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見 第98節(jié)
“謝謝?!?/br> 喬見指尖勾著他的衣角,眼睫輕抬,朦朧的眸子里映著他。細聲嚶嚀如羽毛劃過耳邊。 沈昭城動作一頓。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忽地眼梢揚起,聲調(diào)低懶,語氣卻很柔和:“想謝我,就為我做件事,怎么樣?!?/br> “……” 喬見的睡意被他這句話給趕了大半,閉眼呼了口氣,坐起身,有氣無力地問他:“怎么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昭城沒有回答,轉(zhuǎn)身走到喬見房中,嘴角淺淺勾起一絲笑意:“你客廳怪冷的,來這里說吧?!?/br> 看著他無賴的笑,喬見有些頭疼,卻又無奈。 畢竟剛才她默認了會幫他,此時也不好反悔,只好拖著疲憊的身軀,扯著步子走到他面前。 她直接坐到床上,在黑暗中有聲無氣地開口:“你說吧。但我現(xiàn)在很累,如果不急的話,等我休息好了再幫你?!?/br> 沈昭城站在門框中,淡色的光從他身后打入,柔和地勾勒著他頎長如竹的身姿,“這件事,你已經(jīng)做好了?!?/br> 反應(yīng)過來后,喬見愣愣地抬起頭看他,卻無法看清他的神色,只有他低冽和緩的聲音從耳里灌入。 “睡吧,外面的燈我?guī)湍汴P(guān)?!?/br> 喬見睡下后,他也關(guān)燈離開了。 偌大的空間里一下又回歸深長的幽寂,連鐘表走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靜得讓人徒生冷意。 似乎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在虛空幻象中的一次爆裂,明明撕裂的沖擊那樣迅猛殘忍,回過神來,卻一切如故,恍然如夢。 喬見覺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滄海的一根草芥,眼前渺茫一片,可她心中清晰且深刻,這一切都真實發(fā)生著。 看似突然,實則是必然。 她已骨軟筋麻,還是翻來覆去地,將今晚的所有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將自己目前的病情以及比斯特吩咐的要點了然于心。 雖無法馬上接受,但總要做些什么吧。 疾病并不可怕,她從小到大從多少次生病中痊愈。 這次,她一樣可以。 快要睡著時,她又無法控制地回想起,和沈昭城在夜里所經(jīng)歷的那一切。 原來,他們真實地歡愉過,依偎過,溫存過。 那些都不是夢。 在這些他們共同譜寫的段落里,她的疾病慢慢被治愈,也從中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情緒價值。 那他呢? 他得到了什么,或者說,他原本想得到些什么? 是否,又從其中得到滿足? 喬見尚未想到答案,就再架不住沉重的眼皮,放任自己沉入了酣眠的淵崖。 今晚,她的第二人依舊醒來了,但值得慶幸的是,正如比斯特所說的,她的第二人格基本擁有了第一人格的記憶,并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另一人格。 喬見有意識地按比斯特所交代的方法做復(fù)健,刻意地控制第二人格的想法、性格,讓自己逐漸靠攏第一人格的思維、行為習慣。 她的自我控制能力向來很強,第一晚的復(fù)健很成功,她用過藥以后就睡了。 經(jīng)過一個周末的調(diào)整,喬見的精神好了很多,比斯特兩天都來了,除了對她進行心理治療,也對她后續(xù)的觀察和治療做了更詳盡的指導。 喬見對自己的病情也越來越適應(yīng),已經(jīng)可以慢慢接納這個事實。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她也決心做了些改變。 午休時,喬見向邊佳佳抱怨,今天早上去財務(wù)部時,因為她們工作的不配合,而耽誤了她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她憤憤不平地控訴著。 邊佳佳簡直震驚。 平時除了玩笑話以外,她基本上就沒聽過喬見正經(jīng)地抱怨些什么,就算有不滿,她也會將情緒控制得很好,獨自將事情處理得漂亮妥當。 但與此同時,她也很愉快。 這樣的喬見,看起來可愛多了。 傍晚時分,因為welly項目的宣傳營銷屢創(chuàng)佳績,已經(jīng)在網(wǎng)絡(luò)上創(chuàng)下了好幾次熱度的新高,喬見請客做東,給b組每人都點了知名酒家里奢侈的滋補湯水,因為她知道,這幾個家伙肯定是熬夜大王,前段時間工作壓力那么大,身體定會受影響。 雖然一盅湯水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也總好于請他們胡吃海喝,加重身體負擔。 喬見想給他們一個驚喜,所以并沒有提前透露,等到外賣來了,幾人都好奇地圍上來,發(fā)出驚呼。 邊佳佳看了好幾遍這精美得如同禮盒的外賣包裝,里面居然還有好幾層的單獨保溫隔熱層。 “我的天,居然是這家!這家只是打包配送費都夠我吃一頓了,更別說他們的湯品,平時哪里舍得喝啊?!?/br> “對啊,不是還說要提前預(yù)定來著?” 