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太子殿下之意,李敬玄也該罰,不如讓他去坊州做個刺史罷了?!?/br> 以姜沃現(xiàn)在對大唐地理的熟悉,很快反應(yīng)過來,坊州——就在關(guān)中道內(nèi)。李敬玄若是去了坊州,休沐日還能溜達回家探個親。這是什么懲罰?罰酒三杯嗎? 姜沃看了一眼刻漏。 就算是有東宮的面子,這時間也給的差不多了。 于是再次打斷了蕭德昭的話。 “一來,方才蕭諭德進門時我就說了,調(diào)任事歸吏部。” “一來,這也是李御史自己的選擇?!?/br> 聽到第一句話,蕭德昭一怔:這,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李敬玄怎么會自己選擇去波斯。他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如遭雷擊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且他自己以及世家親眷都托人向太子求情了啊。 姜沃將桌上早準備好的一份舊日公文,從案上推給對面的蕭德昭。 “大約四五年前,李御史曾上過一道議事奏疏?!?/br> 事關(guān)狄仁杰自愿就任寧州刺史—— 當年寧州刺史病逝任上,因西北之地苦寒,兼當?shù)厝譂h混雜、民風彪悍,多有械斗沖突。官員們都不愿意擔這個苦差事。 明知道有個‘五品刺史’的官位空缺,但朝中愣是沒有人想要,更是生怕點到自己頭上。 彼時吏部選人也很慎重,生怕硬生生攤派下去的人,來個非暴力不合作,便耽擱了兩個月,先由當?shù)亻L史代任。 后來狄仁杰主動請命就任。 而李敬玄作為御史,又總站在世家的角度看問題,見此情形,很快提出了對吏部‘資考授官’的質(zhì)疑——畢竟‘資考授官’里有一條就是讓候選官據(jù)才自擇官位報考。 李敬玄便就此上書道,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正是資考授官的缺陷之一。 因過分重視對于才干的考核,就會忽略了對官員德行的考量。 好似就因為資考授官,令官員們失去了‘高尚情cao奉獻精神’一般。李敬玄的議事里,也曾提出參考‘舊禮’亦按‘德名’選人,隱藏的還是過去世家舉薦人的那一套。 姜沃當時就心道:狄仁杰沒主動去寧州之前,這位御史怎么也不上這封奏疏。 大概是怕自己被點去寧州吧。 于是,三月初一大朝會,李敬玄在朝上站出來質(zhì)問她時,姜沃立刻就想到了這封奏疏:這次可要成全他。 說到底,李敬玄為官‘不憚寒暑,略無缺職’的勤謹,是要保住自己官位(而且是京中清貴官位)的勤謹。 而王神玉的不勤和消極怠工卻也是在保住官位上。真需要他為朝堂做事的時候,他頂住了壓力—— 當年王老尚書、姜沃與裴行儉在洛陽行吏部考官的改革,王神玉可是一個人在長安頂著。 比起李敬玄這樣的‘勤’,姜沃更愿意朝上都是王神玉般的‘不勤’! 蕭德昭看著這份奏疏一時無言:這,李敬玄還寫過這種議事呢? 姜沃在送客前,倒是也沒完全拒絕蕭德昭,很樂意地采納了他的一條建議—— “蕭諭德方才有一言,倒是提醒了我。波斯都督府情勢復(fù)雜,讓李敬玄去做都督,只怕他也做不來?!?/br> “既如此,就降一等,令他去做刺史罷了。” 左諭德蕭德昭:…… 沒想到來一趟,不但沒把人從波斯撈出來,反而讓人降了一級。 蕭德昭郁悶地簡直要吐血,回東宮后,就將此事稟明了太子。 而太子正在書房看過去的奏疏:這是他每日的功課之一,要學習先帝和當今批過的各類政事。每日看過后,還要寫成條陳心得,交由太子太師李勣過目。 太子聽過蕭德昭的回稟,不免有些詫異,放下手中的奏疏道:“并不是不罰,不過是罰的輕些,姜相也不允嗎?” 蕭德昭搖頭嘆息道:“殿下,姜相言辭實利,臣老臉全無?!?/br> 頓了頓又道:“臣也是從先帝一朝過來的。” “記得先帝曾有言,若朝臣有諫諍,便加以責罰,那豈不是人人戰(zhàn)栗畏懼?還有誰敢忠言逆耳呢?” “故而先帝又道:朝臣們哪怕有諫不合心者,也不以為忤。” 蕭德昭于太子之前嘆息道:“先帝為天下之主尚且如此,然姜相身為宰輔,又是掌選官事的尚書,卻……” 說到這兒只以嘆息聲結(jié)尾,然后拱手道:“殿下,姜相畢竟是尚書右仆射,官高位重。臣不過東宮左諭德,姜相瞧不上眼不予理會也難免。還請殿下另請重臣前去吏部吧?!?