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沖動期 第35節(jié)
臨出門的時候,接到木木班主任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學校組織了統(tǒng)一的牙齒檢查,孩子的檢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單獨通過微信發(fā)給了家長,需要后續(xù)檢查齲齒的,請盡快自行前往醫(yī)院醫(yī)治。 她掛了電話,坐在網(wǎng)約車后座上,低頭看老師私信過來的檢查結(jié)果,想了一會兒,轉(zhuǎn)發(fā)給楊帆,把老師交代的話,也轉(zhuǎn)述給他。 她最后說:“我媽昨晚急性胰腺炎住院了,我現(xiàn)在趕回家去。你這兩天給木木預約個口腔醫(yī)院的號,他有兩顆齲齒,請醫(yī)生治療一下?!?/br> 語音發(fā)完,她放下了手機,車窗外是疾馳而過的風景。 楊帆正在跟隨集團副總走訪下級單位,坐在會議室里。他一開始不方便看手機,中途轉(zhuǎn)場時看到,故意落后幾步,打電話給周格,“媽怎么樣?嚴重么?嚴重的話轉(zhuǎn)到廈門來,我開車回去接她。”他站在走廊的窗邊,微微低著頭。 “現(xiàn)在還不清楚,等我回去看看再說?!敝芨窕卮?,只答這一件事,沒有別的話。 他也沒有別的話,點點頭:“好吧?!?/br> 周格停了一分鐘,掛斷了。 他那邊,馬上要趕去下一家單位,有人回頭叫他名字。他快步跟上副總的隊伍,還想說,木木他會盡快帶去看醫(yī)生。她已經(jīng)掛斷了。 周格也實在沒空,她戴上耳機接著打電話,交代小顏這兩天工作的注意事項,越是沒生意的時候,越是未雨綢繆的要緊時候,特別是現(xiàn)在,映姐請了長假,她更不能因為一點家事,掉鏈子。 她右耳耳機戴久了,酸痛,過了會兒,換了一只耳朵。 動車到站時已經(jīng)天黑,還趕上下雨,她沒停留,招手打車到縣醫(yī)院。 住院部門口的廊檐下,進出的花花綠綠的雨傘,只她一個,空著頭,在雨中匆匆跑進來。 鳴躍陪床,病床上的父親盹著了。他獨個兒靠在二樓小露臺上抽煙,看到迷濛的燈光里,這么個人影兒眼熟,熟到長在他眼睛里,視線一直盯著她,直到看不見。 他半面身體露在雨簾中,想想,發(fā)笑,怎么可能呢!明明下午剛打了電話,她在廈門忙工作的事,走不開的。他兀自仰頭深吸了兩口煙,一陣嗆口,“吭吭”地咳起來。 周格邊上樓邊拿紙巾給自己頭上擦雨水,省得一會兒被念叨。在護士站問清了母親周鳳齊的病房,她順便去二樓醫(yī)生值班室,問病情。大夫告訴她,還有幾項檢查結(jié)果沒出來,要等明天。 她于是從二樓走步梯上樓,抬頭看見前面人的背影,一手拎著一袋東西,一手拿著的雨傘還在滴水,是唐叔。 周格快走幾步上去,“唐叔!”她伸手把那袋吃的,接在自己手里。 “哎呦,你怎么回來了?這大晚上的!”唐叔轉(zhuǎn)頭,吃了一驚,站定在那兒。 “問你也不說,我媽到底怎么樣?我和文文都不放心,所以我就買了車票回來看看。”她說,又解釋:“文文明天有件要緊的工作要忙,所以我先回來,讓她等忙完了再說。媽都住院了,我們都不回來,你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 “能,我能照顧你媽,不想讓你們來回跑。”唐叔解釋,跟著上樓梯,病房在五樓,電梯人太多,常常擠不進去,他有點兒喘,緩了口氣,道:“文文還有工作要忙呢?挺好挺好,這丫頭終于不浪蕩著了。你們別cao心這邊的事兒,這么遠?!?/br> “不遠,你看,我不是說回來就回來了?!敝芨褶D(zhuǎn)頭來說。 他聽著點頭,想說說鳳齊的病,話到嘴邊,還是沒說,省得小格擔心,他不知道,她已經(jīng)問過醫(yī)生了。 “唐叔,今晚我來照顧我媽,一會兒我給你叫輛車,送你回家去休息,昨晚你忙活一夜了吧。我來了,咱們換班,不能一直盯著,身體會垮的。”周格交代。 “哦哦,沒事兒,我身體好,沒事兒?!碧剖暹B連說,聽從周格的安排。 