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心薔 第100節(jié)
他說他想看看她長大的夏天。 沈薔垂眸, 不予回復(fù)?;蛟S說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飛機緩緩向天空飛行。 沈薔手上速度不停,爭分奪秒的開始構(gòu)圖。 宋泊禮坐在她身邊,他平時出行是私人飛機, 就算沒有私人飛機做的也是頭等艙。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陪著她擠在這一個廉價實惠的經(jīng)濟艙。 沈薔空閑時刻余光會看見宋泊禮,并非刻意, 但他就在旁邊, 多少能看到。 自從上飛機后, 她沒回答,他也并沒執(zhí)著于與她談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倒也顯得和諧。她往他平板上無意瞥了一眼, 卻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在開會,而是在搗鼓一個她看不懂的軟件。 一個玻璃屋, 然后一片全是花,很夢幻,很公主。 沈薔不免有點好奇,以為他在玩夢幻花園或者夢幻小鎮(zhèn)這類的游戲。 她帶著疑惑的目光再次看向宋泊禮。 他一本正經(jīng), 眉頭微蹙,雖然一身休閑打扮,但再怎么休閑她都無法想象到他在玩女生愛玩的夢幻花園小游戲...該如何比喻,就種張飛繡花的感覺。 沈薔想到這, 又看了眼,只是這次看的有些光明正大。 她湊近了的時候,宋泊禮不動聲色及時將平板摁滅,而后溫潤一笑, 問:“畫完了?” 沈薔垂眸, 實在有些好奇, 想開口問問他,卻又覺得盡管問了他也不會承認。 宋泊禮,一個在商界吃叱咤風云的人,怎么會愿意被人發(fā)現(xiàn)他愛玩夢幻花園的小游戲呢? 況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小秘密,宋泊禮也不例外,沈薔給他留了幾分面子。 “沒事?!彼f完,之后又繼續(xù)埋頭設(shè)計。 但這次宋泊禮卻學的比較聰明,并未再在她面前點開過這個游戲,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計劃書和文案,應(yīng)該是傳媒公司的。 沈薔余光會看見文案里很多照片,男男女女。 還有沈薔比較喜歡的一個男明星,單眼皮,長得很帥。 但她沒說,也不想說。 她和宋泊禮還沒好到這個地步。 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后,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走出機場時,沈薔一邊看出租車,一邊看網(wǎng)約車。 機場人多,出租車要排很久的隊,她不想耗費時間。 只是她打車的時候,宋泊禮就站在她的身邊,沈薔一頓,道:“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聽出她話外音,宋泊禮輕輕一笑,道:“別誤會,我只是陪你等車?!?/br> 她還以為宋泊禮是想跟著去見莊芳潔。 嚇了她一跳。后知后覺自己又污蔑誤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宋泊禮溫潤一笑,并未耽擱時間,幫她招手喊了輛出租車,將她的行李搬到后備箱之后,才低聲道:“替我向阿姨問聲好?!?/br> 他客氣禮貌,沈薔垂眸,點點頭,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越走越遠后,宋泊禮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收斂起來,他回眸,一輛黑色低調(diào)的豪車駛來,他彎腰進了后排,副駕駛上的陳秘書扭頭,低聲道:“宋董,和你預(yù)估的一樣,他來了?!?/br> 宋泊禮頭微微仰起,喉結(jié)咽動,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沒想到卻被對方掛斷。 陳秘書垂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輕聲道:“宋董,他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我們之前和他說的那些話,他似乎都不聽。” “他不會善罷甘休,”宋泊禮似乎早已料到。 他摁滅手機,道:“薔薔父親的墓碑查到了嗎?