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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惹春腰在線閱讀 - 惹春腰 第22節(jié)

惹春腰 第22節(jié)

    唐慎鈺接過茶,并未喝,上下打量著她,她未施粉黛,清麗得像雨后的白茶花,寢衣是按沈輕霜的尺寸裁的,對她來說有些大了,襟口那塊寬寬松松的,個子高點的人略垂眸就能看見溝壑。

    春愿被男人盯得后脊背發(fā)寒,強笑道:“要不我給您按按肩?我的手藝可好

    了,您這兩日趕車奔波真的太辛勞了?!?/br>
    “那倒不用了。”唐慎鈺陰陽怪氣地笑:“小姐脾氣大,本官怎當?shù)闷鹉藕颉!闭f話間,唐慎鈺喝了一大口熱茶,頓覺整個人都暖了,那男人徑直朝拔步床走去,脫鞋坐了上去,見春愿紅著臉杵在原地,他拍了拍床,示意她過來,淡漠道:“聽說你傍晚跟人打聽楊朝臨夫婦的事了?”

    春愿走過去,坐在床邊邊,盡量遠離他,低下頭怯懦道:“我心里急,就問了幾句?!?/br>
    唐慎鈺壞笑:“你放心,他們未經(jīng)本官允許,什么都不會同你說?!?/br>
    “是。”春愿心里堵得慌,卻恭順笑道:“我以后再也不擅自詢問了?!?/br>
    唐慎鈺脫掉外頭的棉袍,隨手扔到床邊的小杌子上。

    春愿用余光瞅了眼,他里頭穿了身單薄的黑色寢衣,太薄,便將他的身段勾勒得很顯眼,有些過于“顯眼”了。

    “知道今晚找你做什么?”唐慎鈺冷著臉問。

    春愿手覆上自己的右胳膊,低下頭,聲如蚊音:“還能有什么,守宮砂的事兒唄?!?/br>
    “你知道就好?!碧粕麾曂锱擦诵?,再次拍了拍褥子。

    春愿慢悠悠地除掉鞋子,縱使心里百般不情愿,可面上還得裝的恭順聽話,誰知剛坐上去,她的腳腕忽然一痛,唐慎鈺抓住她的左腳,將她整個人拉了上去,她閉上眼,靜等著痛苦降臨,可未見他有任何舉動。

    春愿偷摸睜開眼,發(fā)現(xiàn)唐慎鈺身子探出床,從他脫下的棉袍里拿出個小布包,在包里取出把銀剪。

    “大、大人……”春愿嚇得咽了口唾沫,驚恐地問:“您要做什么呀?”

    唐慎鈺盤腿坐好,將女孩的腳擱在他膝頭,俯下身,用小銀剪給她絞腳趾甲,淡淡道:“昨晚上在山洞里就發(fā)現(xiàn)了,你趾甲長了,不及時剪的話容易在縫里漬泥?!?/br>
    春愿尷尬極了,相處這么久,她曉得唐慎鈺很愛干凈的,不過她今晚才擦洗過,哪里來的泥。

    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腳趾頭一陣刺痛。

    春愿幾乎是本能地往回縮,誰知唐慎鈺死死地攥住她的腳,不讓她動彈,朝前望去,她的大拇指被剪破了小口,流出老大的血珠。

    春愿頭皮瞬間發(fā)麻,壓根不敢亂動,生怕他把她腳指頭剪掉。

    他怎么了,為何忽然發(fā)狠?

    春愿猛地記起下午的事,于是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您是不是還在氣我打了周大人?”

    唐慎鈺并未抬頭,淡淡道:“你不是打他,是質疑他,你質疑他就是在質疑本官?!?/br>
    春愿心一咯噔,果然。

    “對不住啊大人?!贝涸讣t了眼,哽咽著扮可憐:“只是您也請理解一下,我家小姐走的可憐,我心里有疑惑,便想追尋個真相?!?/br>
    唐慎鈺冷聲打斷春愿的話:“真相就是楊朝臨夫婦害死了她,這是你親眼看見的事,與旁人無關?!彼畔屡⒌淖竽_,端起她的右腳開始剪,淡漠道:“以后不許胡亂猜疑,這只是小懲?!?/br>
    “是。”春愿硬生生將這口氣吞下,唐慎鈺的這種舉動更讓她感覺,小姐的死和周予安有點關系。

    “還有……”唐慎鈺忽然抬眼,緊緊盯住春愿,警惕地看了圈四周,輕聲道:“今晚我和予安喝酒,這小子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你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指出你的個頭、身形、神情,甚至外貌都大有變化。”

    春愿頓時緊張起來,手輕掩住唇:“他是不是懷疑了?”

