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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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舅舅于永徽年間所成全套《唐律疏議》 在他看來,舅舅忙著權傾朝野,《唐律疏議》的編纂,便沒有《貞觀律》來的細致。 如今,舅舅既然睡不著。 那耕地之余,再精修一下律法疏議也好。 第109章 第一場科舉 永徽五年。 七月。 暑熱尚未消,圣駕便自九成宮返回長安皇城。 足見皇帝心火更勝暑熱——圣駕回長安皇城后,第二日皇帝就把留守長安的四品以上官員也召集起來,同樣的題目布置下去。 可謂是公公平平,每個四品以上朝臣都要有五千字(至少)策論,別以為留守長安,當時未隨駕九成宮就能躲掉。 * 姜沃再次回到吏部侍郎院中,頓覺眼前一亮。 原本光禿禿的院子,已然大不相同。 院中新移了許多花木過來不說,甚至還特意挪了幾株高大的梧桐樹來。 巴掌大的濃密葉片,在院中遮蔽出夏日炎炎中一片深濃蔭涼。 東西房舍的窗前,又種了叢叢修竹,正巧妙的將他們各自的窗虛籠掩映,不至于外人一進院子,就能透過窗戶一眼看到屋里人在做什么。 窗上還換了如一片晚霞落上一般的靄霞紗,與青竹格外相襯。 姜沃實不免贊嘆:她才走一月,當真是換了天地。 如今走進這處小院,便如同走進世外桃源一樣清幽雅致。 如姜沃初次見王神玉此人一樣,只想到‘風雅’二字。 * 院中梧桐樹的濃蔭下擺著一矮幾,并兩把隔桌幾放置的小椅。 此時王神玉正坐在其中一張椅上,他手里拿著一卷書。 案上還擺著一只白瓷壺,兩只明潤如玉的白瓷杯。 見她進門,王神玉就擱下書,揮袖如流云般:“先飲一杯洗塵?!?/br> “多謝王公?!?/br> 姜沃坐下才發(fā)現,面前的小桌也分外有趣,不同尋常。 這是一張芭蕉伏鹿的小幾,桌面就著木的紋理修成舒展芭蕉葉形,下頭并非桌腿支撐,而是一只雕刻的活靈活現,伏身于蕉葉下的小鹿,撐起了整張小幾。 姜沃夸贊道:“好別致?!?/br> 又端起白瓷盞來喝了一口,是清爽沁涼的谷葉飲。 環(huán)視煥然一新的院落—— 這樣的工作環(huán)境,讓她加班都心情舒暢啊。 * 兩人正在濃蔭下敘蜀中風物時,王老尚書到了。 時值炎夏,王老尚書身上官服板正,走過來難免有些燥熱。 結果進院一看,身上熱未消,心頭火更是噌噌冒——他之所以不是叫兩位侍郎過去,而是親自過來,正是因為聽到吏部里風言風語,說是王侍郎不理‘司勛屬’正事,最近一直在忙著收拾院落。 他今日正好有事尋他們二人,就自行過來了。 來一看,好嘛,這兩位下屬過的真是神仙日子啊。 姜沃起身相迎。 正好對上王老尚書‘你們真是腐敗掉了’的痛心疾首目光。 她只是垂首恭和道:“如此暑熱,王尚書怎么親至?”然后又請王尚書入屋。 王尚書見了她,神色與語氣皆變得緩和,安慰道:“袁仙師本乃世外人,高壽離于塵寰,姜侍郎務要節(jié)哀?!?/br> 姜沃謝過老尚書關懷。 然后王老尚書轉向王神玉,立刻就虎了臉:“瞧瞧你做的孽!好好的官舍,被你搞成這般!” 王神玉被長輩兼上峰責備,臉上神色都不能說是不痛不癢,只能說是完全氣定神閑。 王尚書顯然也知道自家大侄子是什么德行,表過不滿責備態(tài)度后,也就進屋換了正事來說。 王老尚書坐了上首。 王神玉和姜沃分坐下方左右。 老尚書直接問王神玉道:“陛下所提的戶籍與糧米事,你的策論寫的如何了?” 王神玉干脆點頭:“寫完了?!崩仙袝鸵獊砜?。 他實在擔心王神玉自由發(fā)揮起來,寫些不該寫的。 