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萍收回目光，垂眸回道：“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yīng)你，你我心知肚明，你那里有我們要的東西?！?/br>
    瞿明琮抿了抿唇，看著她問：“喬月螢失憶了，是不是你們做的?！?/br>
    向萍思索片刻，而后點了一下頭，回答：“是?！?/br>
    猜測得到了驗證，瞿明琮的心口一緊，嘴角扯開一抹譏笑，問她：“那么，你們是想把東西回收之后讓我也失憶？就像喬月螢?zāi)菢?？?/br>
    這次向萍沒有點頭，她語氣澹澹的說：“定點刪減記憶，這種技術(shù)我們暫時做不到，所以你不會失憶?！?/br>
    這番話間接承認(rèn)了喬月螢的失憶確實是他們所為。

    瞿明琮緩緩吸氣，沉聲問：“為什么喬月螢可以。”

    “因為她的腦神經(jīng)里有靶點，”向萍頓了頓，抬頭看他，“你可以理解為關(guān)鍵詞，把人的大腦想象成一臺電腦，我們搜索關(guān)鍵詞后，得出所有和關(guān)鍵詞相關(guān)的文件，然后進行刪除，就可以清除掉電腦里所有與關(guān)鍵詞相關(guān)的文件，并且不干擾其他文件運行?！?/br>
    “所以沉晶也是？”瞿明琮問，“她的腦神經(jīng)里，也有靶點？”

    “所有被‘它’接觸過的人，大腦內(nèi)都會留下靶點，”向萍定定看著他，“瞿先生，你知道‘它’在哪嗎？”

    瞿明琮迎向她的目光，“你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我，你們在找的這個‘它’，是什么？”

    向萍沉默。

    瞿明琮見狀也不作聲，他知道現(xiàn)在主動權(quán)在自己手里，除非眼前這個女人能給出讓他滿意的解釋，否則他沒必要告知小喬的下落。

    他望向車窗外，道路兩側(cè)的綠化帶不斷后退，司機確實按照他的意思提高了車速，距離植物園大約還有十分鐘車程。

    “瞿先生，你知道鬼上身嗎？”向萍忽然提出一個與話題不相干的問題。

    瞿明琮瞟她一眼，“我不信這些?！?/br>
    她說：“1973年的時候，在封河縣發(fā)生了一起鬼上身靈異事件，雖然經(jīng)過調(diào)查證實是一場鬧劇，但自那次事件之后，調(diào)查部門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比如意識轉(zhuǎn)移，心靈感應(yīng)，以及民間盛傳的氣功，這些聽上去玄乎其玄的東西，其背后都有一套自身的邏輯，而我們的工作，就是弄清楚它們的邏輯?！?/br>
    向萍看著瞿明琮，正色道：“這個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天生和別人不一樣，他們可以超能感知到我們普通人感知不到的東西，我們的部門收攏這樣的人才，培養(yǎng)他們，教導(dǎo)他們，并讓他們?yōu)閲宜?，我們花了大量?jīng)費與時間，更有無數(shù)科研人員的心血。瞿先生，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應(yīng)該比我更懂，只要你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工作，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生活會回歸平靜，并且得到一筆安置費?！?/br>
    她停頓半秒，糾正道：“或者你可以理解成為，封口費。我們需要你對這件事做到絕對保密?！?/br>
    瞿明琮不咸不澹的笑了一聲，“你說的這些話，我聽不明白，你認(rèn)為是懷璧其罪，我怎么覺得是無妄之災(zāi)呢？”

    “兩者之間并沒有什么差別?！毕蚱蓟氐?。

    “好吧，就當(dāng)沒有差別吧，”瞿明琮不再看她，漠然注視車窗外的車流，“如果我答應(yīng)配合，你們準(zhǔn)備怎么查？”

    向萍說：“我們要找到靶點，靶點在哪，‘它’就在哪，所以你最好能夠24小時和小樂待在一起，剩下的事，小樂會做?！?/br>
    瞿明琮聽后慢慢反應(yīng)過來，“所以……那個叫何其樂的小孩，就是你說的擁有超能感知的特殊人才？他之前去我家還有事務(wù)所，是想從我身邊的人的大腦里找到靶點？”

