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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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看著上官儀的名字,正好在心中重新告誡自己一遍:不要想當(dāng)然,不要覺得人是一成不變的,更不能因自己提前了解他們,就放松警惕。 比如……她重新拿起李義府那份奏疏。 李義府狀告長孫無忌謀反這件事,雖最終三司(主要是皇帝親問)會審過,太尉無謀反事,但李義府也未曾受罰。 皇帝曾對媚娘提過一句:“若是朕與舅舅之間再彼此相峙下去,不知會到何等地步。”早有個了斷也好。 若再過幾年,只怕非今日情形了。 故而皇帝也未曾罰奏告的李義府與附議的許敬宗,再也不肯提起與舅舅相關(guān)的話,只當(dāng)這件事到此為止。 但姜沃還記得李義府流露出來的一個不善眼神。 還未及下朝,她便想明白了緣故——大約是首奏立后事。 見姜沃一直在看李義府的奏疏,媚娘就道:“你更喜歡李學(xué)士的?我倒覺得上官舍人的更好。” 姜沃搖頭:“我也覺得上官舍人的更佳?!?/br> 她放下手里李義府的奏疏——她會防范這個人的,向來是防小人要比防君子更慎重。 尤其是……李義府此人最擅長誣告旁人,若她沒記錯,史冊上曾于‘白江口一戰(zhàn)’大勝倭國百濟(jì)聯(lián)軍的劉仁軌,就差點被李義府給害死。 其實若是拋開政治立場不論,李義府這個人,才比之前各位‘邊疆游’的宰輔,更應(yīng)當(dāng)去戍邊。 這個人,她會盯著的。 他若老老實實呆在弘文館校書也罷了,若是再違律法、構(gòu)陷文臣武將,就只能請他也去守一守邊境了。 想畢此事,姜沃回神后才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這兩年,她已經(jīng)習(xí)慣性跳出太史局,站在整個朝堂上來看朝臣了。 不知是否心有靈犀,媚娘恰在此時問起同樣的問題—— “你想好了從太史局出來后,入何處了嗎?” 朝中最要緊的實缺無外乎三省六部:中書省、門下省主要是政令制定,而尚書省及下屬六部,則更偏向扎實的貫徹務(wù)實。 姜沃喝了一口扶芳飲才道:“陛下也提過此事。” 皇帝甚至還記性很好地再次提起了永徽三年,‘宗親謀反案’至朝堂上一鍋粥時,姜沃站在下面吃瓜被他逮個正著的舊事。 “彼時姜卿在朝上好生自在啊。” 看的他沒忍住當(dāng)場點名。 說笑后換了正色:“這些年,自潛邸起,姜卿為朕分憂實多,朕都記得?!?/br> “職以授能,位以賞功?!?/br> “無論從哪一處論,姜卿都該從太史令位置上動一動了,也是替朕分憂?!碧疽幻}一去,朝堂空缺頗多。 只是皇帝一時沒想好,從太史局離開后,姜沃去何處更合適。 其余官員好升,他們都原有各自的本職,只是有太尉一脈在朝,壓住了晉升之路。 如今按次而進(jìn)就是。 但到底將姜沃放在哪里,皇帝一時未定,索性召了她自己來問。 “朕初想將你放到吏部。”畢竟這兩年,她做的最多的,便是細(xì)察朝臣之事。 “后來想想,覺得中書門下兩省也合宜。” “門下省現(xiàn)就有黃門侍郎之位空缺。” 黃門侍郎是僅次于門下省侍中的官位,因其近侍禁中,協(xié)審詔令,非天子信重心腹之臣不能擔(dān)。 吏部侍郎與黃門侍郎。 一個更接近朝野,一個更接近皇帝。 媚娘聽過后,也就知道她會做什么選擇了—— “你要去吏部?” 姜沃點頭:“是?!?