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見 第106節(jié)
“餓了這一層走廊直走到盡頭左拐,有個小廚房,想吃什么直接拿。” “我就在對面房間,今晚不會關(guān)門,看到你這里的燈再次亮起,我會來敲門,你安心睡就好。” 沈昭城稍作停頓,四處察看了一遍,確認沒什么好交代了,又開口,“有什么需要隨時找我。找這里任何一個人都行。” 喬見有點想笑。 他在公司都少有這么啰嗦,這會兒跟個老母親似的。 “知道了。” 不知怎么她心情又變好了,但見她笑了,沈昭城也扯起唇角,耷拉著眼皮看她:“藥有沒有帶著?!?/br> 喬見點頭:“有,我隨身都會帶著。” “行,記得按時吃?!?/br> 喬見又笑:“知道了?!?/br> 洗好澡,喬見在梳妝臺看了一圈,傭人送了不少護膚品來,基本上一瓶都抵得上她個把月工資,且都是全新未開的。 她沒有用,直接關(guān)了燈往床上一趟。 這里的床柔軟得就想躺在云端,身上的羽絨被也暖融融的,很容易烘出睡意。 但喬見并未打算睡。 像那天晚上一樣,她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個答案。 …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喬見從床上起身,去開燈。 然后走向房門。 幾乎是剛走到門邊,就響起敲門聲。 但喬見沒有馬上開門,她站在門邊等了一會兒,低著眼看門縫中等待的黑影,嘴角微微揚起。 在心里默數(shù)了一會兒,她才握上門把,開了門。 沈昭城就站在門外,居高臨下地,背著光。 見她還站著看他,沈昭城低聲笑問:“不打算請我進去?” 不同于今天的西裝革履,沈昭城換了一件灰白色的高領(lǐng)毛衣,手腕處松松挽起,一頭偏棕的黑發(fā)有些凌亂,像是剛洗完不久,還沒完全干。 喬見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你看我,好久不見你,都沒反應過來。你怎么這趟出差去了那么久,終于舍得回來啦?” 喬見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錯。 她微微一笑,將他拉進來,關(guān)好門,學著自己第二人格的口氣:“好一段時間沒見你了,我就到你家等你來了?!?/br> 他的手腕勁瘦而有力,卻散發(fā)著冰冷的寒意,喬見本就有些心虛,剛握上的時候,差點下意識要縮回手。 沈昭城任由她白凈漂亮的手牽上自己,把他帶到沙發(fā)上坐下。 喬見一直沒聽到沈昭城的回應,心里咯噔一下,又朝他坐近了一些,濕漉漉的小鹿眼盯著他看,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沈昭城鏡片后眼底深了深,長睫微垂,和聲問她:“怎么了?” 她今日未施粉黛,就這么素著面,仰起腦袋看他,不知是凍的還是怎么,臉頰竟染了紅,雙眸泛著光。 她小小聲地叫他:“昭城?!?/br> 看著她委屈的小樣,沈昭城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涌動。 眼尾的紅痣不知怎的,更鮮艷了幾分。 他手臂隨意搭在她身后的沙發(fā)椅背,傾身靠近她耳邊,輕聲笑問:“怎么了,這段時間等我等久了,不高興了?” 他的目光就近在咫尺,滾熱的呼吸掃過臉頰,喬見的耳根也隨時升溫,差點就要落荒而逃了。 不管了,破罐破摔。 她如水的雙眸帶著怨氣看他,桃腮帶暈,順著他的話細聲控訴:“是啊。雖然我現(xiàn)在知道你不是我男朋友了,但你明明說好的,你說你每晚都會來陪我,卻把我拋下那么久,我當然不高興了?!?/br> “是我不對,再也不會了。” 沈昭城唇角輕挑,虛虛地半圈著她,目光凝著幾分柔和的沉色,“我補償你。你想要什么?” 喬見看他上鉤了,可憐巴巴地低下頭,癟著嘴在沙發(fā)上畫圈圈:“我也不需要什么補償,我就想你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br> “就是上次,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br> 她想要問的,正是從她得知病情那晚開始,一直困擾她的那個問題—— 他到底是什么人。 現(xiàn)在兩個人格的記憶基本是互通的,副人格記得主人格發(fā)生的事,理所當然。 既然他不愿回答主人格的她,那就讓曾與他溫存的她來試試。 她更加理直氣壯地握緊拳頭,抬眸瞪他,半威脅半撒嬌道:“我不管,這次我必須知道答案。” 