在哪里?” - 沈薔回到家的時候,地上已經(jīng)擺滿了莊芳潔給父親買的祭拜用品,紙房子,紙車、還有很多香煙紙錢、很多用品,琳瑯滿目,沈薔有些無奈的收回視線。別看這些東西是燒的,其實要花不收錢。 每年都是如此,不見她對活著的自己那么大方。 沈薔欲言又止,想勸莊芳潔人都走了,對自己好點,把這一千多塊錢拿來給自己買一套好看點的連衣裙或者買一套好用點的水乳。 但她沒經(jīng)歷過莊芳潔和父親之間的事情,這樣說怕會有點輕描淡寫。她也不知道到底父親哪里好,值得讓莊芳潔那么死心塌地,或許是一份信念吧。 她沉默的走回房間,可能是明天要去看父親,莊芳潔整個人顯得比較有精神,跟在她身后,道:“你的店怎么樣啦?生意好起來了沒,你那個朋友呢?沒和你一起來家里坐坐嗎?” 沈薔將情緒調(diào)整了一下,然后才扭頭笑著對莊芳潔道:“店鋪還好,前幾天開了一單?!敝劣谇f芳潔口中她的朋友,除了宋泊禮還能有誰,她垂眸,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關(guān)系,沒你想的那么要好,而且他很忙的?!?/br> 莊芳潔淺淺微笑,道:“mama前段時間夢到你爸爸,我告訴你爸爸你開店了,看來是他在天之靈保佑你?!?/br> 沈薔輕輕嘆口氣,她開單是她的努力得到的回報。莊芳潔說的真的不切實際,但是她不想去和莊芳潔爭論什么。 她想起了什么,對著莊芳潔道:“mama,你給我看看爸爸的照片吧。” 面對沈薔的這個要求,莊芳潔一楞,過了會兒很開心的道:“以前給你看,你不看,現(xiàn)在主動要看,看來是真的長大了。我這就去給你拿?!?/br> 沈薔其實不是沒看過父親的照片,但是那都是小學時候的事情了,自從初中后,她就再也不想去看她父親的樣子,印象中大致的輪廓記得,但具體的五官卻沒什么印象。 莊芳潔很快拿了照片回來,黑白色,那個年代的專屬。是兩個人的合照。沈薔很仔細的看著父親的五官,那雙杏眼里不是懷念,更多的是探究。 “你父親好有氣質(zhì)的,你現(xiàn)在的氣質(zhì)就隨了你父親,當年我們鄉(xiāng)里好多人喜歡你父親,但他獨獨選擇了我,說來,被你爸爸這樣的人愛過,也是一種幸福?!?/br> 沈薔看著照片里的那雙眼眸,人再怎么變,眼睛眼神變不了。她捏著照片的手收緊,竟第一次詳細的問起父親的死因,“他...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是去哪里,才會飛機失事的?” 莊芳潔輕嘆口氣,靠在沈薔的房間門口,道:“你爸爸覺得鄉(xiāng)里縣里的工作沒前途,就去大城市里找事情干,想要出人頭地。后來就找了一家大公司,好像是做互聯(lián)網(wǎng)的,他走后半個月,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我去鄉(xiāng)里的座機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懷孕了,他說一個月后回來,但是一個月后他說他那個公司現(xiàn)在正是上升期,領(lǐng)導(dǎo)很重視他,所以沒辦法回來,但是他說等我生你之前就回來,然后把我們接出去?!?/br> 莊芳潔說到這,沈薔大抵就猜到了。 她垂眸,并沒有任何感觸。 反倒是莊芳潔,吸了吸鼻子,道:“誰知道,就在我預(yù)產(chǎn)期前兩個月,你爸爸特意和領(lǐng)導(dǎo)請假,說提早回來陪陪我,沒想到會在飛機上...連塊骨頭都沒有,如果不是你爸爸的身份證和他經(jīng)常穿的那件衣服,我都不敢相信....” 沈薔看著照片里的男人出神,倏地,脫口而出問道:“所以mama,你是看見身份證和衣服,就斷定他去世了,是嗎?” 莊芳潔從門框上直起身,對沈薔的這番話感到有點生氣,她道:“薔薔,你一直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能問出這樣的話,難道你爸爸還能沒死不成?” “你爸爸品行端正,被你這么一說,侮辱了他。我不容許你這樣說他,你這是大不孝,明天你去給你爸爸道個歉。” 沈薔手上的照片也被莊芳潔拿走,她就是這樣,不能允許任何人說父親的不好。 哪怕一點點,都不允許。 - 夜晚十二點多,因為在君合一直加班熬夜形成了習慣,以前覺得不夠睡,現(xiàn)在居然破天荒的失眠。今天莊芳潔對父親的偏執(zhí)態(tài)度不禁也讓她有些煩悶。 沈薔干脆翻身下床,打算去樓下透透氣。 夜晚的風很涼爽,她只穿了一條純白睡裙,露出一雙筆直白皙的小腿,腳上踩的是一雙黑白熊貓的拖鞋,和白天工作時干練的她不同,此刻的沈薔略顯嬌憨可愛。 