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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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知該說些什么—— 李大將軍還在這里感慨房杜家不肖子孫,連累房相杜相香火,殊不知自己的大孫子李敬業(yè),將來武皇登基他起兵造反,連累的李勣大將軍直接被掘墓砍棺,還不如房謀杜斷兩位宰輔。 兒女一個不小心就都是債啊。 姜沃看著眼前很有感慨的李勣大將軍,想到這些年的往來,伸手再次給他添了杯茶。 心道:別的不說,要是此番您大孫子還非要造反尋死,我一定給您求個情,讓您能別被刨出來…… 兩人喝過茶,李勣轉(zhuǎn)頭望著窗外的大雪,又嘆口氣:“只怕,便是太史令說與陛下,陛下也愿保江夏王——也保不住啊。” 長孫太尉已經(jīng)把江夏王和吳王得罪到這個地步,怎么會輕易收手? 皇帝那句“請?zhí)厩胁橹?,若無實據(jù)不可連罪?!甭犜陂L孫無忌耳朵里,估計就是:懂了,去找點‘實據(jù)’把罪名敲死,然后利落地弄死他們。 * 新歲將近,京外忽然送來了消息——幾乎就與謀反案同時發(fā)生,濮王李泰薨于均州。 皇帝驟聞兄長薨逝,悲痛欲絕,罷朝三日。 待新歲前最后一個大朝會,長孫太尉報上有關(guān)謀反事的處置后,皇帝便以此道:“如今濮王方去,思及父皇在時囑托,如何忍心再株連如此多宗親?” 長孫無忌原堅不允,無奈皇帝早有準備,今歲早將諸王宗親召回。 宗親都在眼睜睜看著等著此番處置結(jié)果:罪證確鑿謀反之人也罷了,可其余人,若是由著長孫無忌肆意牽連、拿捏宗親到不給人活路的地步——實沒法再忍,誰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個江夏王,下一個吳王。 尤以長樂公主向皇帝道:“若以來往過密罪之,宗親中誰無往來?” 長孫無忌氣的要命,長樂公主可是他的兒媳婦,居然在這兒給他拆臺。 長樂更是無語,只覺得跟現(xiàn)在的舅舅兼公公,簡直無法交流——今日行此株連事,將來不怕旁人依樣套在長孫家身上? 今日給宗親留一步余地,也是來日為自己留一步余地。 永徽三年末。 房遺愛謀反案落定:主謀荊王李元景、薛萬徹、房遺愛、柴令武賜死,高陽公主、巴陵公主、吳王恪國除宗譜,廢庶人流昆州,遇赦不回。江夏王李道宗貶至西州都督府,門下省侍中宇文節(jié)奪職。[1] * 這道詔令自中書省發(fā)出時,姜沃正與媚娘一起在窗前看一直未停的雪。 媚娘面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平靜道:“自此宗室暗弱,太尉可安心了。” 姜沃想到,這是她們兩人第一次接觸到權(quán)力的清洗。 從前廢太子事雖也牽連不少朝臣宗親,然對她們來說,只能算是聽聞和遠觀,像是聽到新聞一樣,并無太真切之感。 也直到如今,姜沃才越發(fā)體會到,媚娘走上的是一條什么樣的無法回頭的路。 正如李勣大將軍,也只能冷靜地站在‘這人有用’的角度上,提出試著保一保江夏王,而對吳王毫不提起。 當一個人的不存在就能讓皇帝更穩(wěn)一些,而這個人本身又沒有自保的權(quán)力,結(jié)局幾乎就是注定的。 姜沃轉(zhuǎn)頭看著媚娘:若以女子身登臨帝位,她走的注定是一條浴血的路。 