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過來的?！睂幫驍嘌泽@蟄的話，主動坦白。

    他正往言樹苗碗里舀rou，像個(gè)土匪，一勺子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兜滿了就往人碗里磕。

    “我不吃這個(gè)長長的腳……”言樹苗趕緊護(hù)著自己的碗，端出去老遠(yuǎn)。

    寧望不耐煩地把他拽回來，夾走他碗里的魷魚須，扔自己碗里。

    “不好意思啊，哥?！睂幫又f，“等會兒桌上造的這些，我收拾?！?/br>
    他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這次沒跟段從橫鼻子豎眼的，雖然語氣很生硬，喊“哥”時(shí)表情也別扭，好歹該打招呼打招呼了，該喊什么也喊什么。

    “沒事兒，吃你的?！倍螐臒o所謂地笑笑，

    相比起言驚蟄的無措，和寧望的言不由衷，突然回家的段從才是真正的自然。

    “小事兒，吃你的?！?/br>
    他沒管言驚蟄，向?qū)幫Я讼伦旖?，然后將提著的紙兜擱在桌上，指指言樹苗，示意他過來。

    “是什么？”言樹苗知道肯定又給他帶好吃的了。

    “粥。臘八節(jié)喝臘八粥。”段從說，“你在那邊另一個(gè)家見過的奶奶，她煮的，讓我?guī)Ыo你喝?！?/br>
    “哇?！毖詷涿绾荛_心，也很懂事，立馬彎起眼睛說：“謝謝奶奶?！?/br>
    但小孩子的味蕾不會騙人，如果沒有火鍋，他一定立馬要嘗嘗這個(gè)臘八粥的味道。

    跟香香麻麻的火鍋一比，粥的吸引力就實(shí)在太弱了。

    “我在吃火鍋，叔叔你吃飯了嗎？”他熱情地跑回去拿勺子，“我給你夾尿尿丸！”

    寧望剛往嘴里塞一個(gè)撒尿牛丸，被嗆得扭頭沖墻直咳嗽。

    段從也笑了笑，告訴言樹苗“吃過了”，讓言驚蟄想喝的話自己熱一下，就先回臥室換衣服。

    “我說什么來著?！?/br>
    他前腳剛走，寧望就用氣聲對言驚蟄說，“哪有你想得那么夸張啊。”

    言驚蟄這會兒完全沒心思理他。

    他覺得整個(gè)客廳混亂極了，簡直有些想不通這場面到底如何形成的，自己夾在中間只有說不來的尷尬。

    匆匆將紙兜拎去廚房，他發(fā)現(xiàn)袋子里除了盛粥的小保溫桶，還有幾個(gè)餐盒，里面裝的一看就是專門撥出來的家常菜，言驚蟄心里頓時(shí)跟被擰了一把似的，說不來的難受。

    段從掩上臥室門，先往嘴里銜了根煙。

    家里住進(jìn)來父子倆后，他在室內(nèi)抽煙的頻率減少很多，畢竟言樹苗太小，小孩子聞多了二手煙肯定不好。

    但火鍋的味道實(shí)在是太沖了。

    偏頭嗅一下肩膀，他皺著眉頭將外套脫下來，連帶著里面貼身的毛衣襯衣一起甩進(jìn)衛(wèi)生間，隨手拽了件睡衣套上，將窗戶也一并推到最開。

    老媽的電話正好打過來，問段從到哪了，家里多了對耳機(jī)，是不是他落下的。

    “不知道。不是我。您收著吧?！?/br>
    段從坐進(jìn)沙發(fā)里，曲起一條腿踩著沙發(fā)邊沿，虎口撐著額角，煩躁地揉了揉。

    “誰少了東西，回到家想起來肯定得打電話問?！?/br>
    “不是你那肯定是樂樂?！睒窐肥嵌螐娜宓膬鹤樱斑@小子回回來家里吃飯都得掉東西，挺大個(gè)人了天天毛手毛腳。還跟你學(xué)的臭毛病，飯沒吃完就嚷嚷著‘有事有事’，你前腳剛走，他喝兩口湯也跟著跑了……”

    老媽在電話里碎碎念叨，段從配合著笑笑，說不出為自己辯駁的話來。

    他們家親戚多，姥姥家那波主要在鄉(xiāng)下，奶奶家離得近，幾個(gè)叔叔姑姑家相處得都很好，逢年過節(jié)總聚在一起吃飯。

    老媽骨子里是個(gè)很注重家庭和節(jié)日儀式感的人，段從清楚自己這輩子是不能讓她抱上孫子了，所以不管多忙，老媽喊他回去吃飯，他都盡量過去，當(dāng)兒子該表現(xiàn)的地方，都把面子給她和老爸撐得足足的。

    今天原本也該如此，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在飯桌上坐不住。

    早上出門前，言驚蟄和言樹苗看他的眼神，一整個(gè)半天就在段從腦海里來回冒，到底鬧得他找個(gè)理由提前離席，還裝了一兜的菜。

    結(jié)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客廳那一幕。

    段從仰頭枕著靠背，瞇眼望著縹緲的煙氣，回想這些日子與言驚蟄的相處。

    確實(shí)像韓野說的那樣，挺沒意思。

    “……剩的菜還有一桌子，晚上我讓他們繼續(xù)來解決掉，你還過不過來了？”老媽在電話里問。

    段從夾煙的手搭在膝蓋上，往外彈了彈煙灰，正想“嗯”一聲答應(yīng)下來，門外傳來“篤篤”兩道敲門聲，以及言驚蟄輕喊：“段從，我能進(jìn)來嗎？”

    “再看吧，媽?！倍螐耐胺降拈T扉，煙蒂在指間輕輕轉(zhuǎn)半圈，“有空我就過去?！?/br>
    段從臥室的沙發(fā)在陽臺的落地窗前，正對著房門，言驚蟄推開門一抬頭，就與段從的視線碰個(gè)正著。

    “你扣上扣子?！彼Ψ词职验T扣上，“都快過年了，家里再暖和也別凍著肚子?！?/br>
    段從沒動，直到言驚蟄來到面前，能隱約聞到他身上散來的火鍋味，才低聲問：“吃飽了？”

    “嗯?！毖泽@蟄不好意思地耷耷眼，很快又抬起來，向段從彎彎眼仁，“我喝了阿姨煮的粥，好喝。”

    段從手里一直轉(zhuǎn)動的手機(jī)停頓片刻，被他無所謂地丟到一旁：“給言樹苗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