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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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蛋糕上的蠟燭劇烈搖晃,直到家人的面容模糊而遙遠(yuǎn)…… 直到一切化為烏有,姜握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一張焦急蒼白的面容,又陌生又熟悉。 姜握是真的愣了半晌,才在悵然中反應(yīng)過來。 是夢啊。 只是夢。 果然是,夢里不知身是客。 窗外風(fēng)雪,依舊‘砰砰’敲打在窗子上,北風(fēng)甚至帶著近乎于‘嗚咽’的呼嘯聲。 * 不過,姜握此世到底已經(jīng)走過了數(shù)十年的歲月,很快把自己從傷感中扯了出來,甚至自我安慰道:這何嘗不是一種圓夢? 或許,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她就是這樣身體康健的,與家人一起度過了meimei的二十歲生日。 這豈不是最好的事情? 那只是夢境,而她的現(xiàn)實(shí),在這里,在眼前。 “曜初?!?/br> 姜握這才察覺,這孩子的手冰涼一片,面容蒼白的像是屋外霜雪。 她忙溫聲安慰道:“別怕,我只是睡著了?!?/br> 曜初原本是跪坐在搖椅旁喚她的,聞得此言,便伏在她膝上長久不動,半晌才道:“姨母嚇到我了。” 姜握像她小時候一般,輕輕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抱歉啊,安安?!?/br> * 而這一日,曜初并沒有留在姜宅,也沒有直接回公主府,她入皇城來到了蓬萊宮。 雖說姨母堅(jiān)持道她只是睡迷糊了,但曜初覺得不對。 若只是尋常小憩,久喚不能醒不說,最讓曜初驚心的是,姨母睜開眼的瞬間,似乎根本不認(rèn)識她是誰。 “晉陽姑姑還未回來,母親,要不要先讓奉御去給姨母診一診脈?” 而說完姨母的異樣后,曜初不由略微遲疑了一下。 圣神皇帝的聲音與窗外風(fēng)雪仿佛:“還有什么?” 既然被母親看出來,曜初也不敢也不能再瞞過去。 “我還從姨母的書案上看到了一句話……” 在皇帝的示意下,曜初走到御案前,寫下了這句話。[3] “風(fēng)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br> “故園無此聲?!?! 第329章 圣神皇帝的‘拼圖’ 蓬萊宮。 曜初離開姜宅的時候,原本就已經(jīng)是下晌過去大半。 至御前時,已然是黃昏時分。 冬日的天色暗的早,今日又有風(fēng)雪,故而殿外已經(jīng)是黑沉一片,只時不時見到一團(tuán)卷起的雪。 以及時不時,就把斷枝吹到窗戶上,砸出‘砰砰’之聲的風(fēng)。 這自然是惹人厭煩的惡劣天氣。 “故園無此聲?!?/br> 圣神皇帝的目光落在最后幾個字上。 只覺得心口如絞。 字跡熟悉宛然——她與姜握的字跡本就像,曜初幼時學(xué)字之時,大半時間在姜府,另一小半時間在宮中,無論跟誰學(xué),字都是差不多的。 因此這句話雖是曜初寫下來的,然而皇帝一眼看過去,便恍然如見姜握在風(fēng)雪燭火中,立于案前寫下這句話的樣子。 “朕知道了?!?/br> 曜初的眼睛幾乎是一眨不眨望著皇帝。 知道了?僅此而已?! 說來,曜初今日險些要嚇?biāo)?然而在姜宅卻又要強(qiáng)撐著無事。 沒錯,在姜握看來臉色蒼白,被她嚇壞了的曜初,其實(shí)已經(jīng)是曜初故作無事的樣子了。 因覺得姨母狀態(tài)不對,所以在姜握安慰她后,曜初很快就強(qiáng)撐著道:“是,姨母是這兩年太累了。來年,多歇一歇就好了?!?/br> 之后她告辭要離開,姨母望著外面的風(fēng)雪,自然欲留她。 曜初罕見在姨母面前說謊,只說還有要事,要即刻入宮回稟。 