，給老葛身上栽贓，把老葛打成了反賊，夷了三族?！?/br>
    “對?！碧粕麾曅χc(diǎn)頭：“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年長又愚魯，三皇子出身顯赫，你弟弟是老幺，他俊秀聰慧，出生時正巧逢著秦王在邊關(guān)打了個勝仗?！?/br>
    唐慎鈺似想起什么人了，眼里閃過抹不悅之色，但很快恢復(fù)如常，笑道：“先帝極歡喜，認(rèn)為你弟弟是吉祥福瑞之子，特特給他取名為宗吉，先帝和原配妻子郭氏伉儷情深，于是做主，將你弟弟交給郭氏撫養(yǎng)，命孩子的生母胡瑛遷居離宮，一走就是十年?！?/br>
    春愿慨嘆：“那小皇帝的確和胡瑛沒什么母子情分?！?/br>
    “對?！碧粕麾暯又溃骸捌吣昵暗P之變后，先帝身子就一病不起，萬不得已，這才叫郭氏幫著聽一聽政，郭氏也確實(shí)有幾分才能，和首輔、司禮監(jiān)一塊將朝堂守住了，他們幾個既相互配合，可也算相互制肘，及至兩年前，先帝駕崩，你弟弟靈前繼位，郭氏就成了大娘娘，全權(quán)掌控了朝政，如今皇帝已經(jīng)大婚，她也沒想著還政，反而對小皇帝掌控更深，小皇帝的皇后是她親侄女，貴妃是她外甥女，賢妃和德妃皆是她親手提拔起來大臣的女兒?！?/br>
    春愿光聽著就頭皮發(fā)麻，嘆道：“宗吉身上有病，又被如此管著，想來過得也不自在?！?/br>
    “是啊?！碧粕麾晸u頭道：“再聽話的兒子，被管成這樣，也會心生抗拒，更何況后宮干政，本就是極大的忌諱。”

    “所以我要做的是……”春愿小心翼翼地問。

    唐慎鈺道：“目前要做的，就是當(dāng)兩三個月藥罐子，還有和你弟弟把關(guān)系處好，畢竟你是他血脈相連的jiejie，其余的，日后本官和恩師商量過后再知會你，別擔(dān)心，主要還是外頭那些大相公們籌謀，你能發(fā)揮的作用雖不大，但也不可小覷，安心當(dāng)你的公主就好?！?/br>
    見春愿呆呆的發(fā)楞，唐慎鈺用筆戳了下她的額頭，笑道：“怎么，怕了？”

    “噯呦，你戳疼我了！”

    春愿揉著額頭，沒好氣地罵了句。

    聽見這話，唐慎鈺面頰微紅，抿唇壞笑。

    春愿見他笑得邪乎，打了下他的胳膊：“笑什么！”

    忽然，她也明白了，耳朵發(fā)燙，低頭小聲嘟囔了句，隨手拿起一張寫了字的紙瞧，自言自語道：“聽大人言語里的意思，這位郭太后雖說弄權(quán)，有時候忒專橫了些，可也算是位女中豪杰了。”

    唐慎鈺探手過去，拈了塊栗子酥吃，剛準(zhǔn)備同阿愿再說幾句郭太后，忽然發(fā)現(xiàn)她手里拿著那張寫了萬首輔的紙，他一開始沒在意，笑著說：“紙拿錯了。”

    “哦?！贝涸阜畔录?，又拿起一張。

    唐慎鈺心里一咯噔，她怎么拿起寫了“司禮監(jiān)”那張紙？唐慎鈺頓時緊張起來，硬生生將點(diǎn)心咽下去，湊近了，望著她那張干凈漂亮的小臉，心驚膽戰(zhàn)地問：“阿愿，你……應(yīng)該識字吧？”

    春愿一臉的無辜，搖了搖頭。

    唐慎鈺此時還能穩(wěn)住，勾唇笑：“你騙我?！?/br>
    “真的不識字?！贝涸覆煊X到這男人不太對勁兒，忙道：“我們這種出身貧苦的人，怎么可能有機(jī)會念書，每日忙著種地，找過活的營生都來不及呢，再說了，歡喜樓那么多女人，認(rèn)字的也就寥寥幾人而已?！?/br>
    唐慎鈺只覺得似被一道雷擊中般，他甚至都不能呼吸了，一直以來，他都默認(rèn)春愿是認(rèn)字的，畢竟沈輕霜精通詩詞歌賦，是小有名氣的才女，且未婚夫是舉人，教出來的丫頭不說對四書五經(jīng)詳熟，起碼也能識文斷字吧，而且平日里阿愿說話也很講究，像認(rèn)字的樣子。

    唐慎鈺曉得阿愿壞，覺得她肯定記仇，和他開玩笑，于是手附上她的臉，溫聲道：“不要鬧了，你會寫字，對吧？”

    春愿發(fā)現(xiàn)他此時臉漲的通紅，嘴也抖著，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春愿感覺她好像犯了很嚴(yán)重的錯兒，于是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對不住啊大人，我、我真的沒念過書，原本去年底打算讓小姐教我的，畢竟將來她成了家，我要給她看賬本，不認(rèn)字可不行，可誰知道她……”

    唐慎鈺氣得五竅生煙，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掌風(fēng)差點(diǎn)把蠟燭給熄了：“那，那……那天晚上，我把那封寫了“如朕親臨”的密折拿給小姐看，你湊過來做什么？！”

    春愿身子不覺往后躲了下，輕咬著下唇，小聲嘟囔：“我是看包裹折子的布套特別華貴，從來沒見過這種料子，就，就好奇看一眼，摸一下。”

    唐慎鈺眼前一黑，氣得差點(diǎn)暈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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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船艙鬧耗子了

    水波蕩漾,船身也跟著搖曳，波浪聲陣陣傳來，使得這夜越發(fā)靜謐。

    春愿只覺得冷得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些,她盤腿坐著的時候久了,腿腳早都麻木不堪，想動一動,可又不太敢,斜眼偷偷瞧去，唐大人這會兒臉色可有些難看，他就像坐在泥爐子上的銅壺,滾開后，長嘴兒里嘶嘶地往出冒氣,忽地這壺水又涼了，甚至還結(jié)成了個冰疙瘩,讓人不敢靠近。

    他怔怔地看著小桌上的那三張紙，先是不可置信地?fù)u頭笑,手忽然啪啪拍了兩下額頭，隨之雙手使勁兒搓面,仿佛宿醉了般,整張臉、脖子、甚至眼珠子都是紅的，身子也搖搖晃晃的。

    正在這時,春愿發(fā)現(xiàn)唐大人抬起手，好像想拉她過去。

    她嚇得身子忙往后閃。

    唐大人手停在半空,生生忍住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最后打了自己一耳光。

    此后,他就不說話了，低著頭，就像只敗了的斗雞。

    “噯呦?！贝涸感≈笓狭藫献约旱南掳停囍蚱七@沉默，寬一寬大人的心，笑道：“大人，您不必?fù)?dān)心的，我覺得不論做什么，一定要見機(jī)行事，反應(yīng)快可比會寫字強(qiáng)多啦。您看，我們留芳縣有個舉人太太，她也不識字，可人家行事說話特別有分寸，將內(nèi)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哪個不夸她賢惠？”

    說著，春愿身子探過去，手輕輕摩挲著唐大人的胳膊，狡黠笑道：“再說了，大人您頭先給阿愿教了很多遍，您說：‘只要我不想說話，誰都別想從我嘴里摳出什么’，阿愿有這個自信，一定能瞞天過海，誰都不會發(fā)現(xiàn)我不識字這個秘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