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以后，陳萃才拉住他的衣角，說：“這么近，不用送了吧，抱歉他們叫你起來。”

    武成晚顯然還沒睡醒，冷冷淡淡的一張臉，比了個手勢要陳萃跟上。到了車庫，下過雨有股腥味兒，他拿頭盔給陳萃，陳萃不知所措的接過，他側(cè)身，陳萃看清他身后的摩托車。

    ‘送你回家?！涑赏聿迳翔€匙，筆直的長腿一跨，板正身姿坐在摩托車上，對陳萃打手語。

    陳萃傻眼，他很少見同齡人騎摩托，除了父輩，亦或是那些早早輟學(xué)打工的，一天到晚騎著轟隆響的摩托在大街上風(fēng)馳電掣。

    武成晚給他扣好安全帽，沒有防風(fēng)鏡，就這么著也不影響。

    要靠陳萃指路，剛開始行駛武成晚速度并不快，陳萃坐的很靠后，兩手向后抓著座兒，兩人之間隔開距離，武成晚感受不到他。

    等出了人多的街道，武成晚猛地把車速提上來，風(fēng)化作實物，割在陳萃臉上，他有些睜不開眼睛，并且后怕的往前挪了挪，他怕被甩下去。

    這下不知道抓哪兒了。武成晚像不知道后面還坐著一個人，把車行的路兩旁的樹影都斑駁陸離，陳萃怯懦的趴在他肩頭講：“慢點?！?/br>
    聲音那么小，武成晚沒有聽清，不過猜也知道他在說什么。昨晚似乎是局部陣雨，走下水泥路到土路上，黃泥并不怎么泥濘。也算是幸運，不然大雨過后這樣的路是無法行車的，輪胎只會在泥里打轉(zhuǎn)。

    田地平整，武成晚已經(jīng)很久沒有嗅到這么濃郁的泥土味兒了，陳萃不知不覺間抓上了他衣角，他被指揮著，在縱橫間左拐右拐。太陽照的大地明黃，晚秋在一片肅靜中漫漶，雨水把土地變薄，變新。

    及至到了樹下，武成晚看到陳萃的父親，他瘦削，眼神有刃，皺紋里藏滿憤懣，武成晚直覺這是一個霸道的人。

    果不其然，陳萃下車，還沒進家門，陳鋼的巴掌就扇在了陳萃的頭上。武成晚皺眉，想要下車阻止，陳萃扭頭沖他笑，兩個窩里兌進日頭光，清朗朗地，背著手給他打手語：沒事啊沒事。

    武成晚頓住，沒有進一步向前，陳萃被陳鋼大力推著踉蹌進家門。風(fēng)刮著光禿禿的樹杈發(fā)出一種頹唐的聲響，他依稀聽到院子里的巴掌聲，陳萃說話聲音太小了，他根本聽不清。他怔忪著，返程路上狂風(fēng)灌進他的領(lǐng)口，教他只覺得秋天實在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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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這周末正趕上武老爺子武霈的大壽，武徽金上面有兩個jiejie，壽宴擺在武家，兩張大圓桌，剛好能坐滿。

    去之前莫賢還在猶豫，要不要讓武成晚去，因為老爺子對成晚意見大，怕去了兒子受委屈，又怕不去被數(shù)落，當(dāng)那么多親戚跟前下武徽金的面兒。最終一家四口還是去了。宴席沒在酒樓擺，院里頭就請了幾位師傅燒菜，沖菜洗rou淋下的水渲著腥味兒。

    武成晚跟著莫賢進屋，敞亮的堂屋里已經(jīng)擺了不少客送的禮了，他把他爸他媽買的壽禮放桌上。武霈就在沙發(fā)上坐，擺物什的那張桌上方墻壁上裱了面碩大的鏡子，他從鏡子里看到武霈的斜眼。轉(zhuǎn)瞬即逝，因為小武哥進來了，武霈笑的臉上褶子堆積，喊著大孫子來了。

    他儼然習(xí)以為常，悄無聲息的退回莫賢身后，莫賢臉上表情已經(jīng)開始難看了，武徽金私下里拽拽她，壓低聲音道：“今天爸生日，別讓大家看笑話?！?/br>
    她冷哼一聲，扭頭跟武成晚打手語罵武霈去了，橫豎武霈也看不懂。

    待客就是要等，等這里的客來等那里的客來，武成晚百無聊賴的看電視機里放的連續(xù)劇，沒頭沒尾的看，一副投入的樣子。這樣可以拒絕別人的交談，他甚至可以裝出聽力不好的樣子，反正不能說話已成既定事實，幾乎每見一次不熟的親戚，都要被他們‘問候’一番的。

    正午開席，男人坐一桌，女人小孩坐一桌。武成晚本來跟著武徽金坐主桌，武霈突然說道：“你別坐這兒，讓小武哥過來?！彼对谠?，凳子腿抵著他，圓桌也讓他動不得，他一下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

    連武徽金臉上都出現(xiàn)一絲尷尬，他咳了下，委婉勸道：“爸，小武哥還小，坐這桌不合適。”

    “我大孫子坐這桌怎么不合適?！蔽漩岛拥裳鄣亻_口，武成晚沒再遲疑，動作利索的轉(zhuǎn)身，去坐了另一桌。屋子里的空氣像被抽干，壓抑，半晌酒杯碰撞，熱鬧勁兒才重新騰起來。

    小武哥當(dāng)真坐了大人那桌，一群男人，酒氣沖天。他撇嘴不放心的扭頭看他哥，只看到了他哥筆挺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出來。

    武成晚坐在莫賢旁邊，她一個勁兒的給他夾菜，席上已婚婦女都在講八卦，她融不進去這種氛圍。他和她就像是被孤立的一類人。

    有老好人跟她母子聊天，說：“你兒子長這么高了。”

    莫賢點頭，道：“十七了，是比同齡男孩高一點。”

    “喲，高的可不是一點吧，我看這身高說不定以后還能成他爸的同事?！?/br>
    武成晚視線沒抬，斯斯文文的吃飯，只聽莫賢回道：“健康就行，他愿干嘛就干嘛?！?/br>
    另一桌男人都喝高了，生日蛋糕才端上來，武霈帶著生日帽，看著大蛋糕上面那一圈蠟燭，燭火把他清癯的臉映的血紅，他沒喝多少，頭腦清醒，神情得意，喊著小武哥和他一起吹蠟燭。這期間一群人站起來給老爺子唱生日快樂歌，武成晚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武霈目光依舊掃過他，看他連做樣子都不肯張一張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