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的高山，星河靜謐流淌點亮無垠夜色。芙蓉軟帳，火苗在火盆中跳動，投下了一片片閃爍的光影。

    莉莉絲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太陽xue處的血管隱隱作痛。在碰到雪神的那刻起，意識中的惡魔化成黑色的觸須，正在對她進(jìn)行試探，挑逗，刺激。

    抵抗著意識，也同樣阻止著雪神近一步的侵犯舉動。莉莉絲翻過手掌捂住了他低下頭的親吻，問他「做這種事之前，起碼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雪色的發(fā)絲落在額前，青年沒有撩開它們，反而把頭低得更低「我的父母沒有給我起名字」聲音沙啞聽起來悲傷。

    摩挲著莉莉絲的衣領(lǐng)，雪神發(fā)出悅耳的輕笑聲「說起來，你是從什么時間過來的人呢？上一次誤入此處的少年還是大正時代，他和你的穿著完全不同」

    大正時代已是百年前，這個村莊的人到底靠什么活著……莉莉絲不明白路西法把村莊隔絕起來的理由是什么。

    「你看起來很驚訝，所以說，現(xiàn)在距離大正時代過去很久了吧」看到她這么不愿意的樣子，雪神也沒有強求，從她的身上起來跪坐于床邊。

    「的確，我能問那個大正少年最后去哪里了嗎？」

    「被我偷偷放走了」

    「所以昴也是你放走的？」

    雪神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他看著身上白色的衣物，臉上帶著苦悶的微笑「幾百年來，我也只救了這兩個人而已。那個真正的雪神大人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我至今都不明白」

    隨著他陷入回憶中，莉莉絲頭痛漸漸平靜，再睜開眼能看見青年周身散發(fā)著淡淡的黑色煙霧，繚繞著盤旋，像是在邀請莉莉絲觸碰。她認(rèn)得這種力量來源于蓮，手還沒有碰到青年的肩膀，黑色煙霧自己就纏繞了上來。

    忽然，在她的意識里出現(xiàn)一片浮光掠影。紅色的海洋……嘈雜的村落……巨大的海洋生物被弩箭殺死沖刷到海岸上。

    身穿皮毛的村民用長矛貫穿它們的口鼻，勾住腹腔，將它們拖向海灘上的篝火處。那里的內(nèi)臟胡亂堆積，血液浸透了沙灘，但人們似乎習(xí)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機械地分割著鯨魚的尸體。

    忽然，一個巨浪降臨于村莊，高到無法用語言形容。

    村民丟下長矛驚恐地望著即將吞噬他們的海嘯。而就在即將淹沒村莊之際，海嘯變?yōu)楣腆w，從浪濤中走出一個人，那人在踏上海灘的瞬間，魚尾變成了人類的雙腿。他抬起頭。一個巨大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存在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回蕩。

    「我以海洋中所有受難者的名義放逐你們。你們將看不到海洋的地方，被時間拋棄，被死亡追逐」

    話音落下，海嘯吞滅村莊，恢復(fù)了千萬年前的寧靜。

    極北之地獵殺鯨魚早已是他們維持生活的一種手段，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而今，被海中而來的神明降以神罰。

    冰天雪地里什么都沒有的羊蹄山，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村莊。但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的人出不去。除了樹木和雪地中的漿果他們獲取不到任何事物來源，連野生動物不愿意靠近村莊。好在鯨魚儲備量夠大——起碼在最開始的幾年是這樣的。

    二十年后的某一日，路西法在木屋中整理書籍時，恰好看到了《獵鯨者》。決定踏上羊蹄山把早該死絕的渣滓們尸體清理干凈。

    上山路并不平坦，他偶遇了一個小黑發(fā)黑眼的男孩。他背著大大的籮筐撿著落在雪上的枝頭。雙手凍得直發(fā)顫，鮮血從開裂的傷口里流出，男孩并不在乎，似乎早已習(xí)以為常。

    「需要幫忙嗎？」路西法向男孩伸出手，但沒得到回應(yīng)。

    男孩只是醒了醒鼻子，笑笑道「我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深山里能遇見先生這樣的人，是因為我快要死掉，才會看見神明大人嗎？」

