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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在線閱讀 - 第370節(jié)

第370節(jié)

    李淳風(fēng)不由無語:“你們不是也拿到報紙了嗎?沒看嗎?”

    姜沃:……不好意思,光研究紙去了,還沒顧上看內(nèi)容。

    她很快低頭在《大唐雜報》上找到了關(guān)鍵的一條——

    太子即將大婚。

    第235章 曜初的報紙

    姜沃認(rèn)真看完了整份《大唐雜報》。

    她看得很快,因這份雜報并不似現(xiàn)代的報紙,動輒就厚厚一摞——哪怕紙墨、印刷的成本壓縮了很多,但生產(chǎn)能力還是有限的。

    看完后,姜沃很是欣慰,對曜初更加放心了。

    “雜報……”一點不辜負(fù)這個名字。

    雖然姜沃從沒有落于筆鋒,直白跟曜初解釋過她定下‘雜報’這個名字的緣故,但曜初顯然是很明白。

    這是份看起來毫不引人非議忌憚,甚至可以用‘很乖’兩個字形容的報紙——

    與姜沃的第一份報紙是‘詩集特刊’仿佛,這份報紙的一半內(nèi)容,刊登的亦是與朝堂政事無關(guān)的精妙詩文。

    其詩文多選自京中各公主府、豪門顯貴府邸組織的詩會。亦或是國子監(jiān)、弘文館等官學(xué)內(nèi)報上來的上佳詩文。

    不過……說是與政事無關(guān),只涉及‘雅好文學(xué)’,但實際上,怎么會無關(guān)?

    需知大唐此時的科舉,還有‘行卷’這個風(fēng)尚!

    詩才、文名本就是貢舉的重要因素之一——這些舉子們參加詩會、各處行卷,原就是為了得到達(dá)官貴人的賞識,為了出名,為了能科舉中第。

    行卷還只能投于一人。

    但若是詩文上了‘報紙’,可就不僅在京中迅速風(fēng)靡起來,更是能隨著報紙到天下各州去。

    這都是有榜樣的力量的——

    當(dāng)年姜侯在洪州滕王閣上一宴,隨著第一份報紙通過驛站傳于諸州,原本只在洪州當(dāng)?shù)赜忻碾蹰w,迅速名聲大漲。

    這便是文字的魅力。

    且說,絕大部分情況下,并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是‘酒香也怕巷子深’。

    再好的詩文,假如就靜悄悄寫在荒山野嶺的石頭上,沒有人看見也終究無聲無息沒于天地間。

    報紙就是將酒香送到各地。

    雖說原先王勃、盧照鄰等人詩文就多有傳世,但只通過口耳相傳,依舊是絕大部分詩文,天下大多地域皆不能至。

    可如今,報紙是直接通過驛站到各州的。

    哪怕礙于此時產(chǎn)能有限,到達(dá)各州的報紙數(shù)量還很少。但只要當(dāng)?shù)伢A站、署衙、鄉(xiāng)學(xué)等官員、

    學(xué)子、文人能見到此等文章,自然少不得拿來吟誦贊嘆。

    群眾的眼睛就是試金石,只要是好詩文,自是迅速就流傳開來。

    那次滕王閣宴之后,姜沃出海之前的一段時間,也算親眼見到了什么叫‘大唐流行文化’。她到各州各地,凡有書肆之處,都見過那一份《詩刊特輯報紙》的手抄版以及雕版印刷版。

    真可謂是銜賣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處處皆見。[1]

    而當(dāng)?shù)厥鹧贸歼€罷了,但凡學(xué)子見了她的書令史天團(tuán),比見了巡按使本人還要激動,真有人拿著詩稿上來要簽名。

    當(dāng)然,從姜沃的角度來看,并不只是報紙成就了他們的名聲,更是他們的詩文成就了報紙。

    恰如千里馬與伯樂一般。

    報紙給了許多才子展覽才華的舞臺。

    總之,有這樣的活字招牌在前。待到出版署正式成立,開始收文稿的時候,根本不愁沒有詩文可以刊登,只愁詩文太多。

    而曜初這兩年收詩文,也優(yōu)先收取各公主府詩會的佳作。

    她如此行事,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因這出版署跟城建署一般,從不歸屬六部。而這報紙的起源,原本也是姜侯的一次詩會,突如其來的意動而已。

    這出版署就像是安定公主的幕府一樣,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選人自己忙活,甚至是自己出錢。

    帝后再疼愛女兒,在這件事上,也沒有勒令戶部出錢——辛侍中可以作證。

    說來他原本是擔(dān)心過此事的,害怕帝后因偏愛公主,就像國家修書修史一樣,給公主出錢,讓她辦什么報紙。

    后來聽說人家公主出自己的私房錢,辛侍中整個人都明媚了。

    甚至還幻想過,若是弘文館修書的時候,也不走國庫就好了。

    不過哪怕是財迷如辛侍中,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綜上所述,從起建到出資,都是安定公主府的官吏自己搞定的——那這出版署的報紙之上,詩文如何選,也自然由安定公主來定。

    以至于如今京中若是有詩會,長樂公主、城陽公主等公主府邸舉辦的詩會,倒是比宰相名門之家舉辦的詩會,更引得舉子們熱情參與。

    畢竟,上報紙的機(jī)會比較大嘛。

    這不叫勢利,這叫……現(xiàn)實。

    *

    姜沃看過此次刊登的詩文,然后對著師父和崔朝舉起了這份報紙,笑道:“曜初這孩子也太聰明了。這報紙上,一半是名,一半是利?!?/br>
    名,是傳于天下的詩名。

    利,是京外了解京中朝堂大事的便利!

