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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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現(xiàn)敬叫他噎的臉色發(fā)青:他沒了官職是為什么,還不是崔朝鬧出來的。 在崔現(xiàn)敬看來,他可是在崔朝那對短命父母過世后,好心撫養(yǎng)了他十年呢,不過叫他去聯(lián)個姻怎么了,偏生崔朝鬧得那么大,直接一狀告到京城!害的他又丟官又丟人。 因家族名聲也受了影響,崔氏族人這些年對他也沒有好臉色。 尤其是晉王做了太子后,這幾年他們一房過的越發(fā)艱難。 害人者往往都有一樣的心思:他害了旁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若是旁人還擊令他難受了,便覺得飽受冤枉。 崔現(xiàn)敬就是如此。 這些年,他一直覺得是崔朝害了他! 因此,這次忽然從一族中老仆手里得到了崔朝生父留下來的手書,崔現(xiàn)敬如獲至寶,立刻啟程進京,要把過去受的罪從崔朝身上討回來。 他手里晃著一封書信:“這是你父親生前留下的信,近來方讓老仆轉(zhuǎn)交給我,也是可憐他生前為你百般打算了——這信上說,你若過了二十歲還未訂婚事,想必是族中不重視,那便請我這個本房的大伯父,為你定一門婚事。” 崔現(xiàn)敬說這話的時候,快意非常:當(dāng)年你為了婚事從家族跑掉,這會子不還要落在我手里! 本朝以孝治天下。 《唐律》中甚至有明文規(guī)定:子孫違長輩教令者,只要父母、祖父母出面告,則徒二年。 父母之命不遵,還有什么資格做官? 故而崔現(xiàn)敬拿到這封信,是真覺得拿到了尚方寶劍。 崔朝聽他提起生父,臉色真正沉了下來。 “堂伯偽造家父筆跡,實在不堪!” 崔現(xiàn)敬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腳一樣,差點沒跳起來:“你說誰偽造!” 崔朝觀察崔現(xiàn)敬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把這封手書當(dāng)成真的,所以這么有底氣,這么頤指氣使。 那這封書信是哪兒來的? 難道是…… 崔朝不用再琢磨了,他已經(jīng)看到了答案。 崔敦禮從外頭走進來,蹙眉道:“這是朝廷衙署,在這里吵什么!有什么事,族中自有公斷!” 崔現(xiàn)敬立刻獻寶似的把這封信拿到崔敦禮跟前,把方才的話說了一遍:“族長可要給我做主!” 崔敦禮都有點無語了:這家族大了,真是什么蠢貨都有。 他繞過崔現(xiàn)敬,單獨把崔朝帶到院中道:“跟我回去吧,回族中將此事分明——家族不會讓你再受委屈?!?/br> 崔朝抬眼望著他,出乎崔敦禮意料的搖搖頭。 “不必了,我想這世上總有公道,清者自清?!?/br> 崔敦禮看了他半晌:“你還太年輕了。事關(guān)孝道,太子殿下也難以插手的——我可以跟你明說,這封信的字跡,無論哪一位書法大家來驗,都會驗定與你生父的字跡一樣?!?/br> 崔朝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甚至還和氣有禮地對崔敦禮道:“多謝崔尚書指點?!?/br> 崔敦禮見他仍舊不肯回轉(zhuǎn),不由蹙眉道:“孩子氣也該有個限度。罷了,你先忙公務(wù)吧。這幾日想通了,就來尋我?!?/br> * 宮正司內(nèi),姜沃和媚娘也在說起這件事。 “崔氏倒是會兩頭堵?!?/br> 崔朝若是順從了崔現(xiàn)敬拿出來的那封‘先父遺信’,那么便是成為崔家聯(lián)姻的棋子,那從前所有的掙扎都會成了笑話。 但若是不肯從‘亡父遺信’,為避免一個不孝的大帽子,那必得證明這封信是假的——得崔氏族長一脈來主持公道才行。 崔家打明明白白的陽謀牌,明示崔朝兩條路可選:一,對家族低低頭,皆大歡喜,從此以太子伴讀的親近身份主動為家族效勞,二,依舊負隅頑抗,要被崔現(xiàn)敬拿捏。 崔氏當(dāng)然是希望他選擇第一條路,甚至他們覺得,這不需要選。 崔現(xiàn)敬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行為,本就是他們拿來示好崔朝的——只需要崔朝對家族低頭,那么崔現(xiàn)敬就會被扔給崔朝任由他出氣。老族長會點破崔現(xiàn)敬偽造兄弟遺言、欺辱晚輩等惡名。 具體到什么程度,崔朝甚至可以自己制定一下。 只要崔朝肯回頭。 肯回到崔家,為他們所用。 