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淮書注意到柏舟的小腿處打了石膏，他誘哄般出聲道：“我可以抱抱小舟嗎？”

    柏舟的耳蝸有點問題，聽得不清楚，他垂下睫毛，“什么？我聽不太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

    護士這才告訴白淮書，說柏舟的右耳朵被檢查出來有問題，現(xiàn)在還沒有進行手術(shù)治療，所以在聽力方面有所欠缺。

    白淮書的心臟狠狠抽搐著，他放大聲量，確保柏舟能夠聽到。

    這一次柏舟輕輕點頭，同意白淮書靠近他、擁抱他殘缺不堪的身體。

    面對白淮書，他不會害怕、不會像瘋子一樣尖叫，他會聽話地依偎在白淮書的懷里，仿佛沒有生病一樣。

    站在病房外透明磨砂玻璃門外的譚知禮正在偷偷地窺探著病房里的動靜，看到柏舟在對他與白淮書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時，瞳孔緊壓著，好似妒火要從他的眼眶里面噴薄而出，但很快他的心底又被別的情緒所取代。

    病房里有白淮書這樣貼心的醫(yī)生在照顧著柏舟，他也沒有必要留在這里礙事了。

    他走出病房，讓家里的司機過來接他回淺水灣，他上了車，全程都是沉著一張臉，連多余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到淺水灣，管家從客廳里迎了出來，他看到了自家少爺一夜憔悴了許多，也不免心疼起少爺，“小先生，他還好吧？”

    “他看到我就害怕，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護士讓我別留在那里，會加重他的病情?！弊T知禮將外套褪了下來，疲憊地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小時候，時醉惜跟譚榮川都不會將心思放到譚知禮的身上，可以說幼年時期的譚知禮是管家一手養(yǎng)大的，也因此譚知禮與管家十分親厚，什么事情都會與管家說。

    管家嘆息，“少爺?shù)鹊叫∠壬闆r穩(wěn)定時，再去照顧他。”

    譚知禮沉默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管家說的話，過了好久，他才將眼睛給睜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傭人正在搬運的紙箱子，“那里面裝的是什么？”

    “紙箱是小先生的父親送過來的，說是小先生用過的東西，我正準(zhǔn)備要拿去雜物間?！痹趥蛉诉€沒有開口之前，管家就替?zhèn)蛉苏f道。

    譚知禮臉色難看，聲音是說不出的嘶啞，“放下來?！?/br>
    傭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看到管家點頭了，才將紙箱子給放下來。

    譚知禮踱步來到紙箱子旁邊，他單膝跪下，伸手去撥紙箱里的東西，那里面裝的都是柏舟用過的生活用品，大多都是一些布滿灰塵的書本，連一個像樣的玩具都沒有，柏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窮苦潦倒，他翻到下面，被灰塵嗆到了，捂著嘴連續(xù)咳了好幾下才勉強止住，他繼續(xù)翻著箱子里的書，翻到最下面的時候，他看到了老式錄影帶，這種錄影帶是得插入vcd才能夠播放。

    目光看向一旁的管家，譚知禮問他：“家里有能放錄影帶的vcd嗎？”

    管家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他猛地一拍腦門，“倉庫可能還有，我給您找找?！?/br>
    譚知禮沒有再出聲了，管家則是轉(zhuǎn)過身去倉庫里面找vcd了。

    十幾分鐘后，管家在井然有序的倉庫里找到了一臺年久失修的vcd，上面有灰塵，管家怕譚知禮再像之前那樣嗆到，還特意讓傭人拿了濕毛巾將vcd給擦拭干凈，才將錄像帶給插入vcd里。

    這個錄像帶有些年頭了，剛插入vcd時還閃現(xiàn)了幾條黑線，將整個屏幕給擋了個大半，聲音還很刺耳，會發(fā)出尖銳的爆鳴聲。

    管家想說要不還是別看了，但看在譚知禮那樣興致勃勃的份上，也不好擾了譚知禮的興趣。

    屏幕上漸漸明晰，穿著藍白條校服的柏舟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那時候的柏舟好像跟現(xiàn)在跟不一樣，他的臉上不會瘦到雙頰凹陷，眼睛亮的跟玻璃珠似的，是那般炯炯有神，而現(xiàn)在的柏舟眼底一片灰敗，像是到了朽木之年的老人才會有的晦澀神情。

    譚知禮的胸口脹痛，他倚靠在沙發(fā)的邊緣，撐著下頷，繼續(xù)看屏幕上的錄影帶。

    屏幕里的柏舟看到有人在拍他，會害羞膽怯地將臉給移開，這是他不自信的表現(xiàn)。

    畫面一轉(zhuǎn)，出現(xiàn)了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男老師，看上去大概是柏舟的老師，這位男老師拍著柏舟的肩膀，告訴他別害羞、看鏡頭，還說了幾句鼓勵他上臺演講的話。

    原來這段視頻柏舟高一時期拍攝的，他作為學(xué)校的優(yōu)等生上臺演講。

    他穿著身最為普通的校服，站在學(xué)校的大禮堂上，那時候的柏舟似乎還沒有被生活的苦難給壓垮，他的肩背是筆直的，身上還洋溢著青春特有的氣息。他其實長得并不出眾，只是有著一張清秀的臉，放在人堆里也不好辨別，可當(dāng)他站在大禮堂上代表全校優(yōu)秀生進行演講時，他的身上似乎散發(fā)著光芒。

    他站在大禮堂最中間的位置，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極具誘惑力。

    那時候的他是高中里最耀眼的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盡管他的長相普通，他的家境貧寒，但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卻是整個年段最好的，他將來畢業(yè)后步入社會，以他的學(xué)識、學(xué)歷，一定能找到一份高薪水、有臉面的工作。

    而他，卻將他給毀了。

    他讓遠在首都的舅舅疏通關(guān)系，把柏舟的戶籍給注銷了，柏舟的學(xué)籍自然也會跟著成為一張沒用的廢紙。柏舟應(yīng)該是難過地要命，才會漸漸地出現(xiàn)幻覺，會變得這樣神志不清，像是容易受到刺激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