從前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現在王神玉就在吏部,他肯定還是要盯一盯的。 王老尚書根本沒提起要姜沃的奏疏看——朝臣們都是耳聰目明的,皇帝忽然提出此等農桑大事,必不是空xue來風,必是有來源的。 而很快,皇帝又在大朝會上贊吏部姜侍郎公心體國,乃心膂之臣。 朝臣們也就懂了,這策論由何而起。 這樣想想—— 老尚書看了看為人就跟著這處院子一樣別具一格的大侄子,又看了看貌似恭和守禮但總有奇思妙想的姜侍郎…… 王老尚書覺得自己老的更快了。 * 姜沃也看到了王神玉的奏疏。 他的奏疏就如他這個人,在其位謀其政。 別說他離開了司農寺,就算當年他在時,對耕種事也一竅不通,他只是個無情的預算人。 此時他已經到了吏部,就根本不提戶籍、糧米等事。 皇帝的問題里,既然還有如何安置百姓,王神玉就直接立足自身吏部侍郎之職,只就‘如何為百姓選良官’做了五千字策論。 王老尚書松了口氣。 雖說有些偏題,但起碼絕不算錯。 吏部官員就做好吏部事,各司其職盡忠職守,也不失為能臣之道。 確定過侄子沒有出格,王老尚書又說起找他們真正的正事—— “十月里,又是一年貢舉,要開科取士。如往年一般,圣人依舊將此事交由吏部考功屬。”[1] “到時你們也入吏部滿三月了,正好去考功屬一同料理貢舉事?!?/br> 姜沃精頓時一振。 她能伸手碰觸到、影響到的第一場科舉。 就要到來了。 ** 在科舉事前,姜沃先旁聽了諸位重臣的策論。 五千字完整版策論已然上交御前,這日皇帝再召重臣,則是讓他們當庭而論。 姜沃先是欣然體會了何為集思廣益—— 朝臣中如王神玉般,立足自身官職,提出中肯建言的不少,頗有針砭時事,可改善朝中吏治清廉與效率的巧思。 更有司農寺新提任的吳正卿(當年負責培育棉花的農學專家吳少卿),寫了許多具體的農事改措,上表朝廷可借由各州府,傳給當地的農官。 作為專管教育工作的國子監(jiān)祭酒,則提出在各地州學、府學里,特設一門農科。 姜沃在旁聽著,正好想到一事,便向皇帝建言道:“陛下,太醫(yī)署會向天下三百六十州各地派出一名醫(yī)博士,數名助士——司農寺是否也能同此例,日后向天下各州派出農博士?” “此議甚佳?!眹颖O(jiān)祭酒和司農寺吳少卿,差點忘了還在御前,當場就討論起此事,分起了誰來辦學誰來授課的公務。 還是被想要發(fā)言的戶部任尚書打斷,才意猶未盡停下。 …… 凡此種種,各署衙皆有建言。 旁邊負責記錄的兩名中書舍人,筆就沒停過,哪怕立政殿很涼爽,他們也因奮筆疾書寫出了一頭汗。 眾人拾柴火焰高,無外如此。 然,除了體會到‘集思廣益’外,姜沃更深的體會,其實還是世家門閥的根深蒂固。 姜沃從來不輕視古人的智慧。 因而她從不信這么多朝臣里,沒有看透‘世家門閥吞并大量土地’‘多有隱戶不納賦稅’的危害。 但并沒有朝臣真切的劍指這一點。 畢竟他們絕大多數人,不是出自世家,便是不肯得罪世家(起碼此時不肯明著得罪世家)。 總的來說便是,這些朝臣策論中,好的建言頗多,該著手去推進的也有不少,但‘真正觸及皇帝炎熱靈魂’的并沒有。 唯一算是比較入皇帝心意的,便是他去歲才新升的同中書省門下三品杜正倫,提出了些有利于朝廷‘堪實戶籍’的舉措。 比如不能任由各縣、里自統(tǒng)戶籍報上州府,而是改由州府下派官員去督查登造戶籍,甚至朝廷也要每幾年從京中派出朝臣,去各州審核戶籍。 杜正倫還特意提出,要令下派朝臣避開各自的祖籍,以免私情。 姜沃聽著,這便頗有些‘人口普查’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