他們走進病房時,鳳齊正靠在床頭上小憩,聽隔壁床的人聊天,說一個老干部的女兒剛離婚的故事,“人家有家底兒,老頭子當年油水撈足了,不怕,足夠他姑娘用?;ú煌辏瑒e說離一次婚了,離幾次都沒事兒,還打官司鬧到法院去,要分財產(chǎn)。倒是可憐那家女婿,斗不過這一家子,算是被扒了層皮,聽說公司都注銷了,黃了,嘖嘖嘖……” “媽!你怎么樣?”周格把手里的餛飩擱在床頭柜上,叫她。 “小格!你怎么回來了?你唐叔說不讓你們知道!”周鳳齊看到大女兒,又驚又喜的表情,旁邊的閑話也馬上擱下不聽了。 “你住院了,我們都不回來看一眼,成什么了!你也糊涂,唐叔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敝芨裱卮策呑聛?,打開食盒,餛飩湯還燙著。她沒聽清,隔壁床在說的,一個引人入勝的有趣故事。 夜里陪床,普通病房里沒有正經(jīng)的地方,挨著病床,一張丈把寬的躺椅。躺在上面的人不敢翻身,每動一下都咯吱咯吱地響,夜深人靜只能石化在上面。 周格躺著,凌晨時腰痛到翻不過身,好容易頂著“吱吱扭扭”的聲響坐起來,像在諜戰(zhàn)戲里剛上過刑,半天站不起身。 住院部的樓層沒有陽臺,不知道是不是怕病人想不開,終身一躍。她下到二樓,知道那里有一處露臺,空氣好,沒有病房的藥水味,還能看得到星星。 人要看看星星,黑夜很快就過去了。 她走上那片露臺時,遠遠看見個模糊的男人背影,嘴邊一簇火光,在抽煙。心生失望,這么塊好地方,已經(jīng)被人占了。看星星是個極私人的事,多了個陌生人,是沒法看下去的。 正要止步,發(fā)現(xiàn)那人掐滅了煙頭,轉(zhuǎn)身來。 他們隔著走廊年代久遠的昏光,互相看清了對方的臉。 周格有種故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先笑了,“你大半夜不睡覺,怎么跑這兒來了!” 鳴躍還在驚訝中,呆站著,看她走近來,身后帶著濛濛的黃光,像是剛剛穿越時光隧道。“你是?怎么來的?”他問。 “哦,我從那邊,一道光,“嘩”一閃,就到這兒了!”周格眼角含著點狡黠,伸手指著右手邊的窗戶,窗外一棟灰沉沉的小樓,是太平間。 ……鳴躍聽了,眼中映著她走到跟前的模樣,和她視線交錯?!澳沁?,”他點了點頭,忽然偏身和人說話:“七叔,早點睡吧,咱們明天再聊。” 周格迅速轉(zhuǎn)頭看,沒人,斷定他在使詐,“你騙誰呢!哪有七叔?!?/br> 他沒笑,正經(jīng)道,“剛從你身邊走過去,你沒看見?” “瞎說,嚇唬誰!”周格不信,誰騙誰,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鳴躍忍著笑,兩手搭在她肩頭,把她整個人掰過去,有人她身后。 第64章 六十四有誰 “?。 敝芨竦偷腕@叫了一聲,值班的老大爺不知何時,正站在她身后,滿臉皺紋鑲著歲月沉重的邊。她嚇得后退一步,撞在鳴躍胸口。 “還嚇唬人么!”他伸手攬住她肩頭,也怕嚇壞了她?!捌呤迨菢菍又蛋嗟?,在二樓值班室休息?!彼忉屨f。 她胸口,一顆心砰砰跳,半天才緩過來。 鳴躍把她推倒露臺邊,“怎么樣?這大半夜的,人嚇人的感覺,有意思么?”他笑嘻嘻地問,得意之情,寫在臉上?!耙?,我借支煙給你抽,壓壓驚!”他出著餿主意。 “不用了,我不驚!”她靠著露臺欄桿,轉(zhuǎn)頭橫他一眼,惡作劇的勁頭過去了。 “別客氣呀!”他的勁頭還在,湊過來硬要給她遞煙,滿眼是惡作劇得逞后的快樂,他這一整天,最快樂的時刻。 “你差不多得了啊!”她虎著臉,警告他,把他說的更笑出了聲。 他低頭笑了一會兒,終于止住了,想起正經(jīng)事兒?!澳阍趺催@時候跑回來了?誰住院了?阿姨?”他問,也和她一樣,兩手搭在欄桿上。 她點點頭,“急性胰腺炎,昨天晚上送來的。” “嚴重么?” “我問過了,醫(yī)生說不嚴重,看看明天的檢查報告吧,應(yīng)該問題不大?!?/br> 他會意,轉(zhuǎn)而問她:“是那個躺椅,折磨得睡不著么?” 周格轉(zhuǎn)頭來,接著朦朧的光,看著他的臉,點頭,“嗯。你呢?也是么?” 他搖頭,“我怎么能和你一樣呢,我那兒比你這病房高級,不是一般躺椅?!?/br> “高級躺椅?” “折疊躺椅!”他一抬頭,說。 “邱總,這么大個總經(jīng)理,不給邱老先生包個 vip 病房?”