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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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到媚娘時,姜沃只覺得心靜。 人道心為心境。 大概心也如這天地之間的環(huán)境一般,有風云有雨露有生靈萬物,如同日升月落一般時刻不歇的流轉著。 而重新見到媚娘這一刻,姜沃只覺得‘心之境’中——風云止,日月明,萬物安。 “回來了?” “我回來了。”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 就像是之前在掖庭的很多年,姜沃從太史局當值后回去,無甚差別。 說過這句話,姜沃才走上前。 在她整袖之時,媚娘就已經從御案之后走出,直接握住她正在整袖的手:“無外人,行什么禮?!?/br> 姜沃笑道:“我是要取尚方劍,歸于天后?!?/br> 媚娘這才放開她的手,見姜沃重新整過官袍寬袖,鄭重雙手奉上尚方劍:“臣幸不辱命。” 媚娘伸手牢牢握住了劍鞘中段。 而劍柄之端鑲嵌的鴿血紅寶,在窗外夏日驕陽之下,于媚娘眼中映出一片耀眼至觸目的紅。 ** 兩人一同往紫宸宮后殿走去,回廊之上,媚娘才道:“陛下苦夏,我便勸陛下在后殿不必移駕?!?/br> 正好她也可先單獨見姜沃一面。 而姜沃則似隨口說了一句:“馬嵬驛中,我還見到了太子妃之父?!?/br> 雖還未行大婚典儀,但圣旨已下,裴將軍就是妥妥的太子岳父?;实圻B爵位都給親家賞過了,恩封了從二品縣公。 媚娘目光在她面容上一停,便頷首:“我知道了。” 若只是金吾衛(wèi)正常的護衛(wèi)公務,姜沃自不會拿出來單獨提一提,想來是這位裴將軍還說了些什么。 此時不便,等姜沃面圣過后,兩人再單獨談談吧。 * 姜沃面見皇帝,也很快就告退了—— 一來,她一路所行之事,皆飛表奏事傳于京中;二來,每逢夏日,皇帝就神色懨懨,難有精力,姜沃也就長話短說。 之后便道:“陛下先安養(yǎng),若有所問,隨時再召見臣就是了?!?/br> 皇帝倚在榻上,又畏熱又卻不敢用冰的,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只可憐又煩躁的生病的貓,聞言也就頷首:“好。” 又囑咐了一句:“雖說長安是姜卿故土,但你在外三年,驟然回京只怕也要有些時日水土不服?!?/br> “姜卿也多保重,朕與你幾日休沐。你先好生歇歇。若有不適,便召尚藥局的大夫過去?!?/br> 姜沃謝過皇帝關懷,又提了一句道:“英國公的周年祭禮,三年祭禮,臣都不在京中甚為抱憾。如今既歸,臣今日想去凌煙閣拜一拜英國公?!?/br> 皇帝聞言嘆息垂眸:“去吧?!?/br> 媚娘也隨之道:“既如此,我與你一并去一趟。說來,我亦許久無暇至凌煙閣了。” * 媚娘與姜沃走在第一條大唐第一條水泥混凝土路上。 身后遠遠跟著數(shù)位宮人。 她們能暢談之地,并非是紫宸宮,而正是這一覽無余的官道之上。 兩人挽臂而行,姜沃就將裴居道之言,盡數(shù)說與媚娘。 說完后,兩人甚至還相視一笑:“我知朝中與裴將軍想法差不多的官員,有不少,但直接來我跟前做說客的,這還是頭一位?!?/br> 是的,哪怕還沒有回朝堂,姜沃也心知肚明:裴將軍的想法,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官員的普遍想法。 說來裴將軍這回行事,除了把自己看的‘重量’太大,想做和事佬有些讓姜沃無語外,他的思路,放在此時倒是很正常。 畢竟在所有人眼里—— 天后攝政掌權,是現(xiàn)在式。 太子,才代表著未來式! 人類自詡比叢林中野獸高級的地方,就是會‘計劃’,會想到‘將來如何’,而不是今天吃飽了,就不再想明天會餓肚子的事兒。 作為‘高等動物’,人的思維,不但會考慮自己的晚年,還會考慮子孫后代。 太子,終究是儲君。 自古以來,垂簾聽政的太后也不止一位,但哪怕強勢廢立皇帝如呂后,不肯還政甚至朝臣提一提‘還政’就要受罰的鄧太后…… 到頭來,也都是要交權的。 故而裴居道是真心實意來說服姜相‘合則兩利’的。 * “太子大婚后,必有朝臣要上書請?zhí)尤氤?,甚至請?zhí)旌笸z政之舉。jiejie預備怎么辦呢?” 不少朝臣都會下注太子,然后奔著將來去為東宮出力——哪怕一時得罪了天后也不要緊啊,將來太子掌權肯定會念他們好的。 而姜沃不信這三年攝政下來,媚娘沒有準備。 畢竟太子及冠也好,大婚也好,又不是什么高空墜物一般的突發(fā)事件。而是人人可預見的事情。 媚娘一定有所應對。 果然,媚娘道:“畢竟是東宮,總閉門讀書像什么話?大婚后,該入朝自然得入朝做點事的?!?/br> “其實,有裴居道這番自作聰明的舉動,也好?!?/br> “畢竟從三年前起,京中就流言紛紛,皆道你離朝與東宮有關。此番你再次回京拜相,自然多有人盯著你,看你要如何行事?!?/br> 媚娘走在這太極宮與大明宮相連的宮道上,望著兩朝天子居所:“這世道啊,有時是不講道理的?!?/br>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人人都知道太子猜忌,給你委屈受,然而……” “東宮是儲君?!?/br> “以臣謀君,向來是最壞的名聲,你不要沾上一點?!?/br> 媚娘站定,遠望太極宮的承天門,她們曾經于上一起敲響暮鼓。 誰說里子面子只能選一個? “你皆可得!”! 第239章 姜相擬詔 太子的入朝理政,正是從一道詔書開始。 一道出自中書省,姜沃親手擬的詔書。 * 且說,姜侯歸京再度拜相,對許多朝臣來說,并不意外。 頂多是時隔三年,再次見到姜相紫袍金帶入朝,略有些感慨罷了。 當然,除了感慨,還有……拭目以待。 不知她會不會‘怨懟’東宮,在太子入朝理政這件事上,加以阻撓。 說來,姜相因故‘病歸離朝’后,還能提出檢田括戶之事來,是出乎許多人意料的——她要是做了總任百司的尚書左仆射也罷了,但當時她連宰相位都辭去了,還辭的那樣蹊蹺。 若換個人,出京后,安安穩(wěn)穩(wěn)度假就罷了。 甚至在姜沃回到長安后,王神玉與她提到這件事,還是很直白道:“何苦來著。離開京城后還費這樣的心血,又冒那般風險。”在其位謀其政,但上頭都不讓你在其位了,就歇著唄,讓上頭再找人去謀其政去。 當然,有王神玉這種想法的人,也有劉仁軌這種極贊此行止的人。 畢竟劉相就屬于那種,當年哪怕被李義府陷害,貶官也好甚至白衣無官也好,依舊要去為大唐打百濟的人。 當然,也不光為了守衛(wèi)大唐這種‘高覺悟高奉獻精神’,劉仁軌直言不諱,并不掩飾道:“除了為國,亦是為自己正名——咱們本無私心、又無罪衍,更有能為!” 劉相哪怕年過七旬,依舊帶著凜然如火一般的熾烈,與金石一般的硬氣道:“咱們既有本事能做事,哪怕被人排擠貶斥,一旦有機會,該做還是要做!不但要做,還偏要做出一番大事來,讓只會動嘴的人無話可說!” 正如他后來平定倭國,鎮(zhèn)守遼東一般。是鐵一般的功績擺在那里。 在劉仁軌看來,檢田括戶,就是姜相被‘病歸’后,作為文臣的一場翻身之戰(zhàn)。 也是自那后,驕傲如劉仁軌,才把對這位年輕宰相(與他相比確實很年輕)的評價又上調了一些:若是她被逼離朝后,就心灰意冷只按部就班巡察各地,也無可厚非。但她能撐住這口氣,依舊肯熬心血擔風險,做出些于國有利,旁人都抹不去的政績,才見其看似文質彬彬,實則風骨硬挺。 為此,劉仁軌還覺得,姜沃跟他更是一路人。 甚至還對姜沃發(fā)出過邀請:“姜相原先就在尚書省待了多年,不如依舊回尚書省來?” 讓王神玉知道后,還差點跟劉仁軌再吵一遍。 而劉仁軌之所以提出此事,還有一個緣故——姜相寫詔令的風格,實在比較……比較獨特。 * 事情還要從姜沃任中書省宰相的第一封詔令說起。 姜沃回京后第一次大朝會畢,天后于紫宸宮單獨召見了五位宰相。 幾位宰相入殿內賜座賜酸梅飲后,就見天后含笑指了指姜相道:“諸位都是多年同僚,亦不必我再多言?!?/br> 確實,在座五位都是熟人—— 中書?。和跎裼瘛⒔?;門下省:辛茂將;尚書?。簞⑷受?、裴行儉。 姜沃看著這個宰相團體,就覺得甚為舒適。 她看向媚娘:想來天后亦有此感。 時間門就是這樣神奇,如浪淘沙:天后攝政三年,最尖端的宰相團體都變更至此,管中窺豹,想來下面三省六部的中堅和基層官員,亦多是天后用著順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