其實(shí)說完這句話,曜初有一瞬間的擔(dān)心也有一瞬間的期待:她怕姨母問她是何要事,繼而看出來她是在撒謊。 然而,她又期待姨母追問她,甚至識破她的謊言,然后或是蹙眉惱火或是教導(dǎo)規(guī)訓(xùn)她。 然而姨母什么都沒有問,她只是笑道:“好。路上要當(dāng)心?!?/br> 然后又倦然似要睡去。 曜初走出姜宅的時候,只覺得風(fēng)雪如刀。 于是曜初急切入宮。 她覺得能在母親這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姨母沒事?;蛘摺呐掠惺?,母親能如從前一般,面對諸事都能拿出應(yīng)對之策。 可是帝王只是神色默然晦暗,她說,知道了。 曜初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她再次道:“明日,不,我這就帶著尚藥局的奉御出宮。姨母必是病了?!?/br> 圣神皇帝這才抬眼,深深看了女兒一眼:“朕教過你自欺欺人嗎?” 曜初倏爾啞然。 皇帝根本未理會‘請大夫’的建言,她只是拿起案上紙張道:“這句話,不要示于旁人?!?/br> 曜初并沒有像以往一樣,面對皇帝與母親的吩咐,只是乖巧應(yīng)是。 她抿了抿唇,帶了幾分倔強(qiáng)道:“我自小出入姨母書房,所見姨母筆墨甚多,從未有一句示以外人?!?/br> 之后告退離去。 曜初走出蓬萊殿,裹緊身上大氅的時候,還在安慰自己:姨母說過的,會一直陪著她,直到…… 曜初忽然止步。 姨母說的是,直到“我”放心為止。 * 蓬萊宮。 圣神皇帝于屋內(nèi)坐了片刻后,將這句話看了不知多少遍,起身出了殿門。 頓時,風(fēng)雪加身。 “陛下,外面這個天兒……”原本在外間小茶室候著吩咐的嚴(yán)承財,原想勸陛下這種破天氣不要出門,然而才說了半句忽然看清了陛下的臉色,于是立刻一個急轉(zhuǎn)彎:“陛下若要出門,應(yīng)當(dāng)帶上那只玻璃燈?!?/br> 圣神皇帝提著一盞不會被風(fēng)雪吹滅的玻璃燈,從蓬萊宮前殿走到了后殿。 歷來皇帝的宮殿,都類似于‘前朝后寢’——前面有殿宇可以接見臣子,有書房可以料理庶務(wù),與重臣相談。后殿則更加私人,可設(shè)為寢殿,朝臣不可至,專門用來夜間召見嬪妃。 但圣神皇帝情形特殊,并無,或者說此時并無妃嬪。 兒女也都已經(jīng)長大,各有殿宇,沒有隨著她住的。 皇帝又是勤于政務(wù)之人,也懶得每日前殿后殿的折騰,于是只在前殿選了幾間房舍打通做了夜寢之所,后半宮殿基本就是空置的。 連姜握也沒怎么往蓬萊宮的后殿去過。 她以為,后面的房舍只是庫房。畢竟曾經(jīng)皇帝還讓她去后面某幾間殿中,挑過貢品。 圣神皇帝停在了一間房舍前。 精銅的重鎖,只有她自己才有鑰匙。 皇帝一手執(zhí)燈,一手推開了門。 屋內(nèi),是一塊塊的‘拼圖’,就如同她此時袖中的一句詩文,是關(guān)于姜握的,一塊塊的‘拼圖’。 圣神皇帝合上門的瞬間,想到了許多年前掖庭。 那是她第一次聽姜沃說起‘拼圖’這個詞。 魏晉之時,流行一種磚制壁畫,即一幅壁畫并不是在一面完整的墻上畫的,而是用許多塊磚組成——制作的過程,應(yīng)當(dāng)是先畫出一幅畫,然后刻成木模,分別印在磚坯上,最后再把這些磚塊按照順序拼起來,組成一幅完整的畫。[1] 彼時掖庭的殿中省內(nèi),就有這么一幅仿照魏晉風(fēng)的壁畫。 當(dāng)時姜沃一見,就道:“好像拼圖?!?/br> 后來,圣神皇帝再見到‘拼圖’,就是她做給曜初的玩具。是一幅完整的木版畫被鋸開,邊緣都打磨的非常圓潤,沒有絲毫木刺才拿去給曜初玩。 當(dāng)時的媚娘,就見女兒從旁邊的小箱子里,一塊塊的找碎片,然后拼成一幅畫。 就如她現(xiàn)在做的這樣。 她回想姜握這些年來的所有事,所有話語以及舉動。 一塊塊拼圖。 圣神皇帝武曌,提著一盞玻璃燈,走過這間屋子的字與畫,拂過每一張筆墨與每一件舊物。 這是屬于她的拼圖。 * 圣神皇帝的目光,落在一張火銃的圖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