    “暫時沒有?!碧粕麾晫⒓粝碌闹杭资者M布包里,皺眉道:“這些都是小問題,個頭不高,你以后可以穿長裙和厚底鞋子以作遮掩,瘦弱也能以小產(chǎn)和受打擊為理由搪塞過去,可你眼里的怨毒冷漠,還有行事的刁鉆狠辣,通身的稚氣,尤其是骨子里的自卑,這才是大.麻煩,你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很害怕與人目光交接?”

    春愿低下頭不敢說話,任由唐慎鈺批評。

    唐慎鈺一臉的嚴肅:“這些毛病慢慢改,以后行事定要沉穩(wěn)些,別一時沖動露出馬腳?!闭f到這兒,男人沉吟了片刻,習慣地摸了摸下巴,緩緩道:“我有這么個打算,之后單獨安排你和楊朝臨見幾面,讓他當你的“磨刀石”,只要他都分不清你和沈輕霜,那么旁人就更不可能了?!?/br>
    “見楊朝臨?”春愿渾身的血都要沸騰了,眸子里的憤怒越發(fā)濃了,手扶了下松散的發(fā)髻,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好呀,我迫不及待呢?!?/br>
    “你看?!碧粕麾暟櫭嫉溃骸澳氵@眼神就不對,沈輕霜臨死前都念著楊朝臨,她為情所累,耳根子又軟,被救活后再見楊朝臨,未必像你這樣一腔怨毒,應當是愛恨交加,這些事不要老叫我提醒你,你自己也要好好揣摩?!?/br>
    “是?!贝涸篙p抿住唇,忙跪好,俯身做出磕頭狀:“多謝大人指教,阿愿絕不會讓您失望。”

    唐慎鈺眉頭總算松了些:“行了,抓緊點時間,趕緊脫衣服吧?!?/br>
    “?。 贝涸杆查g面紅耳赤,這遭還是沒逃過,她低下頭,抬手去解寢衣的帶子。

    “慢死了?!碧粕麾曋苯由锨?,胳膊將女孩按倒。

    春愿慌得腦中一片空白,閉上眼等著,老半天沒見他有任何動靜。

    她睜開眼看去,發(fā)現(xiàn)他此時手里竟拿著把匕首。

    “大、大人!”春愿害怕極了,忙要往開躲:“你要殺我嗎?我、我一直很聽你的話啊,這些日子以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還是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閉嘴!”唐慎鈺輕叱了聲,是他出現(xiàn)幻視了么?怎么覺著這丫頭慌亂害怕時的樣子極誘人,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瑟瑟發(fā)抖,總能激起屠夫最原始的欲-望。

    “你忘記了?”唐慎鈺下巴朝女孩腹部努了努,挑眉一笑:“沈輕霜肚子上有刀傷,你也必須有,之前本官看你病著,且又要緊著去外地辦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br>
    “原來是這?!贝涸割D時松了口氣:“那咱們趕緊辦吧?!彼珊昧?,甚至貼心地將寢衣往上推,露出小腹。

    “怕么?”唐慎鈺湊過來,冷不丁問。

    “不怕?!贝涸笓u了搖頭,一臉的淡然,可身子卻不由得發(fā)抖。

    唐慎鈺笑笑,盤腿坐在她身側,用酒紗布在她小腹上擦拭,刀尖輕輕劃肚皮,找位置,柔聲道:“不會捅肚子里,只是在肚皮割個兩指長的小口子,很小很小,日后能結個一模一樣的疤就好,你記住,如今在留芳縣的事會做成密檔,本官會單獨呈送給皇帝,誰也不敢保證密檔會不會落到兩宮太后、甚至司禮監(jiān)手里,他們完全有可能派出心腹服侍你,那些婢女太監(jiān)長了幾百個心眼子,萬一侍奉你沐浴時發(fā)現(xiàn)你肚皮光潔如玉,那咱倆就麻煩了?!?/br>
    “還是您考慮的周全。”春愿心里是真的敬服這個男人的仔細,她咬緊牙關:“來吧大人,我準備好了?!?/br>
    “忍著點啊?!碧粕麾曔〉侗?,手上用勁兒往下劃,血頓時滲了出來,而此時,他看見春愿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小手緊緊地抓住被子,唇抿得都泛白了。