    “他不止能夠搜尋靶點，”向萍垂下眼簾，“他還能夠接收，他自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可移動的u盤，能夠把‘它’帶回研究所?！?/br>
    “我有一個問題?！宾拿麋齑矫蛄嗣?，手指關(guān)節(jié)不知覺中緊繃起來，“你口中的這個‘它’……是人類嗎？”

    向萍微怔，眸底閃過驚詫，“……你認(rèn)為呢？”

    “別套我的話，”瞿明琮慢慢扭過頭，脖頸僵硬，漆黑的眼睛盯著向萍，“向主任，請直接告訴我答桉?！?/br>
    向萍沉默看著他。

    良久，她輕輕吐出兩個字：“不是。”

    第148章 修手機

    車?yán)锇察o了許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瞿明琮的大腦反復(fù)回憶向萍說過的每句話，從第一句開始，到最后一句——

    不是。

    怎么會不是？

    他的手在不知覺中攥成了拳頭，又在不知覺中松開，幾次之后手心漸漸溢出黏濕感，像潮熱的雨林里潛藏的毒蟲，順著毛細(xì)孔一點一點向外蠕動，哪怕用力攥緊，也壓不住那股惡寒。

    “不是人……”他喃喃，“如果不是人的話，何其樂為什么會在見到我時，喊我jiejie？難道‘它’不是何其樂的jiejie？”

    向萍愣了愣，“……雖然缺乏人類的特質(zhì)，但對于小樂而言，是一個可以交流溝通的對象，稱呼jiejie只是他的個人習(xí)慣?！?/br>
    瞿明琮扯了一下嘴角，“倒也解釋得通……”

    向萍細(xì)細(xì)端詳他的神情，輕聲問：“你有‘它’的線索嗎？”

    瞿明琮看她，“為什么會認(rèn)為我知道‘它’的下落？你們是依據(jù)什么來判斷的？按照你之前的說法，何其樂在我和我的家人朋友的大腦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靶點，難道不是該洗清我的嫌疑？”

    向萍略微皺了下眉，“瞿先生，我以為我已經(jīng)解釋得足夠清楚了，難道你還是不愿意配合我們調(diào)查嗎？”

    “不知道判斷依據(jù)，我沒辦法配合你們?！宾拿麋氐?。

    向萍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們在你的車上，和你家里安裝了竊聽器，發(fā)現(xiàn)你會間歇性的自言自語，雖然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靶點，但你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是在和‘它’對話，所以我們懷疑，‘它’在失蹤的這段時間學(xué)會了藏匿自己，才會導(dǎo)致小樂一直找不著‘它’?！?/br>
    “如果‘它’一直藏下去呢？”瞿明琮問。

    “那是不可能的?！毕蚱驾p輕搖頭，“藏在別人的意識里，一直不出現(xiàn)，這和判處自己無期徒刑沒有分別，如果遲遲不出來，只能說明‘它’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別的地方。”

    瞿明琮沒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向萍觀察他的神情，慢慢說道：“你認(rèn)為，‘它’的出現(xiàn)有規(guī)律嗎？今天沒有發(fā)現(xiàn)你們有過交流，是不是只有在你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它’才會出現(xiàn)？”

    瞿明琮看她一眼，“我不確定，需要一些時間想想，如果我有線索了……我會聯(lián)系何其樂?！?/br>
    向萍默然看著他的眼睛，像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

    前面的司機放慢車速，提醒道：“前面就是植物園，停在哪個門？”

    “最近的門?！宾拿麋焖倩卮稹?/br>
    向萍知道他這是結(jié)束談話的意思，神色有些失望，也恢復(fù)了些許冷漠，靜靜坐在車?yán)铩?/br>
    汽車靠路邊停下，瞿明琮開門下車。

    準(zhǔn)備關(guān)上車門的一瞬間，他停住，轉(zhuǎn)過身來，俯身看向車?yán)锏南蚱?，說道：“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向萍蹙眉看著他。

    “如果你們找到‘它’了……”他問，“‘它’會怎么樣？”

