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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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真誠發(fā)問:“朝上每日事多,太尉說的哪一件?” 于志寧拜服。 褚遂良見長孫無忌要惱,生恐他們四人內部先鬧翻。 于是連忙出來打圓場:“李司空,太尉說的是御史參奏柳奭謀逆之事,豈不是荒唐?” 李勣認真頷首答道:“此事啊,那著實荒唐。去歲便有宗親謀反,連著數(shù)位駙馬公主將領都事涉其中?!?/br> “今歲又有后族潛構謀逆,私交禁中?!崩顒迵u頭:“深負君恩,何其荒唐!” 又淡然道:“太尉說我看不見,那倒沒有,我都眼見——陛下命三司會審,處置得當,為臣者還有什么可說的?國有國法,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br> 褚遂良:…… 他都圓不下去場了。 長孫無忌抬手:“李懋功,不必東拉西扯了。我直接與你說透:柳奭與魏國夫人確有行事不當處,但陛下此番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是要借此事廢后!后位又牽連東宮,豈能輕動!” 褚遂良見長孫無忌越說越厲色,連忙接過話來對李勣道::“司空,今日我等要往立政殿去力諫陛下。大朝會上到底有些事不好說?!?/br> 李勣目光落在褚遂良面上。 大朝會不好說的是事情本身嗎?不,是大朝會不好對皇帝逼迫太多罷了,若是在百官之前‘力諫太過’,與皇帝真的翻臉,便再無轉圜余地了。 但私下,幾個先帝老臣,去‘勸一勸’陛下,哪怕言辭過激些,在他們心里應當也不要緊。 李勣起身。 “太尉,我今日染疾,實不能面圣。” 說著不等長孫無忌說什么,劇烈咳嗽著就直接出門揚長而去。 褚遂良與于志寧:…… 長孫無忌反而是最不意外的那個:“不必理他了!”若非先帝也曾明言令李勣輔政,長孫無忌今日都不愿意叫李勣。 “他去了也不會開口的?!?/br> “去立政殿面圣吧?!?/br> 褚遂良心中早有打算,此時就道:“太尉,今日不如我先極諫陛下,也好試一試陛下意堅否?我諫若不能,太尉再與陛下諫之——到底太尉不同,與陛下不只是臣子,更是舅父?!?/br> 長孫無忌頷首。 * 三位宰輔齊至立政殿。 小山進去通傳了一聲,很快出來請三人入內。 進門后,長孫無忌卻發(fā)現(xiàn),殿中已經有朝臣在稟事了。 看清是誰后,太尉不免蹙眉——是那依舊在朝的太史令。 不過,與今日事比起來,長孫無忌也無暇顧及一個太史令,只做不見,上前道:“陛下,臣等有要事奏于陛下。” 言下之意,請皇帝清場。 皇帝神色如常平和:“朕方才正在問及太史令天象事——這兩年屢屢有宗親朝臣行不軌事,只怕天有垂象。” “太尉所奏多為此事吧。直說吧。” 長孫無忌復看了一眼立在側的太史令:皇帝都在預備天象讖緯之說了嗎。 既如此,倒是這讓‘善屈從于上意’的太史令留下,也受一受警醒! 姜沃站在殿中東側。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才能看見皇帝身后垂著的帷帳后,投下的半片人影。 姜沃輕慢深長地呼吸了兩下,將近來所有思緒都暫且摒去,心頭腦海俱是一片清凈寧和—— 等著眼前戲開場。 ** “陛下是有廢后之意?” 此番長孫無忌再問,便難像上回,舅甥倆單獨相對時語氣平和——他不免想起,上回他與皇帝切談半晌,次日就把柳奭的中書令都給削了,還嚴詞讓柳奭管好魏國夫人。 這還不夠嗎? 他實沒想到,皇帝當面沒說什么,轉頭竟然直接就動手了,還一點余地不留,出手就是‘謀反事’! 惹得朝野沸騰,各處人心惶惶。 