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笑道：“人最要緊?！?/br>
    皇帝想了想：“好?！?/br>
    “那朕再加以散階吧?！?/br>
    次日，姜沃接到兩道詔令。

    一為加散階至‘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

    另一道詔令……姜沃握住后，心中是guntang一片。

    立后大典上，她將作為副使，在李勣大將軍奉圣旨‘冊皇后’之后，她則奉琮璽綬以次授皇后。

    她將親手將琮璽遞給媚娘。

    姜沃握緊了這封詔書。

    “臣領命?！?/br>
    *

    幾乎就在她說出‘臣領命’的同時，她聽到了腦海中小愛同學驚喜的聲音。

    “恭喜姜老板，你攢夠了！就在剛剛，到了七千五百枚籌子！”

    姜沃望著手里的詔書。

    這些年，她就像守金幣的龍一樣，每天晚上都要查看下自己的籌子數(shù)目，等待著攢夠七千五百枚籌資的這一天。

    尤其是近兩年，托長孫太尉的福，她的籌子數(shù)目進賬頗豐。

    原本以為她要到正式就職吏部后，才能攢夠七千五百枚籌子。

    然而今日，因媚娘堅持給她的冊封副使之位，她提前邁過了這一步。

    *

    她打開系統(tǒng)，認真確認過后，買下了她期待許久的兩本指南。

    五千枚籌子買下《給你一張農(nóng)作物的活點地圖》（下面還有小字備注：該指南為你實時標注，所需的農(nóng)作物種子在當前世界的具體位置，并附育種指南）。

    兩千五百枚籌子買下《向著星辰大海出發(fā)——順應時代的造船與航?！?。

    籌子盡數(shù)清空。

    兩本指南上的鎖也隨之消散。

    *

    這一回，姜沃聽著金幣流出的聲音，并沒有多痛心。

    數(shù)年來，她等的就是今日。

    如果說一陣傷感拂過心頭，倒是因為忽然想起了先帝。

    想起了貞觀二十二年。

    翠微宮含風殿中，二鳳皇帝很隨意的盤膝坐在北面的羅漢床上，手臂支在膝頭，目光卻是無盡的專注與期許：“朕想知后世百姓可否永無饑餒？”

    那神色至今清晰地刻在姜沃心上。

    陛下。

    我們會一直往前走的。

    第106章 封后大典與就任吏部

    永徽五年,四月末。

    冊立皇后大典前夜。

    立政殿后殿早專門騰出一間單獨的屋舍，將帝后明日大典要用的冠服備好。

    送來前，殿中省與尚衣局已經(jīng)檢查過千百遍了。

    立政殿的宮人接手過來后,又每日要查驗數(shù)十遍。

    而今夜,帝后二人還是攜手親眼來看冠服。

    屋舍東側(cè)擺的是皇帝的十二旒冕,懸著的是玄衣纁裳,十二章紋袞袍。

    西側(cè)則是冊立皇后時，后需著的袆衣并花十二樹頭飾。

    兩人先走到屋東側(cè)，媚娘細細看過天子十二旒冕上的顆顆白玉珠,回首明媚笑道：“陛下的冕冠更要緊——畢竟明兒陛下要于太極殿、于百官前，臨軒命使宣詔冊后?！?/br>
    “我只在殿中等著領受冊印即可?！?/br>
    皇帝負手而笑：“還是細看看你的皇后花樹吧——朕還要與你一并到肅義門去見百官呢?！?/br>
    媚娘的手拂過天子冕,玉珠在她指尖處轉(zhuǎn)動,微微碰撞出清潤的聲音。

    她回首凝視皇帝，目光中有真切動容：“肅義門百官朝見事，我深感陛下之厚意。”

    *

    姜宅。

    姜沃仰頭望著星辰。

    崔朝自廊下走來：“還不早些歇著嗎？明兒你可是冊后的副使?！?/br>
    “有些歡喜的睡不著?！苯洲D(zhuǎn)頭：“你來都來了，陪我再走幾回授琮璽吧。”