是不可能一路風花雪月一般輕松干凈,就能到達的巔峰。 而她能做的,便是陪著媚娘這條血路,讓她走的不再那么孤獨。 第92章 這兩人可用 永徽三年。 除夕夜。 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到了。 雖說臘月里有轟轟烈烈宗親謀反案,牽連人眾多,但這個年過的卻格外熱鬧——皇帝跟舅舅長孫太尉罕見統(tǒng)一了想法,年過得熱鬧些去去晦氣,也好辭舊迎新。 長孫太尉覺得少了給他添堵的一眾宗親,來年朝堂必是一片清凈蔚然, * 皇帝自前朝宮宴而回時,留在立政殿的魚和已經(jīng)準備好了玄色大氅和燈籠。 陛下與昭儀前兩年除夕都曾出宮去,今年也不例外。 媚娘也換過衣裳從后殿而來。 李治一見便笑了:“這回怎么要穿胡服出門?” 只見媚娘只將頭發(fā)簡單挽了發(fā)髻,除了必要的簪環(huán)銀梳固定外,其余昭儀可用的花樹釵步搖等珠翠皆不佩。 衣裳更簡單,直接換去了宮妃服制,改著一身青綠色胡服,窄袖,短衣,下為褲與長靴,很是利落。[1] 這般胡服男女都可以穿,皇帝也曾見晉陽她們穿著此服去騎馬。 只是自媚娘為昭儀后,李治見多了她盛服明麗之姿,驟然見了這樣英姿颯爽的馳射胡服,就多瞧了一會兒。因見胡服鞢韄帶(腰帶)上用以別匕首箭筒的扣,又想起一事:“不見此服,朕還未想起——你那選掖庭宮女習弓馬、為護衛(wèi)之事如何了?” 李治記得,前年媚娘來與他說過,要置內(nèi)教坊,教授掖庭宮女讀書識字事。 去歲又提過一事,想如選侍衛(wèi)一般,選些體質(zhì)出眾的宮女,熟習弓馬,以作護衛(wèi)。 當時皇帝還隨口問了句,宮女?做什么護衛(wèi)? 媚娘當時帶著嗔色睇了皇帝一眼,然后轉(zhuǎn)頭道:“陛下偏心。” 皇帝:? 后宮人都說他偏心媚娘,那媚娘說他偏心,又是偏心誰? 見皇帝明晃晃疑惑,媚娘又回頭笑道:“陛下偏心崔郎?!?/br> 皇帝一聽這話,連寒毛都豎起來了,曾經(jīng)巨大的心理陰影再次籠罩了他一瞬。 不由立刻警惕道:“媚娘,你與皇后私下少相談——有時明明是荒唐的話沒影兒的事兒,卻能叫她說的一板一眼似真的一般。”皇后做事講話向來有自己的邏輯,還很強大很能自融,皇帝如今都是說不過就放棄,惹不起就躲。 媚娘忍不住笑了。 笑過后才與皇帝解釋道:“陛下曾給過崔郎天子親衛(wèi)不是?是覺得他孤身一人在京,家中只有老仆和小廝,偏又手里握著許多商賈、礦產(chǎn)等巨財事,擔心有人起歹意對他不利?!?/br> 皇帝也就明白了:“你這宮女是給太史令準備的?” “其實朕的親衛(wèi)就是給他們兩人的?!?/br> 媚娘再睇皇帝一眼道:“他們又不是總在一處——且侍衛(wèi)難道能貼身跟著她?她之前往吐蕃去我就擔心的不得了。且她既然在朝廷為官,少不得領(lǐng)圣命到處去,年前不是還奉陛下命又去了北面大明宮查看正殿位?那里才開始重新動土,不說旁的,便是不小心崴一下,身邊也得有個人啊?!?/br> “總是獨來獨往叫人懸心,陛下說是不是?” 皇帝受不住媚娘用這種‘你偏心’的眼神看他,直接點頭道:“你說的都有理。且掖庭宮女事,朕既然交給你,就都按你的來?!?/br> 之后皇帝為表示自己‘不偏心’,很關(guān)注太史令的護衛(wèi)培訓工作,還特意問過兩回人挑的怎么樣,練得如何,要不要派個親衛(wèi)過去指點一下。 這一問才知,媚娘和太史令居然還真弄得像模像樣的,將挑出來身體素質(zhì)合宜的宮女,同訓北衙禁軍一般,每日要訓弓馬、翹關(guān)(舉重)、負米奔走等。 