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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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辛相、許相致仕,今歲拜相的李文成、狄仁杰都是謹慎周全之人。 因此兩人在府中置宴請同僚親友之時,是提前商議過,免得撞了日子。 若是兩位新宰相燒尾宴同日,朝臣們只怕要為難死,這可去哪一府的好啊——從前也不是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兒,先帝年間同期升遷(還不是拜相)的兩位朝臣彼此別苗頭,覺得既然是同日接的圣旨,憑什么你先我后的。 非把燒尾宴定在同一日,看同僚們到底來參加誰的。給相關的朝臣們?yōu)殡y的,心里覺得這兩位都不是啥好人。 而到了李文成和狄仁杰這里,兩人為了誰府上先半宴席還謙讓了一回。 官場講究資歷本分,若算踏入官場仕途的年份,自然是李文成短一些。 但于狄仁杰來說,他既認閻立本做老師,又曾是大司徒第一年為副貢舉考官時考中的進士,他是自認后輩的,尋了李文成好幾回,表示絕不會僭李相之先而辦宴。 甚至還尋姜握出面論及此事。 姜握還對文成笑道:“你們兩位再謙讓下去——宰相府上不辦宴席,其余升遷的朝臣更不得辦,都在眼巴巴等著呢?!?/br> 譬如循序升遷為吏部尚書的劉祎之等人,也得置宴款待親友,都排著隊等著呢。 李文成方首置燒尾宴。 兩人這番謙讓,圣神皇帝自然也有所耳聞。 因此,今日李文成和狄仁杰同日送了燒尾宴進宮,她還略有些詫異。 直到姜握不請自來,皇帝就懂了。 果然,姜握道:“燒尾宴送入宮中奉給陛下,需選吉日。我替他們選了個吉日?!?/br> 然后,她就按著自己選的吉日,來皇帝這里吃席了。 一席最高規(guī)則的燒尾宴,足有數(shù)十道菜。 哪怕李文成和狄仁杰都不是鋪張浪費的人,但給御前送宴,自然不能打折扣,是十足十的兩席最高配置燒尾宴。 以蓬萊宮桌案之大,都有些擺不下這珍饈滿目的兩席燒尾宴。 這兩席,都夠帝相二人吃十天半個月的了。 于是皇帝便讓姜握選了幾道菜肴留下后,便召來今日輪值的千騎衛(wèi)統(tǒng)領,讓她將這兩席燒尾宴領了去,分與其余當值的女衛(wèi)。 每日在蓬萊殿御前、以及南北宮門要道(比如離帝王寢宮比較近的北面那著名的玄武門)輪值戍守的千騎女衛(wèi),足有數(shù)百人,自不會浪費了這燒尾珍饈。 千騎女衛(wèi)們謝過陛下恩典,很快用食盒欣然運走了滿桌珍饈加餐去也。 而帝相兩人留下的菜肴,也并不是多名貴的佳肴,只是素日愛吃的。 姜握先舀了一盞湯遞給皇帝。 是用山地參、花菇同燉的羊湯,應當是羊選的好,聞之清香,飲之醇厚鮮美,并沒有任何的膻味。 這是文成府上燒尾宴的一道湯,姜握一見就留下來了:文成在西北多年,她府上最會料理牛羊rou。 而帝相二人,就這樣邊對坐用膳,邊說起了一件大事—— 圣神皇帝一朝的凌煙閣。 * 其實早在起建明堂時,圣神皇帝就在思考這件事了。 并且在明堂的一層,專門留下了一間功臣圖閣。 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要留出一間掛功臣圖像的書閣來,實在不是問題。 甚至別說圣神皇帝一朝了,便再往下推十代帝王,要在這明堂里尋閣掛功臣圖,也是盡有的。 圣神皇帝道:“朕登基七年有余,已有舊臣宰輔致仕,也該議一議凌煙閣了?!?/br> 姜握捧著手里的湯碗,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含元殿上群臣林立,李敬玄質(zhì)問她:“姜相可是自己覬覦凌煙閣之榮?便以平陽昭公主作筏子,先做定女子入閣的先例?” 當時她說…… 姜握的回憶與現(xiàn)實的聲音融為一體。 她轉(zhuǎn)頭,是圣神皇帝在說起她當年之言,顯然,兩人又同時想起了同樣的事情。 “我此生,為何不能上凌煙閣!” 其實當年,姜握說這句話的表情,圣神皇帝并沒有看見。 雖則當時已然是二圣臨朝,她也坐在丹陛之上,但當時姜握這句話不是面對帝王說的,她是轉(zhuǎn)過身面對著質(zhì)問她的李敬玄,面對著文武百官說的。 故而圣神皇帝當日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熟悉而堅定。 不過圣神皇帝雖看不見她的神情,卻能看到文武百官的神情。 