    崔朝不免笑了：“這些日子,單授琮璽這一步，你都走過千百回了?！?/br>
    他雖如此說，還是進屋取了一個頗具分量的檀木匣子出來——姜沃早向禮部打聽過琮璽與外頭匣盒的尺寸與重量。

    之后特意去將作監(jiān)做了個尺寸一致的檀木盒,又往里頭裝了些金銀,做到重量等同。

    然后捧著這個檀木盒,練習過無數(shù)遍當日流程。

    那一日,自然要做的無瑕。

    她走向媚娘的每一步，最后遞上琮璽的姿儀,都要是她能做到最好的。

    “你站在這兒?！弊尨蕹驹谠褐小纭屎?，她則退出去，從入門開始演練。

    哪怕已經(jīng)按照要求,‘扮’了無數(shù)次準備接琮璽的皇后——

    崔朝還是有點不自然。

    姜沃見此，就像自家孩子被別人家孩子比下去的家長一樣，痛心疾首道：“你這是怎么回事呢？”

    “看看人家王正卿。當時在太史局、禮部、太常寺的一并圍觀下，排演‘代后行親蠶禮’，也都風雅從容走下來了?！?/br>
    崔朝聞言扶額而笑：“好，我盡力?！?/br>
    說著努力站的‘端莊’些。

    姜沃這才滿意。

    因是最后一夜的‘彩排’，她還特意進屋去換了明日正經(jīng)的朝服。

    如今上朝她按四品吏部侍郎的官職著朱袍。

    但明日皇帝特許她按銀青光祿大夫例，著紫袍珮紫授，腰懸鞶囊水蒼玉。

    見她走出來，崔朝面容上的笑意，就如同傾瀉一地的月華一般清亮。

    這些年來，他看著她先著青衫綠服，又見她換緋衣朱袍，再到今日衣紫而至——

    如飄然乘云，紫氣東來。

    崔朝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

    她為皇后的冊封禮歡喜的難入睡，自己何嘗不為她歡喜的難眠。

    *

    直到又走了數(shù)遍，走到姜沃覺得自己明兒哪怕是夢游，也可以儀態(tài)合宜的將琮璽遞與媚娘手中，才停下來。

    崔朝才算結束了他的角色扮演。

    兩人一并進屋。

    姜沃換掉官服，也懶得再穿大衣裳，只穿著中衣抓了件披風裹上，就走出來。

    依舊在窗邊站著看星辰。

    然后指給崔朝看：“我是依星象卦出的冊后吉日——四月末，恰三星在隅?！?/br>
    崔朝心中一動：“三星在隅……是詩經(jīng)中‘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姜沃遠望星河光燦：“是?！?/br>
    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

    是夜，英國公府。

    李勣于書房燈燭下，將已經(jīng)爛熟于心的‘冊立皇后’典儀章程又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直到有叩門聲輕輕響起。

    長孫李敬業(yè)走進來，垂首站在跟前：“祖父喚我有吩咐？”

    李勣點頭道：“明日冊后大典，是你第一次上太極殿朝堂，禮儀規(guī)矩不要出錯。”他明日是冊后正使，自家兒孫自然要比旁的官員更謹言慎行。

    今歲朝堂實缺空出來不少，李勣看自己的長孫也十八歲了，就隨手給他劃拉了一個兵部的七品庫部主事官，讓他開始入朝為官。

    李敬業(yè)應了，又好奇道：“祖父，這回武皇后冊封大典，為何如此特殊？”

    李勣抬眼看了長孫一眼。

    語氣很淡：“怎么？”

    李敬業(yè)倒未察覺到，而是繼續(xù)好奇問道：“從前冊立皇后，也只有圣人在太極殿對百官宣詔冊，以及皇后于后宮接詔兩樁?！?/br>
    相當于前朝后宮分明——皇帝與百官在前朝冊后，后宮內(nèi)命婦們云集看皇后接冊。

    負責溝通前朝后宮的便是冊封正使和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