周格知道他家父母的情況,故意挑著眉問。 “那周總呢?你怎么也住普通病房?”他也知道她家里的情況,正鋒相對地問。 “我媽怎么會舍得去住高級病房呢!” “我爸也不舍得??!” …… 午夜鬧鬼故事的時候,他們倆靠著露臺的欄桿,互相講著平凡的人故事。 縣城的清早比大城市早,天光濛濛亮,菜市場附近的早點就亮起了燈。鳴躍開車去買頭一鍋的鍋邊糊,加上黃澄澄剛炸好的油餅和熱包子。他開回住院部的停車場時給周格打電話:“你趕緊下來拿,我買了好幾份,提不上去?!?/br> “來了來了,我餓死了,要多吃一碗鍋邊糊。”她麻溜兒地下樓梯,小跑著。 “那可沒有,一人一份啊,你不早說!”鳴躍停好車,順便邀她:“明天帶你去個好地方,到時你再好好吃。”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她只顧著眼前的餓,再大的江山抱負,在饑腸轆轆面前,也不值一提。 鳴躍瞧她餓死鬼的樣兒,好笑又親切,是自己人的感覺。 中午前后,周鳳齊的檢查結(jié)果出來,周格去拿報告,順便和主治醫(yī)生坐著談了治療情況,出來時看到鳴躍站在樓梯口等她。 “怎么樣?阿姨沒什么大問題吧?”他問。 “嗯,說不要緊,等今天輸液完,明天能出院了?!敝芨裥睦镆矊捤闪嗽S多,到了這個年紀,天大的愿望都太遙遠,但愿父母健康,不總跑醫(yī)院罷。 “那就好?!彼哺闪丝跉?,“明天我來接你們吧,省得你來回叫車,不方便?!?/br> 周格點點頭,“好啊,你們家呢?是今天出院么?” “下午,我們下午就回家了,你再熬一晚上吧?!兵Q躍說到這兒,想起來:“要不我把車留給你吧,實在不行,你晚上睡車里,也比躺椅強?!?/br> 周格馬上擺手,“不用不用,我再睡一晚上,就習慣了,再折疊的躺椅都能睡著,不用車?!彼龍猿?,其實是覺得,睡人家車里,就純屬鵲巢鳩占了,人家私家車,難免家里人不要用一下的。 鳴躍看她斷然拒絕,笑笑沒堅持。 周格回病房的路上,接到楊帆的微信,問她情況怎么樣?她邊走邊打字回復他,同時把回復的文字轉(zhuǎn)發(fā)給唐致,讓他們放心。 唐致先打了電話來,楊帆打進來時剛好占線,他再打時,周格沒接,她在忙著去護士站,填資料。 晚上唐叔送飯來,燉了雞湯,做了周格愛吃的炒蘿卜球。 楊帆也準時下班回家,飯桌上,吳芳問起親家母的病情,末了搖頭:“這一住院啊,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農(nóng)村的醫(yī)療報銷比例很低的?!?/br> “媽,你怎么又說這些話了!”楊帆停了筷子,鄭重其事。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眳欠紦u頭嘆氣,嘴里仍舊接著說:“這不是小格不在嘛,不在也不能說說!” “生病住院,是沒有辦法的事,誰還能逃得過!”老楊在旁,替楊帆說一句,“再說了,人家父母自己也有存款,留著養(yǎng)老錢的,你少cao這份閑心?!?/br> 楊帆聽著點頭,“媽,這種話你以后千萬別再說了?!?/br> 吳芳分別瞪了瞪眼前的兩個男人,真的沒再說話。 第二天,周格提前收拾好母親的東西,鳴躍帶著唐叔一起上來,很快辦理好了出院。 “鳴躍,你中午留下來吃飯,你唐叔做菜好吃,小格從小就喜歡吃?!敝茗P齊坐在后座上,朝前面客氣著。 鳴躍開著車,轉(zhuǎn)頭來看了看坐在副駕上的周格。 “媽,我們約好了中午出去吃,吃完就走,要趕動車回廈門。那邊公司還有事兒要忙,離不了人。你們好好休息,你也別讓唐叔忙活了?!敝芨裾f。 “哦哦,那也行,你請請鳴躍吧,人家跑前跑后給咱們幫忙。”周鳳齊補充。 鳴躍笑著回應(yīng):“阿姨,別客氣,我不是正好在這兒嘛,不然也幫不上什么!” 周鳳齊還在說著感謝的話,是小鎮(zhèn)上特有的人情關(guān)系表達方式。周格離開的久了,不適應(yīng),沉默下來,她抬頭看看鳴躍,他倒是很習慣,點著頭,時不時還答話。 中午出去吃,周格沒聽母親的話,不是她請客。鳴躍訂的地方,“咱們這小縣城,新開的,最大的酒店,來吧,咱們倆來試試菜?!彼麡泛呛堑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