    向萍平靜的回答他：“當(dāng)然是力所能及的挽救?！?/br>
    瞿明琮：“挽救？”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而‘它’缺乏一個人類應(yīng)有的性狀，很容易在無聲無息中死亡?！毕蚱颊f道，“我們付出了大量時間與心血，還有許多寶貴的科研成果，全在‘它’在身上，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們會像保護小樂一樣保護‘它’?！?/br>
    他聽了，心里不知道是種什么滋味，輕輕合上了車門，嘴中喃喃：“像保護大熊貓一樣嗎？結(jié)果還不是把她弄丟了……”

    他轉(zhuǎn)身朝植物園大門走去。

    ……

    植物園的游客依舊很多。

    因為瞿婉在人工湖落水，園區(qū)下午臨時加了注意安全的提示牌豎在湖邊，瞿明琮剛靠近，就有保安過來提醒。

    瞿明琮解釋自己的手機掉水里了，無論如何也要下水撈手機，保安一臉恍然，認(rèn)出他是早上落水游客的家屬，立即把他帶到值班室，然后拿出一個手機，擺在他面前。

    “掛繩斷了?！北０哺嬖V他，“你們走的時候掉地上了，有游客撿到交給我們，不過這手機已經(jīng)被水泡透了，你趕緊找個修手機的地方吧?！?/br>
    ——瞿明琮把瞿婉拖上岸時，瞿婉掙扎得很厲害，應(yīng)該是那個時候扯斷了手機掛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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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手機，潮濕的半截掛繩搭在他手上，帶著涼意沁透皮膚。

    保安好意提醒他：“千萬別開機啊，被水泡了的手機不能開機?！?/br>
    “嗯，謝謝?！宾拿麋厣?，將手機連同掛繩一起放進上衣口袋，轉(zhuǎn)身匆匆走了。

    離開植物園后，瞿明琮打車去了最近的維修點。

    維修師傅覺得沒多少修理的必要，勸他換一個新手機，但瞿明琮依舊堅持，哪怕維修換零件的費用幾乎趕上買一個新手機的價錢。

    他在維修點等了很久。

    等待的過程中，心里反復(fù)問自己，手機進水的時候她會有感覺嗎？手機不能開機她會感到害怕嗎？零件替換會不會對她產(chǎn)生影響？……可不換零件的話手機就修不好，他該怎樣取舍？

    腦子越來越亂，全是一些無解的追問。

    而問來問去，問到最后全都?xì)w結(jié)到了一個問題上：如果她不在了，怎么辦？

    就像向萍說的那樣，他無法理解這種存在形式，也無法想象手機作為她存在的載體，一旦出現(xiàn)問題，會對她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

    太陽漸漸西垂，維修工作也進入尾聲。

    瞿明琮盯著維修人員將拆解開的手機重新安裝上，他所有神經(jīng)都緊繃住，本以為自己也許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設(shè)，但維修人員完全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當(dāng)著他的面直接開機——

    瞿明琮的呼吸一滯，盯著手機屏上播放的開機動畫。

    “喏，修好了?！本S修人員把手機還給他，“你看看?！?/br>
    瞿明琮愣了幾秒才伸手接過手機，“……里面的東西都在嗎？”

    “不確定，你檢查一下吧，相冊文件夾什么的都看看……如果有文件出現(xiàn)損壞也沒辦法，你這機子進水太厲害，能修好就不錯了。”

    瞿明琮沒看相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游戲app。

    登錄狀態(tài)失效，需要重新登錄……接著是身份驗證，接收驗證碼，成功登錄……

    頁面加載完畢，美少女在屏幕里朝他笑著招手。

    修手機的探頭瞄了一眼，笑道：“你也玩這個？可以啊，氪金大老，我老婆到現(xiàn)在還住著游戲初始的一居室呢?！?/br>
    瞿明琮怔怔看著手機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仍泡在那個冰冷的人工湖里……

    第149章 繼續(xù)修手機

    她不在。

    瞿明琮試圖從手機里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她愛看的視頻網(wǎng)站，常逛的購物軟件，還有游戲、漫畫，以及偶爾用來發(fā)牢sao的備忘錄，逐一查看——

    沒有，什么也沒有。

    手機干凈得就像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