崔朝肯回頭嗎? 媚娘好奇道:“我與崔郎只有一面之緣,拿不太準(zhǔn)他的性情,小沃覺得呢?” “不會。” 姜沃隨手擲出兩枚銅錢,崔朝是個明白人,既然站在太子這邊,就是站在世家的對立面,他不會再回頭。 媚娘莞爾:“那他這個困局,要靠自己可就難解了。” 孝道這個帽子可太大了。 媚娘捻起一枚姜沃擲出的銅錢,在手里玩轉(zhuǎn)著,忽然一笑:“不過,我已經(jīng)替他想到一個破局之法——” 姜沃與媚娘何等心有靈犀,她打斷道:“jiejie別說,咱們寫下來,應(yīng)當(dāng)是想到一處去了!” 兩人各自尋筆墨寫了一行字。 過來一對,果然一致。 姜沃望著窗外春雨綿綿:“只是不知他會不會當(dāng)局者迷?!?/br> 媚娘搖頭:“他便是當(dāng)局者迷,還有太子殿下呢。” * 春雨綿綿。 李治與崔朝正在窗下下棋。 細細的春雨,偶爾越過窗,發(fā)絲一樣拂過他們的衣袖,留下一陣涼意。 李治起先還不動,只是與崔朝專心下棋,后來見春雨漸漸細密起來,崔朝的綠色衣袖,被雨水浸潤成一片深綠色,就開口道:“你心中有火氣,也很不必淋雨,七情傷身,再兼風(fēng)寒,萬一病了,自是親者痛仇者快?!?/br> 崔朝放下棋子:“從殿下入東宮,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br> 李治叫小山撤了棋盤,去拿一件他之前的常服來給崔朝換上。 之后兩人點上燈,繼續(xù)方才的棋局。 崔朝險勝三子。 他起身道:“也好,借此事跟崔家分的干凈些!” * 次日。 太史局。 姜沃抬頭看到崔朝的時候,便笑了。 他來了。 這世上因逝者已矣而爭執(zhí)不清真相,同時又有皇權(quán)偏向的事兒——有什么比問卦卜之,更好的決斷方法呢? 崔朝何須向崔家低頭,他只需要向她求助就夠了。 * 春光明媚的一日。 皇帝身邊的宦官來到太史局,請姜沃去九成宮的立政殿。 小宦官很機靈地透漏道:“太史令可聽說過崔郎事?這兩日京中傳的可熱鬧了。如今正在御前分辨呢! 這不,請?zhí)妨钸^去起一卦。太子殿下說了,畢竟這紙張啊可以做舊,字跡上頭,精通書法的人描摹的一模一樣,都是有的?!?/br> 其實原本這只是一個家族的事兒,東宮不好插手,更鬧不到御前。 但崔現(xiàn)敬私下干出了一件把崔家老族長險些氣的吐血的事兒:他居然拿著這封書信,去大理寺狀告鴻臚寺典客丞崔朝,不孝大罪! 直接把自己從家族官司,弄成了律法案件。 崔家算是騎上老虎背了,恨得要死:真是最大的背刺總是來自豬隊友啊。 給崔現(xiàn)敬這頭蠢貨,怎么能干出這種蠢事。居然聽了身邊小廝的話,說要是由家族決斷,說不定族長要包庇崔朝,還不如去大理寺遞狀子,必能嚇得崔朝服軟。 雖說原本朝上關(guān)注這件事的朝臣就不少,也有看好崔朝的朝臣,比如鴻臚寺正卿,去崔敦禮那里給崔朝說好話。 但這都屬于私人的交情,說到底是人家家族內(nèi)部的事情。 旁人都只能站在岸上指指點點,又不能真的把崔朝從泥沼里拉出來。 哪怕是太子,礙于一個‘孝’字,也不能把人家伯父,尤其名義上還是撫養(yǎng)崔朝長大的伯父怎么著。 一切都在按崔家的計劃進行著,只等崔朝被崔大伯逼的沒有辦法,然后求助家族—— 但,但崔現(xiàn)敬,怎么就去報官了呢! 大理寺卿,正好是盧照鄰的伯父,受人所托立刻開審。 崔敦禮親自上門,求情想撤了案子,將此事留給崔家人自己解決。然而被盧寺卿拒絕了。 盧寺卿十分‘惋惜’道:“若是崔現(xiàn)敬狀告崔郎旁的罪名,也并非不能容情,我私下就給你撤了案。” “但崔現(xiàn)敬告的是‘罪在十惡不赦’的不孝啊。這等大罪,便是庶民案,也不是我一人能定斷的。何況崔典客丞乃是官身,此案,已交付三司同審?!?/br> 崔家:……好啊,你老盧不講武德。 咱們誰不知道誰啊。同為世家子,平時你工作效率可有這么高? 怎么辦我崔家案子就這么快? 更令崔家想吐血的是,這件事不只鬧到刑部和御史臺都摻一手,連圣人和太子,都表示與此案有關(guān),該旁觀審斷。 連崔家都快忘了,崔朝的婚姻其實是受過君命的。 姜沃也想起當(dāng)年崔朝剛來長安時,劉司正就曾經(jīng)八卦過結(jié)果:崔現(xiàn)敬不慈,皇帝準(zhǔn)崔朝按照律法,已有官身而無父母雙親者,婚事可自定。 這不,加上長孫無忌這個主編律法的大佬,諸人立政殿集合,準(zhǔn)備審一審這樁‘不孝案’。 姜沃作為卜算者,且押后出場,先是崔現(xiàn)敬和崔朝兩方原告被告,要重新在御前陳詞。 崔現(xiàn)敬一直在崔氏老家作威作福,見了族長都低眉順眼,何況是見了皇帝太子,滿屋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