據(jù)說這訓衛(wèi)項目表,還是太史令從負責掌北衙禁軍的薛仁貴那里請教來的。 所訓皆同,只是按照女子的體重按比減了翹關(guān)、負米的重量。甚至還專門托人從宮外請來一名家學淵源的武學女教頭,每隔幾日進宮教導。 皇帝見媚娘對此事如此上心,就沒忍住,當場還了一句:“媚娘好偏心啊?!?/br> * 今日見媚娘身著胡服,皇帝忽然就想起此事來了:“若是可用的護衛(wèi)宮女已經(jīng)訓練得宜,就趁著年節(jié)就將人給太史令送去吧,也算是咱們送的年禮?!?/br> “再有,朕自朝上點了太史令后,明著尋她的朝臣多了起來,暗地里動心思的人也不少——已有幾人向朕試探過太史令的婚事了。” 媚娘不由皺眉:“陛下該早告訴我此事?!?/br> “原想著再練些日子的。既如此便先挑兩個最佳的給她?!?/br> 媚娘從來不吝以最惡的角度來揣度人心——她到底是女子,若是有人在此事上動了惡意,真將人綁走個一天一夜,以名聲威脅…… 皇帝溫聲道:“你放心,朕已經(jīng)都回絕了。且朕也與子梧說過此事,也囑咐過若太史令只從宅中到皇城,一路甚近也都是大路還罷了。若是出城門或是去偏僻處,一定帶侍衛(wèi)?!?/br> 兩人邊說此事,邊一路往外走去。依舊徑直西行,從掖庭西門出宮去。 媚娘一路問清了所有向皇帝提起此事的家族和朝臣。 直到了宮門口,身后一直跟著的魚和,才奉上手里的食盒。 因方才一路在說正事,媚娘此刻才問起:“陛下這是備了什么?” 李治笑道:“咱們也不好每年都雙手空空去,正好有冬日難得的菜肴,就帶著去?!?/br> 門口已經(jīng)如往年般停好了馬車。 崔朝等在那里。 今冬多雪,至今仍有霜雪不化。只見他一襲湖藍緞袍立于雪中,手中燈燭映亮了面容—— 媚娘與崔朝見面是最少的,但每每看清他的面容,就心中頗多欣慰:還好有美人在側(cè)可解案牘勞形,畢竟袁李二位仙師先后離京,姜沃這兩年比先帝年間要cao勞顧慮的事多許多。 * “陛下居然特意帶了佳肴來?” 姜沃帶著好奇期待打開,然后又有點想蓋回去:“是魚膾啊?!?/br> 這是她到了這里后,一直拒絕的大唐流行美食,魚膾,就是魚生,生魚片。她自從上輩子看過能長到兩米長的寄生蟲圖片后,就一直對生食很拒絕。 媚娘在旁笑道:“我倒不知陛下帶的是魚膾——她不吃這個的?!?/br> “飲御諸友,炰鱉膾鯉?!被实勐犓谷徊怀贼~膾,不免有些遺憾道:“這不是尋常的魚膾,是極難得的魚,今歲宮中也沒有幾條。特意讓人好生養(yǎng)著,留到今日。嘗一嘗也好?!?/br> 且這道魚膾做的也精細,正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魚膾還以橙rou佐之,稱為‘金齏玉膾’。 不用姜沃婉拒皇帝的好意,媚娘就替她解釋道:“生的她都不入口。夏日那么熱,她也不用井水,也不肯將冰直接擱在酸梅飲里喝?!?/br> 姜沃笑瞇瞇道:“而且我對魚膾有些懼怕。” 李治問道:“怎么?” 姜沃便做欲言又止狀:“罷了,馬上要用膳了,還是不說了?!?/br> 見她這樣,李治反而更好奇了:“無妨,子梧還在準備呢,你先說來聽聽?!?/br> 姜沃見陛下好奇神色,忽然想到,自己在朝上好奇吃瓜的時候,被皇帝點了名。 于是便笑瞇瞇道:“少時讀《三國志》,見廣陵太守陳登因喜食魚膾而病,神醫(yī)華佗為之診脈,道腹內(nèi)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