    路西法一愣，隨后露出溫暖的笑容「我不是神明，不過你可以把我當(dāng)做神明。小孩，你的運氣不錯，有什么愿望嗎？」

    男孩考慮了很久，把籮筐脫下交給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就麻煩神明大人幫我保管這些火柴吧，它們真的好重，我的腳凍傷，快要感覺到它們的存在了」

    提著毫無重量的籮筐，路西法對這個男孩的憐憫快要溢出胸膛「哈，你還是第一個對我許這樣平凡愿望的凡人」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平凡人類，神明大人」

    氣氛正佳，連冰雪都不顯得那么寒冷了，可就在他們走向山頂?shù)哪强?，從某個空虛的地帶闖入了一個身穿皮毛的女人，她一言不發(f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長矛捅穿男孩的胸膛。

    一切來的太快。

    鮮血濺在路西法的臉上，讓他震驚地定在原地，一時間無法消化眼前的所見。方才還鮮活的生命如今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毫無生氣。

    「今天的晚餐有了著落」女人感慨自己手腳夠快，今天不至于餓肚子。

    「……」

    說完這句話，女人甚至都沒看清男人做了什么動作，便死去了。路西法像是掐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弄死了女人，隨后抱起男孩的尸體，用手遮住他驚恐未定的眼。感受著手掌處有自口中噴涌而出的鮮血，這讓他不敢與這雙還未經(jīng)人事的眼睛對視。

    脆弱的，善良的，是人類。殘忍的，諂媚的，也是人類。路西法對上帝創(chuàng)造出來的種族感到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但眼下，方才對他展露出善意的男孩，如今奄奄一息。除非在生命的最后，保留他的意識，『轉(zhuǎn)化』他，讓他變成惡魔的一份子。

    鮮血滴入男孩口中，同時路西法擦過他的血液放入嘴中，完成了這個儀式。路西法在此之前沒有轉(zhuǎn)化過任何惡魔，但這次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讓這個男孩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不一會，男孩倒吸了一口冷氣緩緩醒來。

    「我……剛才是怎么回事？」懵懂的男孩發(fā)問。

    「沒什么，不過有個遺憾的事要告訴你。你已經(jīng)沒辦法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但同時還有個喜訊要告訴你，你擁有強大的法力，可以隨意處置其他人類」

    「肚子……好痛……」男孩從他懷里起身摸了摸肚子，摸到一手鮮血。在慌亂之間，發(fā)絲黏在了手上，是亮麗的淺色頭發(fā)！看著這一抹白色，男孩呆滯疑惑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對你說謊了，我不是什么神明，而是惡魔。而你，現(xiàn)在也和我一樣，不再是人類」

    路西法踢了踢女人的尸體繼續(xù)說「方才就是她殺了你，你可以去她所在的村莊為所欲為，往前走，里面全都是罪人，按照你喜歡的做。是殺光她們，還是奴役她們，你不會被任何人審判，現(xiàn)在，你就是神明」

    路西法對人類不再抱有期望，他站起身在村莊前轉(zhuǎn)身離去。最后他只對著男孩說「你是我最后一個遇見的善良人類，不要讓我失望」

    最后的善良人類已經(jīng)消失，成為惡魔，路西法相信他擁有可以清掃垃圾的能力，回到了屬于他的藍(lán)色領(lǐng)地。

    泡在海中很舒服，甩著魚尾看著靈魂們以的動物的形態(tài)活得很自在。理應(yīng)是感到高興，但這里唯獨少了一個朝思暮想的人。

    「莉莉絲……今天我轉(zhuǎn)化了第一個惡魔眷屬」呢喃著所愛之人的名字，訴說著無法傳達(dá)的思念。

    無人知曉的痛楚，早已習(xí)慣的孤獨，人魚繼續(xù)對著空氣問「是不是成為你口中堂堂正正的惡魔了？因為你總說我不像惡魔，可……那么像惡魔的你……現(xiàn)在又在哪里？我好想你……」人魚眼角有珍珠落在海中。

    莉莉絲一陣戰(zhàn)栗，她從昏迷中喊叫著醒來。方才蓮的思念殘留，那些力量化作影像，向她闡述了村莊的前因后果。但不知從哪里說起好，只覺得一陣迷茫——蓮到底是在利用自己，還是……當(dāng)真愛的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