這讓長孫無忌覺得當日為皇帝切心憂慮,全都白費了! 此時再問,不免語氣沉重。 皇帝這回也直接道:“是,魏國公王家事涉謀反,皇后為王氏女,豈可再正位中宮?” 長孫無忌原想說話,褚遂良就趕緊站了出來。 姜沃在側看的清楚:唔,看來宰相們也是有備而來,這是褚相做先鋒,留著太尉做大將壓陣? 她看向褚遂良,既是私下請見,又特意留出太尉壓陣……那褚相今日之諫必然是‘極諫’,力求‘響鼓還要重錘敲’了。 真是期待,褚相能說出什么‘極諫’之言。 姜沃聚精會神等著。 而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褚相這人靠譜——從來不令人失望! * 立政殿。 褚相言辭激切,犯顏直諫—— “廢后,國之大事,陛下竟如此執(zhí)意專行,不納諫言!” “皇后乃先帝為陛下所定,豈可輕廢!” “臣如何敢屈從陛下之偏寵私愛,而不顧先帝之命!” “先帝病中托付之時,陛下亦在身前侍疾,渾然忘卻先帝圣言了嗎!” 褚遂良激切陳詞,加上立政殿炭火燒的足,以至于臉都漲紅了,額上也是汗珠。 越說情緒越激動,直接提起先帝駕崩事:“當年先帝臨終前,將臣等與太尉召至身前,特意與太尉道‘昔漢武寄霍光,劉備托諸葛亮,朕之后事,一以委卿?!元q在耳。”[2] 褚遂良說出這一句話來,長孫無忌尚不覺如何,于志寧已經臉色驟變——漢武帝寄霍光!怎么能提這句話! 這話先帝可以說,你褚遂良也可以聽著。 但你決不能說! 就好似先帝能說:“太子年少,社稷大事托付給諸位愛卿?!边@樣的托孤之語。 臣子卻不能接一句:“好,社稷交給我您就放心吧?!币粯拥牡览?! 霍光也是臣子能提起的? 何況你這還不是當著先帝說,你直接當著新帝提起霍光,你,你,怎么不干脆提一提曹cao或者董卓??! 要不是現(xiàn)在有動作太明顯了,于志寧真的想轉頭跑路:我怎么就跟著一起進來了呢!我怎么就不能像李勣大將軍一樣病了呢! 這一刻于志寧后悔的要命。 似乎時間都被拉長了,直到聽到—— “放肆!” 于志寧心直直往下墜。 陛下果然大怒,擊案而起,御案上的硯臺都被拂落在地,暈開一灘過于鮮艷的赤紅。 一支搭在硯臺的朱筆,也跟著咕嚕嚕滾下來,就滾在于志寧腳邊。 他看著靴子上一抹血一樣的紅色,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待他再抬頭,發(fā)現(xiàn)殿中忽然多了一人。 陛下身后的帷帳還猶自在劇烈晃動中。 震驚中的于志寧忽然想起,是了,方才那句‘放肆’不只是陛下一人之聲,同時,還有一女子聲! 武宸妃自簾后走出:“褚相此言,實是以臣欺君!簡直放肆至極!” “武帝托霍光?” “武帝駕崩時,昭帝八歲,政事方一決于光!” “昭帝駕崩,霍光內不自安,棄長立少,后又廢昌邑王賀,令立宣帝——” “褚相此言,是要效仿霍光‘坐于中庭’廢立皇帝嗎?!” 褚遂良完全驚呆了。 他這是被一個妃嬪給劈頭蓋臉訓斥了嗎? 不,更嚴重的是,他是被一個妃嬪釘在有‘廢立皇帝’之心的罪名上了嗎! * 這是長孫無忌第一次見到武宸妃。 第一眼看過去,他根本沒怎么注意到這位武宸妃的容貌。 長孫太尉只看到一雙過于明亮的,對著眼前幾位宰輔,也絲毫沒有回避,沒有畏懼的眼睛。 他心頭下意識就掠過不喜。 這種……不安分的眼神! 長孫無忌怒道:“帝與宰輔論朝政事,焉有后妃僭越插言之處!” 皇帝亦怒:“朝臣都要做霍光了!太尉竟覺理所應當,倒是反過來訓斥忠君之人!” 長孫無忌從未見過皇帝這樣勃然大怒,也從未在皇帝眼底看到如此分明的冰冷之意。 有那么一瞬間,長孫無忌覺得,皇帝甚至不會顧及先帝遺命,要殺了褚遂良。 于是他便先不顧后妃在側之事,放低了聲音安撫皇帝道:“陛下,褚遂良方才是念及先帝,口不擇言,還請陛下恕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