    唐慎鈺忙問:“是不是很疼?我真是蠢了,以為一個小口子不怎么疼,忘記你小孩子家受不住,要不我現(xiàn)就弄點止疼藥什么的。”

    “不用了?!贝涸柑鄣脻M頭冷汗,強咧出個笑:“繼續(xù)吧大人,這點疼比起小姐受的,算得了什么?!?/br>
    唐慎鈺在北鎮(zhèn)撫司混了這么多年,見過太多為了復仇而咬牙隱忍的女人,春愿不是最狠的,但卻是堅決的,饒是他再鐵石心腸,竟也生起抹不忍,他迅速在她小腹劃出傷痕,緊接著急忙用白紗布按住她的傷。

    見女孩小臉慘白,唐慎鈺試圖用“玩笑”來分散她的注意,故意眉梢一挑:“我說,那事你考慮的怎樣了?想必你也見過本官派給你的護衛(wèi),準備挑誰當你的一夜丈夫?”

    春愿只覺得小腹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她抹去眼淚,亦“開玩笑”般回唐慎鈺:“那我想挑周予安大人?!?/br>
    唐慎鈺臉瞬間黑了:“為什么是他!”

    “他長得好看哪?!贝涸柑煺娴卣UQ?,“我想著第一次若能選,女人家都會選溫柔又俊俏的情郎罷。”

    “你倒又知道他溫柔了。”唐慎鈺剜了眼春愿,手按她小腹傷口的勁兒更大了幾分,果然,她疼得“哎呦”輕叫了聲,男人陰沉著臉,毫不留情道:“周予安不僅是我的表弟,人家還是堂堂的定遠侯,家世顯赫,身份尊貴,你是什么人,不過是歡喜樓里的奴婢罷了,配得上與他一度春宵?告訴你,別對他存歪心思,否則本官決不輕饒!”

    春愿沒敢發(fā)火,頭扭到一邊,面無表情道:“那好吧,就選那個今兒給我送水的,脖子上有道疤的小哥,他看上去年輕力壯,話也少?!?/br>
    唐慎鈺換了塊紗布按她的傷口,陰陽怪氣道:“你說的是薛紹祖吧,他老娘得了重病,也不曉得還能活幾年,你難道忘了本官之前同你說的話?你的那個一夜丈夫完事后,為確保機密不外泄,本官會把他遠遠調派走,他這輩子都沒有回京升遷的可能,你這不是害了人家前程和孝道么?!?/br>
    春愿撇撇嘴:“干脆隨便在鄉(xiāng)下找個種地的?!?/br>
    唐慎鈺壞笑:“那完事后本官可就得殺人滅口了?!?/br>
    春愿猛地轉頭,瞪著唐慎鈺,沒好氣道:“那我選大人,怎么樣?”

    忽然,氣氛陷入了種令人尷尬的沉默,兩個人居然誰都不說話了。

    春愿還似方才那邊,頭扭過去,閉上眼假裝睡覺。

    唐慎鈺輕咳了聲,默默地用藥水給她擦傷口,老半天才嘟囔了句:“你當本官愿意做這種自降身份的事哪。”

    春愿自嘲一笑,小聲說:“是啊,您和您的侯爺表弟都是最尊貴的人,又怎會把我這種低賤奴婢放在眼里,真是太委屈您了,您干脆給我找根蠟燭得了。”她盤著腿,悶悶不樂地撇撇嘴:“明明能先祛守宮砂,然后再弄肚子上的傷口,你偏反著來,我看你就是記昨晚的仇?!?/br>
    唐慎鈺沒好氣地白了眼女孩:“你可別瞎想,祛守宮砂不過進門出門般眨眼間的事,估摸十個數(shù)的時間都不到,意思下就成,又不會像洞房花燭般認真,與弄傷疤不沖突,我還不想被你占便宜呢?!?/br>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傳來陣吵雜聲,緊接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而且似乎兩個男人吵起來了。

    --“侯爺請留步,大人吩咐過,不許閑雜人等來吵小姐休養(yǎng)。”

    --“我是旁人么?”