    與姜沃最開始的詩刊特輯不同,如今城建署的報紙上,一半是詩文,另一半,是‘京中要聞雜事’。

    對,只是些不詳述首末的大事記,絕沒有什么要事機(jī)密之事。

    這報紙上所寫的事條,在長安城中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些很大路邊的朝事。

    別說能夠上常朝的五品以上官員,哪怕一月只上兩次朝的九品官員、各署衙胥吏,都不用通過報紙知道這些事兒——

    譬如:帝后為太子選定太子妃,乃左金吾衛(wèi)將軍裴居道之女。

    再比如‘年節(jié)下諸蕃君長入朝’;‘天后于春分行親蠶禮’‘今歲端午將行文武百官大射之比’;‘距京城五百里內(nèi),諸王公大臣不得買置牧地。’等事條。

    以上這些事條,只要在京城做官的人,甚至不是官員,商戶乃至消息靈通些的百姓,也能知道。

    因而報紙雖然在京中也有發(fā)售,也有許多人爭相抄錄收藏(畢竟蠟印原版還是少而珍貴),但他們基本只抄一半。

    很多官員甚至都覺得很是可惜:如今能上報紙的詩文,可以說是一字千金,甚至因詩文見于報上,而一夜成名的才子都不少。

    這么珍貴的報紙版面,安定公主為什么要勻出來一半,專門寫這些大路邊上的雜事呢?

    他們也只能帶點優(yōu)越感的想:唉沒辦法,誰讓京外的人,尤其是偏荒之州的人,難知京中事呢。

    這報紙既要送往天下各州,有些京中大事錄也好。正好讓京外官員,見識(眼饞)下京官的日常。

    而姜沃,則一眼看到了這報紙的‘利’。

    能得到京中這些消息,便是許多地方官員,千金難買的需求!

    原先這些消息,若是沒有親友在京中為官,他們是很難知道的。地方官員之前能從京中得到的,只有一道道官方的詔令,沒有前因,沒有后果,對著捉摸去吧。

    而現(xiàn)在……

    姜沃指著其中一條道:“譬如這一條:‘距京城五百里內(nèi),諸王公大臣不得買置牧地。’若有靈醒的地方官員,只從這一句便能看出,天后今歲依舊在抓‘檢田括戶’事,甚至查的更嚴(yán)了?!?/br>
    不置牧田,便是要置良田安民。畢竟之前許多世家勛貴為了自家享樂便宜,便把田地荒為大片牧場。

    這些在京中朝臣看來,不太要緊的消息,出了長安城,距離越遠(yuǎn),價值則越高。

    情報的價值,是根據(jù)需求來體現(xiàn)的,有時簡單的一句話,就是難以估計的寶貴。

    而偏生,這報紙上刊登的每一件事,又都不會引起什么非議,哪怕是最嚴(yán)苛愛挑事的御史也無話可說,這種長安城中大路邊的消息,報紙上只是按條匯總了一下,有何忌諱?

    可以說這份報紙,完全符合曜初現(xiàn)在的形象:一個惠心明訓(xùn)、言行垂范、孝順懂事……總結(jié)起來,就是堪為后世歷代大唐公主典范的公主。

    需知大唐的公主,從起初,就不是被關(guān)在后宅的婦人。在政事上勸諫皇帝,為國家大事出力,雖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比如先帝親自撫養(yǎng)的晉陽公主,每每先帝為朝堂事發(fā)怒,公主都會勸的父皇展顏,也沒人會說晉陽公主‘僭越’‘公主不安于后宮’等言。

    更甚者貞觀年間,先帝有一決斷,諸宰相勸之不能,長樂公主還曾與宰相們一起向先帝建言過一回,最終先帝詔停,也并無宰相朝臣議論‘公主干政’。[2]

    因而如今,安定公主展現(xiàn)出來的問百姓,恤寡幼,勸農(nóng)桑,重詩文……落在朝臣們眼里,便是一個‘出色’的大唐公主。

    與長樂、晉陽公主仿佛。

    *

    姜沃看著這份《雜報》,也很思念久違的曜初。

    她從襁褓之中小小的嬰孩,長到如今,這也是第一回 ,姜沃跟她分開這么久。

    姜沃想:她是該回京城了。

    不是為了太子的婚事,而是為了曜初。

    太子的婚事一旦定下,皇帝接下來絕對會考慮掌上明珠的婚事。

    第236章 皇帝的委屈

    登州驛站。

    聽姜沃說起要趕回京城,崔朝就起身:“既如此,我去尋驛長,寫信奏報京師?!?/br>
    然后又給李淳風(fēng)行了禮才出門。

    而屋內(nèi),姜沃心情甚佳將這份報紙收起來——

    其實自滕王閣宴之詩遍傳天下后,她就想明白了,詩文國家保存也未必保險,每次朝代覆滅,都會有數(shù)不盡的珍寶一樣的藏書被付之一炬。

    國家書苑刊印收藏,比私人收藏要保險,起碼能保證本朝不散失。

    但最保險的,其實是‘廣為流傳’——

    無數(shù)人傳頌,就會有無數(shù)人傳于后人,越多的時人看過并且記錄下來的痕跡,將來哪怕朝代更迭,后世人也會更容易得到考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