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明白言驚蟄在畏懼什么，心事太多的人無法勸解，緩湯慢藥沒有用，對付言驚蟄這種性格，有時候就是要強硬一點。

    快到小區(qū)門口時，言驚蟄猛地想起什么，催促著段從停車，要去附近的商店買些東西拎著。

    段從隨他，找了個位置停好車，言驚蟄去買登門的禮品，他就帶著言樹苗去買好吃的。

    段從爸媽家住在校職工房的老小區(qū)，老兩口住慣了，空著家里另有的大房子不住，就喜歡這邊老鄰老居的人情味兒。

    相應(yīng)的，小區(qū)門前的匹配的商店也是那種古舊些的味道，像是回到了老家的長街似的，言驚蟄看了一圈，十分樸實的拎了兩箱牛奶，又去水果店拎了個果籃。

    “行嗎？”他不放心地回頭問段從，“要不再去商場買點吧？時間來得及嗎？”

    段從跟言樹苗一人叼著一根糖，靠在車頭前揣著褲兜看他，眼里只有笑意。

    “爸爸今天好大方！”言樹苗跟著段從有樣學(xué)樣，發(fā)出感慨。

    “夠了?！倍螐某泽@蟄動作很輕微地擠一下眼睛，怕被旁邊的言樹苗發(fā)現(xiàn)，“不用去?！?/br>
    老小區(qū)沒電梯，在單元樓下停好車，各家晚飯的香氣盈滿樓道。

    言驚蟄心跳的頻率快趕上他上樓的節(jié)奏了，終于站在段從爸媽家門口，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段從悄悄攥一下他的手背，配合著用氣聲問：“敲了？”

    言驚蟄不敢吭聲，點點頭。

    怕段從看不見，他又緊著嗓子回答：“敲吧?！?/br>
    樓道昏暗狹窄，言驚蟄剛用氣聲說完話，耳畔一熱，段從飛快地吻了他一下。

    敲門聲與開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來的。

    段從mama不知是聽到家門外有動靜，還是在陽臺看到了他們的車，掐著時間來迎人，溫暖的燈光隨著門板拉開傾泄而出，言驚蟄正好對上段從mama的視線，一瞬間臉皮繃得發(fā)燙。

    還沒等他打招呼，倒是段從mama先開了口。

    “還真讓我猜對了，就知道是小言。”

    她穿著簡單大方的家居服，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氣質(zhì)，笑容里卻帶著言驚蟄沒敢預(yù)想到的親切與熟悉。

    “阿姨……”言驚蟄緊繃的心情猛地松懈了一半，他推推言樹苗的腦袋，示意小孩子喊人。

    “奶奶元旦快樂！”言樹苗一板一眼的乖乖問好。

    “哎，寶寶也快樂?！倍螐膍ama對于這個乖巧小朋友的喜歡真的是rou眼可見，立馬半彎下身子笑著跟他說話。

    段從爸爸也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都懶得看段從，直接視線往低了放：“孩子到了？還在門口說什么，快進(jìn)來吧?！?/br>
    言驚蟄被段從帶著進(jìn)了家門，直到放下東西換好鞋子，還有點兒沒從這溫馨的氛圍里回神。

    為什么這么自然。

    為什么能像接待總來他們家里玩的孩子一樣，這么自然的接納他與言樹苗的突然到訪。

    甚至比上次見面更加自然與親切。

    言驚蟄能從成年人的體面上明白這些，但從小到大的家庭環(huán)境，讓他并不能真正從心底里理解。

    他在意想不到的溫情中參與了段從的家宴，段從的父母并沒有過多詢問他的狀況，那些言驚蟄想像中可能會被提及的難堪問題，他們一個字也沒過問，倒是更關(guān)注言樹苗。

    看著他們對言樹苗噓寒問暖的關(guān)心，那份發(fā)自心底的喜愛，讓言驚蟄半恍惚半動容。

    及至臨走前，段從mama竟然還給言樹苗塞了個紅包。

    “阿姨不用，”言驚蟄慌忙婉拒，“不年不節(jié)的……”

    他指的年節(jié)是春節(jié)，在他的概念里，這是過年時收到疼愛的小孩子才應(yīng)有的東西。

    “怎么不是節(jié)？”段從mama顯露出強勢的一面，直接越過言驚蟄，將紅包塞進(jìn)言樹苗的小兜里。

    言樹苗還和以前一樣，捂著口袋往后躲，仰頭去看言驚蟄。

    “謝謝奶奶?！倍螐膹椧幌滤暮竽X勺。

    “謝謝阿姨。”倒是言驚蟄動動喉結(jié)，先謝了一聲。

    幾個人都笑了。

    “你也拿著吧。”段從mama給言驚蟄遞過來一封很厚實的紅紙。

    這舉動是真把言驚蟄嚇到了。

    他無措到不知道該說什么，接連擺著手，下意識去看段從的臉。

    “段從沒領(lǐng)過人回家。”段從mama注視著他。

    言驚蟄原地一愣。

    任何話語解釋，在這一刻都成了多余。

    紅包被壓在掌心里，厚重又溫?zé)?，像一顆心臟。

    段從mama輕拍一下言驚蟄的手，壓下所有情緒，看看段從，又看看他，神色間是言驚蟄不懂的深意。

    她既像認(rèn)命，又如釋重負(fù)般笑了笑，交代言驚蟄：“以后多帶樹苗來玩?！?/br>
    第74章

    整個推讓紅包的過程里, 段從只說了一句話：“拿著吧?！?/br>
    言驚蟄微微蜷起五指，脖子垂得低低的，眼眶熱燙著模糊一片。

    關(guān)于段從和他分開后的感情經(jīng)歷，言驚蟄從來沒問過。

    一是明白自己沒有詢問的資格, 二是他不敢。

    道理他都懂, 但道理歸道理, 他自己可以在心里默默接受, 可如果真的聽段從親口說出他和別人在一起過, 言驚蟄想想都覺得心瓣兒酸。

    這晚回到家, 他終于沒忍住，試探著問段從：“你沒和別人……沒告訴過阿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