她找到了一個涼椅坐下,腦海中全是今天莊芳潔的話。 她對父親的評價是品行端正,哪哪都好,甚至還會以很多人喜歡他為由而感到自豪,莊芳潔對父親的偏執(zhí)程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可是沈薔真的無法認同莊芳潔的話,一個品行端正的人,怎么會結(jié)婚證都還沒扯就讓一個女人懷孕,而且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jīng)懷孕了,難道七八個月內(nèi)都沒休息過一次嗎?為何又不回家陪陪莊芳潔?機器人都無法做到七八個月完全不充電二十四小時工作。更何況是人。 沈薔內(nèi)心嗤笑,她很多疑問。 但是她只問出了一個就受到了莊芳潔以冷戰(zhàn)為目的的結(jié)束談話,她心情也不好,鮮少對莊芳潔和那位素未謀面的父親感到煩躁,不一會兒,忽然有一個東西撞到她的腳下。 她低頭一看,是一輛遙控卡車,卡車上還有一塊蛋糕,還有一瓶她愛喝的烏龍茶飲料。瓶底下還有一個紙條,她伸出手,拿了起來,上面的字體行云流水,寫著 ——【五月薔薇花開了,你也要開心點。】 沈薔收緊字條,立刻抬眸望去,宋泊禮坐在另一個涼椅上,簡單白襯衫和黑色西褲,頭發(fā)梳成了港風大背頭,并沒有商務(wù)的三七分,他身上的手上拿著的正是她這個遙控器。 見她看過來,他溫潤一笑,抬腳往前,坐在了她的身側(cè)。 他并沒有順勢挨得很近,兩人隔著一米的距離。他將提拉米蘇和烏龍茶遞給了沈薔,語氣平緩道:“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食,會好受點?!?/br>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沈薔垂眸,話雖如此,卻還是接了過來。 她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一下子就被他看穿。沒人關(guān)心至少還能堅強點,但一旦有人關(guān)心,委屈就會像開閘的洪水,鼻子只會更酸更酸。 一口蛋糕下去,不甜不膩,但勝在口感綿密,很好吃,但她鼻子卻有點繃不住想哭。 可能心里煩,思緒也亂七八糟的。 她破天荒想起了小時候。 以前小時候,莊芳潔自己帶她,母女倆日子過得拮據(jù),班里同學都有蛋糕吃,就她沒有,但她不敢和莊芳潔說,因為她知道,莊芳潔一個人養(yǎng)她不容易。 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吃,羨慕別人有爸爸賺錢,有爸爸撐腰。 唯獨她,什么都沒有。 爸爸二字在她心里成了陌生的一個缺口。無論誰,無論什么時候,都無法再填平。 她不想讓宋泊禮看見,假裝咳了咳,然后吸了吸鼻子,又挖了一勺繼續(xù)吃。她想把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打斷。 她看向宋泊禮,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彼尾炊Y如實道:“但是我知道你睡不著?!?/br> 為了不讓自己的思緒在一個死人身上停留,也不讓自己再去想莊芳潔對父親的態(tài)度,她把話題放在了宋泊禮身上,沈薔指了指字條和蛋糕,道:“你要是不知道,你怎么會買蛋糕和紙條?!?/br> 她鮮少這樣任性和挑刺不饒人的時候。 但這樣往往就代表了她的心情很糟糕,宋泊禮并沒有高高在上的說你別不開心,更沒有去計較她把脾氣灑在他身上,而是自然回話,道:“紙條是剛剛寫的,蛋糕是我怕你會餓,給你買來墊肚子的?!?/br>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下來?” 她就是不肯讓大家都痛快,也必須要大家把說直白,今天之前的她可不會喜歡問這種問題。 宋泊禮慣著她,慣著她的小脾氣,道:“就算你不下來,但你遲早會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透氣,不是半小時后,就是一小時后?!?/br> 而他說的隱晦,簡單直接點就是,他會一直等她,直到她看見他。 好了,對莊芳潔和素未謀面的父親那份煩躁被宋泊禮的這句話打消了。 沈薔后知后覺自己的咄咄逼人,他沒理由受她心情不好的氣,更沒理由去承擔她因為家里瑣事感到煩躁從而帶給他的不耐煩。 沈薔捏著勺子的手收緊,挖了一勺蛋糕,卻沒吃,而是低聲道:“抱歉?!?/br> 她情緒來的莫名其妙,走的也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