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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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會子徒弟看重世家名望,盧郎少年英才,動了嫁入名門安穩(wěn)做貴婦人的心思。 將來進了內(nèi)宅才覺得憋悶,才后悔想走出來,就絕無可能了。 于是等候徒弟來的李淳風像是腳下有炭一樣,就是停不下來的走來走去。 袁天罡不由問道:“你對咱們的徒弟這般沒有底氣?她若是那種尋常姑娘,想著針線女紅將來相夫教子的,又豈能得咱們悉心教導四年?”這四年,兩人可沒有一點藏私,尤其是袁天罡,總覺得自己年齡大了,只怕來不及似的教導。 他一世以相人出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人。 “那便是盧家子,是多少人都想與之結(jié)親的世家,可觀小沃素來言談舉止間門,并不以世家多么推崇啊?!焙沃故菦]有多么推崇,簡直是視如尋常。袁天罡有時候都很奇怪,為何這孩子養(yǎng)在階級最分明的宮廷內(nèi),竟然對世家毫無敬慕。 姜沃確實沒有感覺——她可是新時代走出來的,那是貧下中農(nóng)無產(chǎn)階級最光榮。一個人本身,自然遠比家世重要的多。 比如崔朝,旁人提起他,都會先提起他是崔郎,崔氏的崔。 但姜沃覺得他的人(臉)遠比他的姓氏更重要。 袁天罡正念叨著,姜沃就到了。 兩人一齊轉(zhuǎn)頭,就見小徒弟在門外時,還是清風流云一般的神色,整個人也淡的像是一抹微云,高而遠,明明坦坦蕩蕩卻又讓人難以捉摸——完美繼承了他們的玄學范兒。 進了門后見到只有兩位師父,卻又是放下屏障,粲然一笑,來到桌前熟門熟路沏茶,依舊是此時尚未流行開的清茶,然后向盂中潑了師父們杯子里的殘茶,重新倒上了熱的。 “已經(jīng)快正午了,我沏的就淡些,免得師父們夜里不好入睡。”說完卻又問李淳風:“師父要不要單獨喝濃茶?”你還要值夜班跟星星有個約會呢。 李淳風見她如此,方才的焦慮不知不覺就少了大半。 以至于姜沃問師父們尋她何事時,李淳風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喝下一口茶:“唔,是……袁師有話要跟你說?!?/br> 袁天罡不防好大一口鍋扣下來,當場噴出一口茶。 姜沃:?? 袁天罡咳嗽兩聲,示意姜沃坐下,然后將李淳風撞上盧照鄰回眸一事慢慢說了。 姜沃是真的愕然,她與盧照鄰絕對是君子之交,或是紙片人之交——這會子留給她印象更深的,還并非只有幾面之緣的真人盧照鄰,而是歷史上投水而亡的‘初唐四杰’之一。 “師父是不是看錯了?”姜沃直接問李淳風:“若是盧司馬這幾回過來送詩文,有過一點男女私情的表露,我怎么會讓他再來,必是已經(jīng)婉拒了。” 他這話一出,李淳風又是放心又是委屈道:“很好,你是這樣想的啊,不……那我也不是瞎子啊。” 姜沃莞爾:“師父慧眼如炬,觀星如神,你看的一定沒錯。師父既然說有那就是有了。” 她低頭略一思索:“是了,想來是今日才有的。” 都怪她看著一位驚世才子的病容在跟前,想想就憐惜他的大半生被病痛折磨,主動提出為他請卦。 