/br> 畢竟,姜沃抬頭對媚娘笑了笑:“禁中有jiejie在呢?!?/br> 倒是吏部,事涉百官。 她要走到這朝堂深處去了。 * 永徽五年。 三月十六日。 皇帝正式下詔立后。 經(jīng)太史局定吉期,冊后典儀定于四月二十五日。 禮部很快拿出了立后并大酺典儀細(xì)則。 * 太史局。 姜沃將禮部送來的細(xì)則表,慢慢看過去。 她在太史局所擔(dān)的最后一次測算大事,就是媚娘立后大典。 這令她心中很圓滿。 元寶正拿了紙筆在她身側(cè),邊學(xué)邊記,還心有余悸道:“還好太史令要過了封后大典才調(diào)任,否則我真怕這種大事上出錯!” 姜沃笑道:“小事上也別出錯噢,不然將來我還得忍痛給你的考評上記一筆。” 周元豹忙道:“可別。” 然后又帶著遺憾和期待道:“太史令,你要?;貋戆 蓭煹奈葑樱钕蓭煹挠^星臺和丹房,都一直在這里呢?!?/br> 姜沃頷首:“好。” 等元寶離開后,姜沃拿出了信箋,開始給李淳風(fēng)寫信——五年了,師父還不回家嗎? * 三月十九日。 武皇后(雖還未行封后大典,但宮中已改口)奉圣命往大慈恩寺去,為文德皇后祈福。 太史令隨行。 雁塔外,姜沃再次見到了玄奘法師。 法師與數(shù)年前初見沒什么分別——別人顯老還可以看看有無添白發(fā),但法師又少了這項重要的鑒定標(biāo)準(zhǔn)。 因而看起來分毫未改,整個人飽含佛法圓融的氣度。 佛音莊嚴(yán)中,媚娘恭敬燃香燭敬奉文德皇后。 臨近午時,祈福禮畢。 皇后輿駕返宮。 然媚娘并沒有回宮。 她與姜沃另外上了一輛馬車——今日已經(jīng)與皇帝說過,暮鼓再歸。 兩人先往家中看過小公主,這才換了簡便的胡服出門。 一眼看過去,就像兩個小郎君一般,省去了帶冪籬的麻煩。 這些年,姜沃幾乎都在穿官袍和胡服,只為出門少拘束。 但她更在期待著有朝一日,她也好,這京中其余姑娘也好,不必為了出門便宜而穿胡服,只為自己心意而穿。 只盼哪怕穿著家常裙衫,小娘子們也能如此自然的出門,不必帶冪籬。[1] 她看一眼身旁的媚娘:那一日,不會太遠(yuǎn)了。 * 上了馬車,姜沃就問道:“jiejie想去哪兒呢?” 媚娘還頗多感慨:這些年她出過宮門,但都是與皇帝一起,其實都不知道如今長安如何了。 “那咱們?nèi)|西市如何?” “好?!泵哪锿巴飧锌溃骸罢f來好笑,算上入宮的年月,我在這座長安城里,呆了二十年,竟然從未去過兩市?!?/br> 楊家門戶深深。 媚娘是閨中小娘子的時候,少有出家門的機(jī)會,每年基本只能出門一兩次,那就是元日和元宵節(jié)的時候,會取消宵禁,家中長輩會允許仆從健婦,帶著小娘子們出去看看燈。 也只有特殊時期,攤販們可以從坊中挪到路上。 在媚娘少時記憶里,能夠停下來,買些自己喜歡的花燈、竹編、帕子等小玩意兒,就很有趣了。 聽聞皇后要往兩市去,也換過衣裳來做趕馬車夫的兩個親衛(wèi),都立刻打起精神來。 兩市人多,可得護(hù)衛(wèi)好皇后。 否則只好提頭回宮了。 * 東西市熙攘繁華。 “我?guī)iejie去那家有翠濤酒的酒肆?!?/br> 當(dāng)年她第一次到這家酒肆,還是為了大慈恩寺選址。 兩人在單獨的小間坐下來。 媚娘見白瓷杯里酒液浮動,一點清淺的翠色,笑道:“這就是你與崔郎第一回 喝的酒嗎?” 姜沃搖頭嘆息道:“至今尤覺酒色誤人?!?/br> 實在是難經(jīng)受住考驗。 窗外春光正好。 媚娘擱下酒盞道:“提起崔郎,陛下還遺憾的很——他始終不肯入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