魏興河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湯盅取出,但實在太燙了,他趕緊摸了下耳朵,甩了一會兒手才去拿下一盅,“喬妹,你這是多久之前就打好的算盤?。俊?/br> “不算久啦,也就……半個月前吧?!?/br> 喬見裝得輕描淡寫,語出驚人,但看著他們一臉懵樣還是憋不住笑了。 “我聽說他們用料可實在了,像那什么人參、鐵皮石斛用的都是直接從產(chǎn)地采買的,所以貴有貴道理。” 秦玫風湊過去深深嗅了一口,不由得嘖嘖感嘆,“喬見,這次你真的下狠本破費了。說吧,是不是想收買我們?” 喬見順著她的話,裝模作樣地險笑了下:“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那我也不藏了。你們以后知道該怎么做的。” 突然,她意識到什么,抬頭張望了了一圈:“怎么不見小文?他去哪里了?” 魏興河也才想起來這茬: “他好像剛到點就馬上離開了,應(yīng)該剛走出去不久,啊,好像就在你拿外賣進來之前幾分鐘。” “應(yīng)該剛走不遠,我去追一下。” 喬見拎起一個保溫袋,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往外快步走去。 她不想任何一人落下這樣的時刻,尤其是一位新成員。往后他得知其他同事曾在他不在的時候這樣享受,即使表面不會說什么,心中難免有失落甚至芥蒂。 文俊杰走得這么快,應(yīng)該是有什么急事,想到這里,電梯門一開,喬見就一頭扎出去,小跑著往外走。 還好,她在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扶梯前截住了他。 文俊杰被拍了一下,轉(zhuǎn)過身見是氣喘吁吁的喬見,有些驚詫:“喬喬?怎么了,你是特地跑來找我嗎?” 喬見點點頭,勉強順了兩口氣,將手中的保溫袋遞給他,長話短說道:“小文,這段時間你辛苦了,這是我犒勞大家的一點心意,你帶回家趁熱喝了吧。你還有急事,我就不拖著你了,回家的路上小心。” 文俊杰眼底閃過怔愣,接過保溫袋,又看向喬見,正想說什么,目光卻被她身后吸引了去。 但他只短暫地瞥了一眼,驀然綻開一笑,拿著保溫袋晃了晃,示意道: “喬喬,謝謝你,不僅破費請我,還特地送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下次我再回請?!?/br> 這孩子怎么了? 喬見不明白文俊杰怎么突然這樣說話,還提高了音量,但也沒多想,讓他既有急事,就快些回去,別耽擱了。 直到文俊杰從扶梯下去,喬見才緩了口氣,正欲折返回去,卻在轉(zhuǎn)身時頓住了腳步。 大堂里的燈光亮得有些閃眼。 沈昭城正靠墻而站,今天他沒有穿正裝,上身套著利落的沖鋒衣,搭一條簡單的牛仔褲,襯得他人高腿長的。 他就這么看著她,見她轉(zhuǎn)過身來,才懶懶起身,平和閑散的眼里泛起波瀾,眉眼舒展。 眼前的場景一如她們尚未認識時,在這里的那次相見。 現(xiàn)在再看到沈昭城,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無法再單純地用從前的好奇、心動或者怨怪形容。 這比喬見解過最復(fù)雜的數(shù)學題,更讓她難以破解,也更讓她難以抉擇—— 是掙個頭破血流都要全數(shù)清解,還是直接丟棄這一分,當做從沒有看到這道題。 喬見晃了晃神,才問:“你是要找我嗎?” 問出口,她才恍然驚覺,突然就理解了文俊杰剛才的行為。 事到如今,縱使她再遲笨,總歸能悟出兩三分其中的意味。 她有些哭笑不得。 “嗯?!?/br> 沈昭城向她走近一步,將她籠在他的影子里,垂著頭凝視?????她,聲音淡淡的。 “怎么不回消息,我只能從比斯特那里了解你的情況?!?/br> “……” 他提起這茬,喬見才猛然想起,前段時間生他氣的時候,好像將他的號碼拉入黑名單了。 現(xiàn)在再說沒注意看消息顯然已經(jīng)遲了,他既找過比斯特,自然也知道她一直和比斯特保持著聯(lián)系。 但若要實話告訴他,她也拉不下臉,畢竟人家之前那樣幫她,她卻誤會他還讓他受那么多委屈,現(xiàn)在要她說,一直把他關(guān)小黑屋里沒放出來,她著實說不出口。 她在腦中飛速思考,淡定地向他清麗一笑,牽扯出兩個小梨渦:“我這不是想當面說,說得比較清楚來著?!?/br> 其實沈昭城大致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她瞎扯都那么真誠,便也只是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噢,這樣啊?!?/br> 這個問題他心底有答案,也只是借口罷了,這一行,他有另外想要確認的。 他垂著眼瞼看她。 她的眉眼間褪去了那晚觸目驚心的酸楚,像被滌蕩過似的,清亮不少。 沈昭城眼里斂了些笑,語氣帶著閑散的侃意:“還不回去,今晚可沒有加班費?!?/br> 既已得了答案,他便也不現(xiàn)于她眼前了。如今見了他,只怕她難免尷尬。 喬見并沒有回應(yīng)他,而是狀似無意地自言自語道:“不知道自愿申請當沈總的司機,有沒有加班費呢?” 說罷,她作疑惑狀看向他,眼角眉梢都暈開了一層笑意。 沈昭城望向她的眼光一滯,爾后,輕輕挑了下眉。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