當時含元殿上的臣子,除了還在世的李勣大將軍,以及王神玉裴行儉等寥寥幾人,神色沒什么變化,絕大部分臣子都是吃驚的—— 姜相居然真的想上凌煙閣,而且,她居然當眾說出來了! 當年,所有朝臣們會吃驚,會在心里腹誹。 然而如今,哪怕皇帝還未正式在大朝會上提出本朝凌煙閣之事,但她也能想到,一旦提起這件事,朝臣們會是什么反應。 果然,月初大朝會上,圣神皇帝一提此事,朝臣們的都頗為心旌動搖。 尤其是凡是著紫袍者,都忍不住想一想:不知陛下第一回 定凌煙閣之圖,會選多少臣子入內(nèi)? 有人便忍不住要算起來:若是選十個,似乎有些危險,但若是選二十四個,是不是能有我呢? 但是,這一回定凌煙閣之事,已經(jīng)沒什么人關注姜握了——反正大司徒總是會上本朝凌煙閣的。 這屬于一定會有的、無需討論的一個名額。 ** 王相府。 兩位已經(jīng)內(nèi)定保送的凌煙閣(亦可稱為明堂閣)之臣,正在賞花聊天。 姜握曾經(jīng)以為,宮中海棠以及她府上的海棠,已經(jīng)是花開如錦云霞燦漫的瑤池佳品,后來才發(fā)現(xiàn),王神玉這里,真是什么花都養(yǎng)的好。 她贊過后,卻聽王神玉道:“這便是術業(yè)有專攻吧。” 姜握:…… 一個都要上凌煙閣的宰相,說出‘養(yǎng)花’才是他的術業(yè)專攻,若是讓其余還在宦海沉浮的朝臣們聽了,得多心酸啊。 而王神玉對自己即將入凌煙閣之事也頗多感慨—— 倒不是覺得自己不配:王神玉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去歲與姜握說起他‘無用,不重要’,也只是說現(xiàn)在的朝廷已經(jīng)有輩出的年輕人,再留他宰相位沒多大用處了。 但從前,他也是主備過旱災,亦是資考授官、撿田擴戶、貢舉改制等事的主理者之一。 他有時候回頭去看,都驚異地要夸一夸自己:我還干過這么多事兒呢? 于是此番,他的感慨多是:“若杜師地下有知,一定驚訝壞了。” 杜如晦當年只把這位學生調(diào)到司農(nóng)寺去,自是知道他為人懶散,是指望他干好本職工作,能夠看好司農(nóng)寺就行了。 杜相必是想不到,將來這位學生,歷經(jīng)三朝,跟自己一樣做了宰相掛入了凌煙閣。 兩人賞過花喝過茶,王神玉又盯著她問道:“六月,可就是劉仁軌的九十大壽了?!?/br> 姜握左顧右盼看風景。 她知道王神玉是何意:他從前是數(shù)次表示過,我總不能比劉仁軌致仕還晚吧。 可今歲,劉仁軌過了九十大壽,就要上書致仕了,王神玉還特意去樂城郡公府確定過此事。 一想劉仁軌都要徹底致仕了,他卻還處于一種特殊的宰相狀態(tài),王神玉就覺得這世道沒有道理了! 他問姜握道:“難道真要到‘七十杖于國,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般九十而不能致仕的日子?”[1] 姜握努力說服他看好的方面:“王相八十歲,就過上了原本九十歲才能過的‘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的生活,是不是很欣慰呢?” 王神玉看了她片刻后,點著頭道:“怪道人說‘慈不掌兵善不為官’,當真如此。” 姜握:……這不是連自己都損進去了?何等殺敵一千自損一千啊。 * 證圣元年秋,上陽宮開學后,劉仁軌方上書致仕。 次年,證圣二年春。 樂城郡公劉仁軌無病而老,逝于洛陽,終年九十一歲。 帝為之輟朝三日,令在京百官以次赴吊,冊贈并州大都督。 詔陪葬乾陵,謚曰文獻。[2] 第362章 紙幣 證圣二年春。 姜握將一貫錢放在一張桑穰紙上。 * 來到這里數(shù)十載的時光,她曾參觀過許多長輩、親友、同僚的收藏—— 譬如她曾經(jīng)作為一只搬運鼠,不斷把兩位師父的藏書帶給彼時被困在掖庭的武jiejie看。 比如曾令她嘆為觀止的孫神醫(yī)醫(yī)書典藏、藥材收藏。 再比如受邀參觀王神玉搜羅的佳品花木;閻立本、王鳴珂這種愛畫之人收集的畫作;辛相收集的各種錢幣…… 甚至姜握自己也是個收藏家:她樂此不疲收藏各種‘名人’的真跡手稿。 之所以是引號的‘名人’,自是只有她自己能理解的定義。 畢竟按此世的現(xiàn)實來說,姜握如今也算是名人。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假如她這位大司徒手稿,與如今文學院的學生張若虛的詩詞手稿,放在一起告知世人只能選一張帶走。 這世上大概只有她,會選張若虛的手稿。 總之,姜握實在是參觀過許多收藏的。 然而劉仁軌的收藏,依舊讓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