姜沃有點懊悔,她不過是不想前世極喜歡的詩人盧照鄰再飽受病痛折磨,結(jié)果牽扯出這一件事來,早知道,唉,早知道就該私下說與師父,請師父們給盧照鄰說命中病劫是一樣的。 不過姜沃在心底給自己開脫了一句:也不能全怪我,我天天都把點心單獨讓給周元寶吃,你看人元寶同學咋沒覺得自己對他有什么特殊情分,給她添這種感情上的烏龍麻煩呢! 姜沃沒法跟師父們說明為什么單獨給盧照鄰起卦,說了更難解釋。 索性只道:“今日盧司馬送來的詩詞里有一篇令我思及父母,很有感觸。想來是我露了些傷感之色,讓盧司馬覺得我可憐?所以,露了些關(guān)懷注意之色,叫師父看見,就以為是男女之情?” 聽她這樣認真分析,袁天罡李淳風更放心了:換了旁的姑娘,聽說一個世家公子對她似有情,大抵是要嬌羞一下的??山滞耆酋久冀馕鰻?,甚至眉宇間門還是懊悔加晦氣,可見沒有一絲動心的。 姜沃不甚理解盧照鄰那一瞬間門產(chǎn)生的情思——到底不是古代人,不理解古代男女見面機會太少,好多人都是‘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甚至再過分的,只是偶然撿到一塊手帕,看著繡紋就能動心。 在姜沃心里,感情除了需要初見的賞心悅目,更多的還是逐漸的交流了解,確定的志同道合。 且姜沃完全沒有放棄事業(yè)去嫁人的心思。 自從體會到系統(tǒng)替她晉級的‘六脈調(diào)和’健康指數(shù),姜沃工作熱情更加高漲了。 ‘6’點就已經(jīng)這樣好了,她很想繼續(xù)解鎖,看看再往上‘7’點,‘8’點,又會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 而系統(tǒng)不愧是權(quán)力系統(tǒng),它在替姜沃升級‘身體素質(zhì)’的同時,也把丑話說在前頭了:她的身體狀態(tài),是永遠與權(quán)力值綁定的,并非一勞永逸—— 當權(quán)者可一手遮天,攪弄風雨,但若是不慎失勢到底,便是萬劫不復。古今多少權(quán)臣落得身首異處五馬分尸(商鞅:你禮貌嗎)乃至族滅的下場。若是姜沃不能保住自己現(xiàn)有的權(quán)力,系統(tǒng)就會把贈與她的健康保障也收回! 什么世家盧家婦,只有真正纏綿病榻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這樣的健康才真是給個皇后都不換。 于是姜沃誠懇又罕見帶著幾分著急,起身鄭重行禮:“兩位師父肯收徒,世上無人不肯拜入師門的,正如荊王所說,便是皇室子孫也愿拜入師門?!?/br> “我既有這等天大的機緣,再沒有拋下學業(yè)官職去嫁人的心思!若是那盧司馬再來,我必會與他說明白。但若是他本人不來,卻請人提親,不管是盧家人還是鄧王,必是去向師父們說,還請師父們一定替我回絕!” 姜沃咬了咬唇,還不放心,跪了鄭重請求道:“又要勞動師父們,請師父向陛下陳情,只道我命格不宜嫁人。免得有人直接尋圣人做主,一道圣旨下來,什么都晚了!” 不得不說,盧照鄰此事也是有好處的,給姜沃提了個醒。 她在世人眼里到底是個小娘子。十四歲拜師的時候還沒人說什么,但現(xiàn)在到了十七歲,又剛在詩會上露了一回臉,只怕動心思的人就多了。便是不為了她,也為了她身后這兩位大佬。 袁天罡和李淳風見她如此,俱是放心,也把此事應下。 