/br> 太子也不免輕嘆一聲,何至于此。 重新拿起手中奏疏,隨口道:“既如此,你就去瞧瞧許侍中在否?令他去向姜相說一聲,也就罷了?!?/br> 蕭德昭應(yīng)了一聲退下。 太子則繼續(xù)沉浸在一份‘戶田奏疏’中。 在他看來,這實在不是什么大事:許敬宗,太子左庶子,本人又是宰相,由他去向姜相說一聲,應(yīng)當就夠格了。 * 許敬宗聽聞蕭德昭來意后,心中頓生無語。 怎么這種事得罪人的就想到他了? 怎么那定凌煙閣之功的好事,就想不到他呢? 他實不想為了一個李敬玄,就去對上姜相——為了他自己爭一爭還罷了,為了李敬玄算啥? 說到底,許敬宗自己也老被世家罵,彼此相看兩相厭呢。 于是許敬宗糊弄走了蕭德昭,就打發(fā)人去了尚書省。 特意問好了英國公正帶著姜相商議凌煙閣之事的空檔,當著兩人的面,將東宮的講情之意說了。 自己則像個三不沾湯圓似的:東宮的吩咐也做了,也讓姜相知道了他本人絕無替李敬玄求情的意思,然后才拍拍手走了。 * 尚書省內(nèi)。 許敬宗走后,李勣大將軍似乎也并不意外,輕描淡寫與姜沃道:“太子仁厚寬和,必是李敬玄亦或是旁人去求了太子,殿下就心生憐憫。” “此事你不必多憂,我去東宮為太子分講政事時,會與太子講明白?!泵咳拯S昏前,李勣大將軍都會去收太子的條陳,教導(dǎo)太子政事。 姜沃起身,謝過英國公。 李勣擺手,繼續(xù)低頭去看凌煙閣事宜,似乎隨口一提似的,說了一句:“李敬玄之事,只要一圣不疑你,就夠了。” 只需帝后不覺得,姜沃是拂了東宮面子,便罷了。 姜沃亦似隨口感慨:“是,我想東宮也不會就為此事怪罪于我。畢竟殿下性情最寬厚。李敬玄有錯,太子尚憫,何況于我。” 言罷,兩人再不提東宮之事。 (作話有上千字根據(jù)史料分析太子,習慣屏蔽的家人們可以開一下~) 第171章 曜初的眼淚 乾封元年。 端午前的一日,空氣中都飄滿了艾草燃燒的氣息,還夾雜著宮中特制的菰葉裹黏米栗棗粽的香氣。 夏日的天空,帶著旁的季節(jié)都沒有的明麗又輕快的清淡藍色。 “果然好天氣?!?/br> 晨起,姜沃就站在窗前,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心緒也像這天色一樣輕盈。 哪怕夏日的蟬鳴和炎熱都無法影響的好心情。 因今日,是將張功臣圖,正式掛入凌煙閣的日子。 崔朝聞言在旁道:“果然是李師父占的日子,推測的風云氣候,再不會有錯?!?/br> 姜沃笑瞇瞇道:“誒?現(xiàn)在只有咱們兩個,你夸出花來,師父也聽不見啊,” 崔朝頷首道:“有理。今日見了師父我再好生說一遍?!?/br> 今日功臣圖入閣,帝后親率東宮與百官同見。 不過,想到這里,崔朝面上笑意就消了,他有些擔心陛下的安康:今歲到了夏日,陛下果不其然又發(fā)作了風疾。雖說吃著孫神醫(yī)的藥,頭痛沒有那樣劇烈,但稍一勞累便目眩愈重。如今除了初一十五的大朝會外,常朝已經(jīng)全部停了。 朝臣們?nèi)粲惺禄胤A,便至紫宸宮回稟于皇后。 唯有凌煙閣之事,陛下早定了要親至。 這些年,擔憂皇帝的身體已經(jīng)成了崔朝的常態(tài),倒是…… 他轉(zhuǎn)頭看向姜沃:近來難得見她這樣好的心情。 崔朝深知:李敬玄之事后,她心境一直不是很好。當然,不是為了此時已經(jīng)在去往波斯途中的李敬玄,而是為了太子。 也是,李敬玄在朝上那般誅心之言,人所共見。 而姜沃之后的處置,崔朝看來也很妥當,已然顧足了東宮的面子和自己的威望。 可太子殿下那里,卻連令兩人來‘勸’姜沃公正大度,甚至連同為宰相的許敬宗都出動了,以至于省六部內(nèi)多有人知,東宮對姜相處置李敬玄頗為不滿。 真是……讓人不知該作何評價。 那段時間,崔朝都不想去紫宸殿與皇帝下棋了。 哪怕帝后從李勣大將軍處完整聽了此事后,特意給太子解釋姜沃‘調(diào)李敬玄為都督’已然是顧及東宮的顏面,太子也表示了‘原來如此,是誤會姜相了’的態(tài)度。 但崔朝能感覺到,這兩個多月來,姜沃一直記得這件事,并心中頗多猶豫糾結(jié)似的。 直到前幾日,才忽然想開了一般,拋下了這重困擾。 * 沒錯,姜沃是徹底想開了。 且她決定好了。 * “師父?!?/br> 姜沃換上官袍前,特意把婉兒抱起來,問了許多家常話。小孩子能抱在懷里的歲月,就這么幾年。婉兒又身世特殊,姜沃不欲她少安全感,便總多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