沈昭城看了她一會兒,垂下眼,低笑了一聲。 喬見不明就里。 下一秒,他撩起眼皮,看入她圓睜的杏眼:“好?!?/br> 雨點仍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窗,玻璃上起了層霧,室內(nèi)的空氣靜得出奇。 喬見怔忪一愣,抬起眼看他。 好? 就這么……答應了? 她本還以為,起碼要經(jīng)過一段拉扯,才能換來些許松動。 畢竟,他上次還不肯告訴她。 現(xiàn)在反倒成了她心神不定了:“你…真的愿意告訴我嗎?” 沈昭城只淡笑:“嗯,只要你想?!?/br> 他黑沉深邃的眼里如同蘊了最深的湖水,吸引著她沉溺其中。 喬見怔怔地看他。 隨著他眼梢的輕揚,那湖里也泛起了波瀾。 “喬見,去看看手機?!彼f。 喬見心中五味雜陳,已經(jīng)顧不上繼續(xù)扮演什么“副人格”。 她看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床頭,拿起手機。 就在解鎖的那一刻,一條新的微信消息進來了。 看到那個眼熟又陌生的頭像時,喬見只覺頭腦嗡的一震,有什么在意識里無聲炸開。 屏幕上,是一片空白的聊天界面,只有一條消息。 [高三數(shù)學助教]:喬見,好久不見。 她難以置信地捂著嘴,緩緩從手機中抬起眼。 “……是你?” 不遠處的沈昭城長指夾著的手機,朝她晃了晃,嘴角掠過似有若無的笑。 “是我?!?/br> 喬見感覺心跳變得劇烈非常,喉嚨澀然發(fā)堵。 這個答案,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怎么也沒想到,他竟是曾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人。 而且,還是這個人。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助教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成天穿著深色衛(wèi)衣,戴著衛(wèi)衣兜帽,深色口罩和黑框眼鏡幾乎不離身,滿身生人勿近的痞氣,像是誰都不愿搭理。 可當喬見壯著膽去問他題目時,卻發(fā)現(xiàn),他并不像看起來那樣冷酷,起碼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講解也細致耐心,偶爾還會和她開玩笑。 喬見依稀記得,高三那個學年結(jié)課后,不知是誰在路上偶遇了他,拍下了他脫下兜帽不戴口罩的樣子,發(fā)到群上。 當時,數(shù)學班的同學都倒吸一口涼氣,很是轟動。 他們本以為,這個助教成天將自己遮得那么嚴實,要么是丑八怪,要么還是丑八怪。 可據(jù)邊佳佳形容,照片上的男生身姿挺拔,劍眉星眸,挺鼻薄唇,理著利落的寸頭,滿身清爽而跋扈的少年氣。 喬見沒什么興趣,所以沒怎么仔細看,對那張照片里的人長什么樣自然沒什么印象。 這樣一個和沈昭城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喬見打死都不會將他們聯(lián)想到一起。 可如今回想起來……當時那個助教也是來自a大。 而他的名字,似乎……正是hill。 她默然許久,都?????沒能緩過神來。 終于開口,第一句竟是喃喃問出,當年就想問的問題:“你……那時候為什么要成天戴著帽子和口罩?” 沈昭城也沒想到她會這么問,像是回憶起什么,唇角微微扯起,“那年,我打賭輸了,剃了寸頭。皮膚又不好,開始長青春痘。” 他聳了聳肩,自謔道:“很丑,所以不想給你看到?!?/br> 喬見像哽住了一般,突然說不出話,因為她陸續(xù)想起一些當年的畫面。 她也曾玩笑般問過他,給他一百塊,想看看他的真面目,他好像笑了一下,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說,如果看了她能愛上他,他就摘。 她上課了才發(fā)現(xiàn)忘記打水,正想舉手,他一聲不吭拿起她的水瓶走出教室。 課間男生追逐打鬧時,他會默默地站在她座位旁玩手機,男生們見路堵了,只能繞道。 每逢節(jié)日派禮物時,她那份總會多一些,他說,那是剩的,只是不想浪費,就都塞給她了…… …… 直到今天以前,她對這個助教的印象,只限于是個好人。 這一波回響實在太過振聾發(fā)聵,現(xiàn)在還在她的耳邊橫沖直撞,比沈母和文俊杰帶來的沖擊更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