還寬慰她:“放心,圣人何等英明,既然允我們收你為徒,必不會看在什么權(quán)貴宗親的面子上,糊里糊涂把你隨意嫁了人去?!?/br> 這種圣人何等英明的話,自然是二鳳皇帝鐵粉李淳風說的。 他如今臉色徹底放平,心里一高興,把實話都禿嚕出來啦:“我知你向來不慕世家名頭,應當不會被世家婦的榮耀迷了眼去。但我今日見那盧司馬生的文質(zhì)彬彬,極是端秀,倒是擔心你少女心思,對這般少年郎動心。” 李淳風直白說出這種話,也可見他與世人想法截然不同。也是他自己沒有女兒,并沒有教女兒的經(jīng)驗。若是尋常人家,別說當?shù)牧?,哪怕親娘也難對女兒說這樣坦白的話。 袁天罡聽了好笑,剛想說李淳風兩句叫他婉轉(zhuǎn)些,就聽小徒弟回答的更自然,更直白,更……混不吝。 明明極美貌端正的小娘子,說的話卻與那些郎君們差不離,隨口就道:“盧司馬自是翩翩君子,容貌不差?!?/br> “但別說是他,便是換了那在宮中鼎鼎大名的‘崔郎’那般神顏,我也不會舍了自己的前程,就為了嫁給他洗手作羹湯,做足不出戶的小媳婦呀!” 姜沃說者無心,然而李淳風立刻豎起了耳朵:崔郎,什么崔郎?莫不是那個出了名貌佳的崔家小郎君?聽說如今出使西域去了,那就先記下! 而袁天罡則發(fā)起愁來:需知他們雖是師父,但不是姜沃唯二的親人啊,在宮正司還有一位撫養(yǎng)她的陶宮正呢。聽說那位最重規(guī)矩禮儀,他們把人家養(yǎng)的女孩教成這樣,將來陶宮正會不會殺將過來啊! 第38章 天妒美人 觀星臺旁丹室。 從外頭看,青煙裊裊,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李仙師在開爐煉丹。 實則卻是在炒菜。 原是師徒人一番長談,談的都過了公廚飯點兒。 姜沃不由覺出餓來,于是對李淳風堆起了一個分外乖巧的笑容:“師父,這個點兒去公廚必沒有好飯菜了?!碧肪止珡N本就味道平平,每日矬子里面拔將軍做的稍好些的小菜,總是早早被搶光。 李淳風知道她在想什么,卻明知故問:“那能怎樣?只好湊活吃罷了?!?/br> 姜沃雙手合十:“請師父大慈大悲,去丹室弄幾道小菜救命吧!”姜沃總共做了兩套炒鍋,一套就被留在李淳風的丹室里了。上回姜沃夜班,還特意進去看了一眼,好家伙,丹爐里頭全是新鮮菜rou啊——反正天氣已經(jīng)冷下來了也不怕壞,丹爐就變成了天然金屬冰柜。 李淳風繼續(xù)傲嬌:“要求倒多——給你煮碗面吃就不錯啦,還‘幾個’小菜?” 傲嬌歸傲嬌,了卻心事心情大好的李淳風還是整治了四個小菜出來。 不比姜沃廚藝一般只敢做點炒素菜,李淳風已經(jīng)將炒鍋用的爐火純青,還無師自通琢磨了一道茱萸炒羊血出來,滋味又佳火候又恰到好處,連姜沃這種覺得羊血鴨血有股鐵銹氣,以前不愛吃的人都吃了好幾塊。 李淳風又讓著袁師多吃,說是冬日進補暖身補血。 再看一眼姜沃,見她膚色光潔,頭發(fā)烏黑,眼睛明亮——可知氣血豐沛充足。這樣的人,別說她天生好相貌,便是五官平平,也是極順眼的。 李淳風看自己孩子自然是越看越好,于是想著:嗯,也不能全怪盧司馬。 * 且說姜沃看人,習自袁天罡,還是很準的。 盧照鄰此人,確實是翩翩君子。 他原來幾回到太史局來送詩稿,是因自己聲名鵲起,算是借了分姜太史丞的東風。又覺姜太史丞為人難得,并不以男女為界限,是真的想做知己,故而來送詩稿。 