    --“可是……”

    --“可是個屁!你別忘了,我也是你的上官?!?/br>
    春愿大驚,竟是周予安來了!

    完了,若是被姓周的看到她和唐大人衣衫不整,就算有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春愿幾乎是下意識地坐起來,而唐慎鈺也瞬間將她摟在懷里,男人手按住女孩腹部的紗布,同時將床簾子扯下,忽然,他感覺手里黏糊糊的,低頭一瞧,原來她剛才起身動作太大,又把小腹的傷口掙開了,血正往下淌。

    “別慌。”唐慎鈺瞬間又變回那個冷靜自持的唐大人,他胳膊長,把被子勾起來,從正面裹住春愿,環(huán)抱住她,湊在她耳邊悄聲道:“一切有我,別怕?!?/br>
    “管他什么猴兒馬的,我才不怕呢?!贝涸更c了點頭,可還是緊張,身子不住地戰(zhàn)栗,也不曉得怎么了,她居然有種被“捉jian”的錯覺。

    這時,外頭傳來陣輕輕叩門聲。

    春愿心跳得越發(fā)快了,緊緊貼在唐慎鈺身上,仰頭看他,等他的指示。

    唐慎鈺俊臉沉著,微微點頭,湊在她耳邊悄聲道:“問他干什么來了?!?/br>
    春愿深呼吸了口氣,高聲問:“誰呀,做什么呢?”說完,她甚至還夸張地打了個哈切。

    “是我,定遠侯周予安?!敝苡璋残χ儐枺骸靶〗氵€未睡么?”

    春愿又疼又緊張,語氣裝作虛弱:“剛才是睡著了,可又被你給吵醒了?!彼b出不耐煩的樣子:“大半夜的,侯爺有什么事?”

    周予安輕笑道:“表哥吃醉了,早睡死過去,怕是顧不上照看小姐,他是個粗人,脾氣不大好,想必這段時間讓小姐受委屈了,我想著小姐孱弱,特特燉了些補氣血的湯送來,小姐要不要用些?”

    說到這兒,周予安嘆了口氣,聲音溫柔極了:“今日與小姐匆匆見了一面,我發(fā)現(xiàn)小姐神色郁忿,想必年前那事把你的心都傷透了,我又聽說小姐和春愿姑娘情同姐妹,她驟然離世,你肯定很不好受。哎,在下是個愚笨不堪的蠢人,今兒下午胡言亂語的沖撞了小姐,惹得你不高興,睡下后輾轉反側,心里著實過意不去,專門過來給你道個歉,也不知小姐肯不肯賞臉?!?/br>
    作者有話說:

    第29章 春愿相當記仇

    春愿在歡喜樓待了四年,見慣了風月里嫖.客們追求頭牌的手段,所以一聽周予安的話,她心里就有個七七八八的數(shù)兒了。

    這位周侯爺借口送湯羹,溫和謙微地道歉,待女人稍微放下心防后,他緊接著又提起臘月廿七的痛苦事,做出安撫傾聽的樣兒。

    這種公子哥兒不是花叢里的高手,就是粉紅堆里的將軍,大多數(shù)風流薄情,謹慎提防!

    春愿如此判斷。

    可她仍裝出懵懂驚懼之樣,望著已經(jīng)微慍的唐慎鈺,輕聲詢問:“怎么辦?要不要我穿上衣裳,出去應付他幾句?”

    唐慎鈺眉頭深鎖,悄聲說:“甭搭理他?!?/br>
    春愿順從地點了點頭。

    心里卻十分遺憾,可惜了,若是能讓她單獨和周予安見面說話,興許能套出點東西。

    春愿扭過頭,沖門那邊嬌聲道:“妾身多謝侯爺?shù)纳埔猓埢匕?大半夜孤男寡女會見,不曉得的還以為咱們有什么哩?!?/br>
    說這話的時候,春愿看向唐慎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