可偏生這心思不由人,最后一次有些變了。 他立刻警醒了自身:若是問心無愧便罷,若是問心有愧了,自然不能再裝作沒事人一樣來與姜太史丞談講,實則是慰自己內(nèi)心思緒。 必得與家中長輩說定,請長輩們提親才算不唐突。且還得是妥當提親,畢竟姜太史丞不光是姑娘家,有閨名需要愛護,還有官體需要慎重。 于是盧照鄰出了宮門,直奔叔父家中去。 崔盧這等世家門戶,在京中自有許多親眷族人做官。 詩會之后,盧照鄰聲名大噪,除了正好有姜沃相人知才之事,也少不了他本家伯父就在京中做官,同僚眾多,給他添了一把人氣。 親大伯在京中,分量跟父親也差不多了。何況盧照鄰深知自己父親,因是幼子出身,素日最愛吟風弄月,只領(lǐng)個虛職拿俸祿,家中大小事都是聽伯父的安排。 盧伯父是大理寺的官員,跟別處年底要忙死不同,大理寺年底除了整理卷宗倒是還閑些——十一月了,眼見要過年了,人要作死也得挑日子啊。 且大理寺多斷大案,朝臣們都靈著呢,真要告發(fā)什么貪污腐敗的大案,也會過了年再說,不然年根下拖著沒弄完,夜長夢多。 因而這日清閑輪休的盧伯父正在家看侄子的詩作,越看越美——不是他親大爺眼,看自己孩子好,而是侄兒的詩就是好?。?/br> 怪不得聞名長安吶。 盧大伯還在規(guī)劃侄子將來的官路:托先帝‘洪福’,圣人的兄弟很多。但被圣人看在眼里的卻不多,鄧王算是比較得臉的了。讓侄子先跟鄧王待幾年,攢一攢資歷見識,將來這京中有了合適清貴的實缺,甭管是盧家還是鄧王處幫襯一把,盧照鄰也就能補上了。 京中的好官位可從沒有虛位以待的,向來是一出缺立刻被人搶了去。便是盧照鄰現(xiàn)在風頭大盛,也沒有合適的官位,還真不如去做個盧司馬。 世家的綿延和生命力堅韌就在這里,代代相傳,如今盧大伯作為長輩替盧照鄰思量,將來盧照鄰有位高一日,自然也會提攜他的族人。 要是寒門子弟,自家兩眼一抹黑,做官的時候但凡走錯一步,什么大才也都毀了。 聽聞盧照鄰到了,盧大伯也是立刻就見了。 盧照鄰先是按照禮數(shù)請安,之后穩(wěn)了心神,先說了些家常話,請教了學問。 慢慢便談講到家中會不會給他定親這件事上。 盧大伯笑道:“果然立業(yè)成家,如今你已有體面官身,自然也想著成家了?!彼垡晦酆拥溃骸澳愀赣H早寫信給我了,托我從京中尋訪有無舊交故友家的適齡閨秀。” 鄧王的封地上無世家名門,起碼沒有崔盧這等級別的世家,那還是在京中找吧。 在盧大伯看來:侄子出身正當人又出彩,尋常世家也不行,還得是他們五姓七望這等一流世家女才堪配——甭管一鳳皇帝的《氏族志》修出來如何,這幾家以及所有世家譜系內(nèi)還是認他們?yōu)榈谝坏仁兰业摹?/br> 盧照鄰聽出了這個意思,險些沒給愁死。 他沉思片刻,忽然起身跪了,鄭重道:“侄兒有一懇求請伯父一聽。” 盧照鄰路上整理了無數(shù)回措辭,說出來的話很謹慎——俱是他自己一見心折,與姜太史丞再無關(guān)的。更睜眼說瞎話,表示姜太史丞連多余的話都沒有跟他說一句。 盧大伯聽了長久不語。 盧照鄰做好了攻堅戰(zhàn)的準備,無論兩位仙師能否準許將愛徒聘與盧家,但若是他自己就敗在家族這一關(guān),根本沒有機會去問一問,那他真是不能甘心。 他打小就詩文俱佳,不但如此,還有辯才。見盧大伯默然良久,盧照鄰就打疊精神準備開口發(fā)揮辯術(shù)了,想要把大伯洗腦成功!